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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月10日，主持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工作的粟裕副总指挥，奉命前往盐城开会，会场设在了城西的泰山庙。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这天上午，粟裕看见一名机要员慌慌张张地走进会场，把主持会议的陈毅叫了出去，粟裕深知这名机要员一向处事冷静，不禁心里一沉：出大事了。  果然，几分钟后陈毅一脚踹开门，脸色煞白手扶腰间枪套，悲愤地对与会干部们喊道：“同志们，出大事了，顽固派在皖南茂林地区袭击了我们的军部，叶挺军长在去跟他们谈判时，被他们扣押了，项英同志在战斗中牺牲，直属部队除千把人突围外，其他。。。” 陈毅说不下去了，双眼通红，会场上突然间一片寂静，大家伙都被这般巨大的噩耗惊呆了，片刻之后现场立马就炸开了，有的痛哭、有的怒骂、有的坚决请战。而平素性格内敛的粟裕，则默默地走到会场外面，心中万分沉重，更是后悔不迭。 只有粟裕自己清楚，他本来是有机会有能力协助新四军军部脱离险境的，那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可惜的是，军部当时的主要领导没有听从他的建议，错失良机，酿此巨变！  （陈毅） 一、粟裕率先东进 1937年12月25日，“陆军新编第四军”军部在汉口宣告成立，次年初移驻南昌，收集和整理从南方各游击区下山的红军队伍，随即组建了四个支队和一个军部特务营，全军共10300余人，以叶挺、项英为正副军长。 武汉会战前夕，新四军奉命向皖南、皖中一带集结，军部由南昌进驻黄山脚下的岩寺古镇，同年8月移驻泾县云岭。由于兵力最多的第四支队，活跃在在长江以北的大别山麓，新四军江南主力其实仅7000余人。 当时华东地区的江南抗日战场，隶属于第三战区，当然也是新四军的上级单位，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人称“顾百顺”，作战指挥不咋地，却是啥事都完全听老蒋的，对于新四军，顾祝同就从来没有当作过“友军”。  （顾祝同） 老蒋和顾祝同的套路，是打算借日军之手，消耗和消灭新四军，因此最初同意新四军可以东进沪宁沿线。但是又规定新四军的活动区域，只能在长江以南30公里的范围之内，回旋余地极小，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但是为了尽快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军长叶挺还是从第一、第二、第三支队各抽出一个加强连，组建了新四军东进的“先遣支队”。经过军首长认真研究，决定以第二支队副司令员粟裕，担任先遣支队司令员。 这项决定几乎是一致通过的，项英、陈毅等同志都了解，粟裕曾率红军挺进师在闽浙游击区浴血坚持三年，并且是越打越奇，已经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优秀指挥员。 而叶挺更是完全赞成，因为粟裕是出自“铁军”的战将，要知道，粟裕弃笔从戎的最开始，就是在北伐军第11师当兵，而该师正是由著名的“叶挺独立团”扩编而来，师长即为叶挺。  （叶挺和袁国平） 粟裕参军后，很快被选送到师部教导队，接受了比普通士兵更严格的军事教育，从而给成为一位名将奠定了基础。换句话说，叶挺是粟裕的老师长，共同参加了南昌起义，也深以粟裕为傲。 1938年4月28日，粟裕率领500余人的先遣支队，一路向东直插南京附近地区，成为第一支挺进江南敌后的新四军队伍，并且打响了韦岗初战，仅仅半个小时干掉了日军少佐以下30余人，从此威震敌后。 