 二：少年心事 文/踪影 孙少平深知自己能够到县城读书，已经是他们家里尽了最大努力了。哥哥少安为了他和妹妹兰香能够读书，十三岁就辍学回家劳动，大姐兰花一天学都没上过，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很小就出山劳动。如今，大姐虽然成了家，但嫁给了罐子村的二流子王满银，王满银不劳动，整天在外面闲逛，一家人，全靠大姐兰花一个人里里外外操持着，日子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常常被少平父亲接回家里养着。 孙少平每次想到家里的烂包光景，就会觉得家里能够让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到高中上学，真是太难了。他深感自己给家里添了负担。在伙食上，他每顿饭啃两个高梁面馍，只是勉强压一压饥饿的胃，照他的饭量，一顿至少也得四五个这样的黑家伙。高粱面没营养，很不抗饿。他听父亲说过“在旧社会，地主家里喂牲口，都不用这没营养的高粱，…….”何况，学校里开门办学，每天都是半天学习，半天劳动。劳动，常常折磨得吃不饱肚子的孙少平，到了后半晌，就两眼冒金花，天旋地转，思维停滞……有一次，他竟然晕倒在了劳动现场。 至于学习。原著里写道：“其实根本就没有课本，都是地区发的油印教材，课堂上主要是念报纸上的社论。……全班天天在教室里学习讨论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当然，发言的大部分是城里的学生，乡里来的除过个别胆大的外，还没人敢说话。” 在这县城的最高学府，学生的身份地位虽然是相同的，但他们背后的原生家庭，却真真切切地把这些学生的身份地位划分得泾渭分明。敏感的自尊心，在无形中，增添了他过分的自尊和自卑而混合起来的复杂情绪。他常常感到别人嘲笑他的寒酸，这种感觉让他平添了一种变态的对立情绪。尤其是班长顾养民穿戴时髦笔挺，腕子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手表，派头十足的站在讲台上点名的时候。他一边优雅地点名，一边扬起手腕看表时，一种无名的怒火就会在他的胸膛里燃烧起来。 终于在一次点名的时候，点到孙少平时，他就故意不答。顾养民一连点了三次，他都故意不理会，……。可是，他这样明显的轻蔑和挑衅情绪，却被顾养民容忍了。这也让孙少平感到了大大的意外。这一段，原著这样写道：“下课的时候，金波向孙少平伸出大拇指，说：好！” 而孙少平却有点后悔自己的行为了，说：“我担心这小子要和我打架。”金波瞪起大花眼，拳头一挥说：“他小子敢！”金波是少平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的好朋友。不可想象，如若顾养民不忍让，来找他理论，金波就一定会出面干预，这样难免矛盾升级。矛盾升级后，如若闹到老师那里，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善于总结自己，也善于学习别人长处的孙少平，对于顾养民的容忍，内心深处是有些触动的。  关于孙少平心理活动，原著写道：“他已经十七岁了，胸腔里跳动着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他渴望穿一身体面的衣裳站在女同学的面前；他愿自己每天排在买饭的队伍里，也能和别人一样领一份乙菜，并且每顿饭搭配一个白馍或者黄馍。不仅是因为嘴馋，而是为了活着的尊严。”正是基于这样心态，少平在学校，是孤单的，他常常不说话，学校没什么事了，他就一个人到县城的各个地方去转悠，反正没人认识他，他就想方设法，向门卫撒谎，以寻厕所的借口，到县城的各个单位的院里去看看。几个月下来，除了县革委会、公安局等重要单位，他差不多都看过了。这样的好奇心，也给孙少平增加的不少的见识。 少平还有一个爱好，就看课外书，这个爱好是在初中时就养成的。那是他在润生家里借来的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保尔.柯察金的成长，以及他和冬妮娅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少平。他在心里想：冬妮娅可真好，她曾经那么热爱穷人家的儿子保尔。如果我也遇到一个冬妮娅该多好啊！ 在一次上课的时候，全班都在学习人民日报社论，而孙少平却低着头在桌子下面偷偷看小说。坐在他后排的跛女子侯玉英向班主任老师举报了他。他只顾了看小说，直到班主任老师把小说从他手里一把夺了过去，他才猛地惊呆了。好在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把书还给了他，还说《红岩》是一本好书，只是要求他以后不要在课堂上看了。他没有在老师的眼睛里发现一丝一毫的谴责，反而含有一丝亲切和热情。这让他的内心对书有了更深一层的珍惜。他深切意识到，除了爱读书，自己再没有什么了。书里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现实生活中，所给不了的安慰。也可以说是书籍给予了他对于未来的某种美好的向往。那就是每天去取那两个黑馍的时候，他总能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叫郝红梅的女生。虽然他们都不说话，但这样的时候，他的内心总会起那么一丝难以形容的波澜。  可是，有一天，郝红梅在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的交流，就等于是说话了。孙少平发现郝红梅很漂亮，比班上所有的女生都好看。 终于有一天，郝红梅在取馍的时候，小声问道：“那天，老师没收了你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红岩。我在县文化馆借的。”令孙少平惊讶的是，郝红梅竟然说出书里有个“江姐”，“还有个双枪老太婆。”说她爸看过这本书，还说她自己会唱《红岩》歌剧里的歌，她的名字就是她爸从歌词“红岩上，红梅开……”给取的。 郝红梅向孙少平借了《红岩》小说，在这以后，凡是孙少平借来看的书，都会借给郝红梅看。当然，这一切的活动都是在地下的行动。因为，他们不敢让班里同学知道，一旦班里同学发现，那反响，将会打破他们的安宁日子。这就是少年的心事。当然，与郝红梅的交流，也是孙少平从精神上感受到了一些尊严，也获得了巨大的鼓励和安慰。 踪影 202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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