不久以后的6月初，陈毅也率领一支队、二支队主力东进，新四军很快就在苏南地区站稳了脚跟，经常袭击日伪据点和交通线，一年多时间里与敌作战300余次，毙伤日伪军6000余人，缴枪2000余支。 陈粟联手，打击敌人和发动群众，因此部队迅速得到发展壮大，还开辟了以茅山为中心的苏南抗日根据地。同时还以一部挺进长江以北的苏北，也就是叶飞、陶勇率领的“挺进纵队”2000余人。 历史事实证明，新四军东进的战略方向是非常正确的，与八路军东进的意义同样极为重大，因为苏南和苏北的敌后，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韦岗战斗缴获） 眼见陈粟壮大，自己偷鸡不成还蚀把米，这一下，老蒋在重庆又坐不住了，打电话把顾祝同臭骂了一通，要求他抓紧想办法，限制新四军的进一步发展。 顾祝同一面向皖南的新四军军部施加压力，强令新四军苏南部队不得越过划定的区域活动、不得收税、不得扩军等等，另一面调集“忠救军”等特务武装，跟陈、粟的部队不断发生“摩擦。 到了1940年春天以后，顾祝同干脆赤膊上阵，阴谋调动三路大军，且均为三战区的正规军，准备大举进攻新四军开辟的华中各抗日根据地： 其中韩德勤所部攻击皖东抗日根据地、李品仙所部攻击皖中抗日根据地、冷欣所部攻击苏南抗日根据地。 当时华东和华中有四个有名的“摩擦专家”，除了前面三个以外，还有一个叶挺将军的同学：第32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湘。 在这四个家伙当中，唯一的黄埔嫡系将领，正是企图进攻苏南新四军的冷欣，他也成为陈毅和粟裕当面的直接敌人。  （冷欣） 二、“摩擦专家”冷欣 冷欣是江苏兴化人，黄埔一期毕业生，抗战爆发时担任预备第3师师长，该师后升格为第52师，在武汉会战中打得还算不孬，总体来看，冷欣的能力不算是个菜鸟。 1939年初，在何应钦的推荐下，冷欣被教官老乡顾祝同要了去，调任江南行署主任、兼江南挺进军第二纵队司令，再不久升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显然深得顾祝同器重。 1939年10月，重庆军委会根据《游击队调整计划》的会议精神，制定了《第三战区建立游击根据地计划》，顾祝同因此又组建了第一、第二游击区两个纵深根据地，其中的第二游击区紧邻陈、粟的苏南根据地。 第二游击区以顾祝同自兼总指挥，他又任命冷欣兼副总指挥实际主持，所以冷欣当时的头衔不少：第三战区中将前敌总指挥、第二游击区副总指挥、江南行署主任，冷欣随即在高淳县的一个村子里开设了第二游击区总指挥部。  （冷欣） 冷欣到任后，很快把江南三大行政区和26个县的政府机构组织起来，每个县都成立了保安队，顾祝同还划拨了两个师和一个炮兵团归其指挥。这个第二游击区对日寇是步步退让，却把新四军视为敌人。 比如镇江的一支抗日武装，已经确定被收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第2团特务营，冷欣闻讯，乃指使镇江县长庄梅芳，利用他与特务营长马烽的旧交关系，将马烽骗到县府所在地赴宴，席间将马营长杀害，然后冷欣的部队将该营缴械。 陈毅惊悉后，立即向冷欣提出抗议，而第二游击区却大造舆论，声称马烽是遭日伪袭击身亡。此类事件多有发生，粟裕也多次被迫率部自卫，打掉了好几个反动的县保安队，双方的关系即紧张又微妙。 不过冷欣暂时还未敢直接进攻新四军的主力部队，因为他一时摸不清陈、粟的真正实力，接到顾祝同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指示后，脑袋瓜子一转，计上心头。  1940年4月的一天，冷欣的联络副官来到陈粟部队的驻地水西村，声称“冷总指挥”已经抵达溧阳以北的三丫桥，日内将代表顾司令长官，前来“点编”新四军江南指挥部的所属部队。 陈毅和粟裕听完相视一笑，等那个副官走了以后，粟裕笑着说：“很明显，冷欣是假借点编之名，来探明我军的兵力和装备情况，以便组织向我围攻”。 陈毅有点担心，因为在项英的强令下，第一、第二支队的两个主力团已奉调返回皖南军部，因此江南指挥部的现有兵力并不充足。 经过粟裕一番安排，火速把附近能够调集的部队全部集中到水西村，再把压箱底的装备也都拉了出来，准备给冷欣演一场戏。  （注意江南指挥部的位置） 三、粟裕智斗冷欣 当冷欣带着随员到达水西村大操场时，眼睛都直了：接受“点编”的部队精神抖擞且装备精良，陈毅还一边解释说，不知道“冷总指挥”前来，时间匆忙，只能安排先“点编”直属部队。 冷欣更是暗暗心惊，直属队都这么兵强马壮，新四军主力部队那得什么样子？于是匆匆结束所谓“点编”，入席吃了陈、粟的接风宴。 假寐到午夜时分，冷欣悄悄溜出房间，打算去附近村子查看一下虚实，弄清楚陈粟手下究竟有多少部队，这也算中将前敌总指挥亲自实施侦察了。 岂料刚走出不远，一阵哨声响起，好几支巡逻队冲上前来，把冷欣当场抓获，直接押送到粟裕面前。  战士报告说，抓到摸营汉奸一名，粟裕故作惊讶，上前说道：这不是冷将军吗？你夜里要出门，打个招呼嘛！我军营地戒备森严，发生误会怎么办？ 冷欣只能苦笑：“兄弟有点肚子不好，地方又不熟，找茅房找了一圈也不见，以致误入贵军警戒区，实在抱歉、抱歉”，粟裕大度地一挥手：误会而已，快送冷总指挥回去休息。 江南指挥部这出大戏演得非常成功，冷欣回去就报告了顾祝同，还顺便通报了苏北的韩德勤，谓之陈粟所部实力雄厚，并且准备充足，若想大举进攻，必须增加兵力重新部署，这一来二去，就延缓了顽军动手的时间。  虽然这一次蒙住了冷欣，但是陈毅和粟裕一点都不感到轻松，他们判断顾祝同、冷欣等人早晚会图穷匕现，乃急电皖南军部，请求叶挺军长率主力东移，使皖南、苏南的部队合二为一，共同应对顽军的进攻。 这个建议是非常合理的，两支部队一旦会师，不仅在兵力上对冷欣构成相对优势，苏南地区的回旋余地也远较皖南为大，实在不行亦可渡江北去，因为苏南苏北还驻有日军，顾祝同是不敢太放肆的。 为了迎接新四军军部东进，粟裕决定未雨缪绸，对冷欣的司令部进行战前侦察，来而不往非礼也嘛。于是粟裕亲自带着战地服务团，以“汇报和慰问”的名头，前往冷欣的驻地。 粟裕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命令手下最好的作战参谋，化装成为随行的警卫员，一切见机行事。到了向“冷总指挥”汇报的环节，粟裕命令另外一个参谋挂起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给冷欣讲自己的布防情况。 而那名化装成为警卫员的参谋，则站在粟裕身后，认真观察墙上冷欣部队的部署图，然后用脑子硬记下来，回到住处立即根据记忆画出草图。战时的乡下条件有限，冷欣的作战地图没有挂帘，就这么着了道。 粟裕和随行人员，在冷欣的司令部驻地一共逗留了三天，每天清晨，他都会带着“警卫员”出来跑步，并且是每天跑一个方向，观察和了解冷部的情况，然后回到住处再一起绘成草图，基本把冷欣的情况摸个底掉。 粟裕还特别注意搜集零碎情报，他和作战参谋对办公室的、甚至厕所里的纸篓都不放过，要求随行参谋格外留意，其中一份关于“江南挺进军”北调茅山附近的路线图，就是在厕所里发现的。 回到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驻地后，粟裕又派出了一个侦察小组，为军部向东挺进勘查和选择路线，经过认真研究，粟裕得出的结论是：从皖南军部到江南指挥部，最佳的路径只需要120公里，东西对进，一昼夜即可实现会师。 四、项英坐失良机 根据在冷欣司令部的实地考察，粟裕还制定出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要旨是一旦顽军动手，他只需要动用两个团的兵力，就可以长途奔袭端掉冷欣的指挥部，而失去指挥的敌人必然群龙无首，可使军部顺利脱险。 此时陈粟的江南指挥部，已经可以直接跟延安电台联络，于是陈粟于1940年4月21日，分别给皖南、延安发去了电报，强烈建议新四军军部立即东移，由苏南的部队负责接应。 1940年5月4日，延安发出一份极为重要的电令（即五四指示），肯定了陈毅和粟裕的意见，同时对项英不肯东进、“向浙闽发展”的想法，提出了严厉批评，督促新四军军部尽快摆脱在皖南的险境。 当时新四军军部所在地的云岭，战略位置非常不利，南、东、西三面皆被顾祝同的部队所围，仅有北面是通往长江南岸，而长江又是在日军的封锁之下，不仅没有发展空间，一旦重庆当局翻脸，立陷险地。 然而由于皖南军部迟迟没有动作，造成新四军被事实上分割成为两大部分，敌人评价两支部队的时候说：“叶项如瓮中之鳖，手到擒来；而陈粟如海滨之鱼，稍纵即逝”，可见新四军军部的危险处境。 从1940年5月起，顽军对新四军动手的征候越来越明显，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新四军主要领导人项英却犹豫不决。到6月初，冷欣又增调了一个师，加上“江南挺进军”各部，对陈、粟的江南指挥部也基本完成了三面包围。 1940年6月15日，陈、粟再次急电延安和皖南军部，提出目前只有两个摆脱被动局面的办法：第一是军部东来，集中新四军的全部主力在苏南打冷欣；第二是陈、粟部队北渡长江，会合挺进纵队打韩德勤。 可惜项英还在拖延，对延安的指示和陈粟的建议，都没有认真听进去，坚持自己要向闽浙发展的“三山计划”，如此两个方向的新四军指挥部，面临的局面都已是危如累卵。 粟裕无奈，对陈毅说那就只能立刻渡江北上，否则苏南、苏北的部队将被顽军各个击破，陈毅表示赞成：“滞留江南就好像伴着老虎睡觉，总不免要给老虎吃掉的”，两个人随即制定了应急计划。 1940年6月28日深夜，陈毅打扮成商人“一苇渡江”先行北上，处理苏北地区的摩擦，那里已经爆发“郭村战斗”。而粟裕则赶赴茅山进行紧急扩军，并于7月8日率江南指挥部的主力部队，也北渡长江进入苏北。 1940年7月12日，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改称“苏北指挥部”，部队整编为三个纵队九个团7000余人，随后取得“黄桥大捷”，彻底挫败了韩德勤的进攻，并且与从山东南下的八路军完成会师，开创了华东抗日的全新局面。 顽军也终于露出獠牙了，至10月间，当顾祝同的九个师完成对皖南地区的团团包围后，重庆当局命令新四军军部及所辖部队，必须开往长江以北甚至黄河以北，并且是限期开拔。 （项英） 此时陈粟所部已经离开苏南，皖南的新四军彻底成为了一支孤军，叶挺军长发现情况不妙，多次要求项英早作打算，然而均无济于事，项英的拖拉和抗命，终使新四军遭受惨重损失： 1941年1月6日，遵令北移准备北渡长江的新四军军部，以及直属部队共9000余人，在行至茂林地区时，突遭第三战区80000余兵力的围攻，“皖南事变”终于爆发，新四军损失惨重。 正如开篇所述，几天以后，远在苏北的粟裕惊闻了这一消息，禁不住泪流满面，多年以后仍然扼腕叹息：如果半年前新四军军部决心东移，他必将率部打垮冷欣把老师长接应出来，新四军在苏北也会有更大的力量！ 1941年1月20日，奉延安命令，新四军军部在盐城重建，陈毅出任代理军长，粟裕被任命为第一师师长，开始了新的征程！ （声讨顾祝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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