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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锡纯脑充血证治发微

 仁哥文档 2022-12-09 发布于湖南

江苏省涟水县中医院 唐寿延

提要 近代著名医学家张锡纯,毕生致力于中西医结合,全部心血融注于《医学衷中参西录》之中。尤其对“脑充血”的论治独树一帜。论证了脑充血即中风,对脑充血的病机、分型、辨治及预防都作了精辟的论述。

“脑充血”之说,倡自西医,实即《内经》中所谓的“大厥”和“薄厥”。《内经·调经论》曰:“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气复反则生,不反则死。”《内经·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可见“脑充血”之病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被我国传统医学所重视,只是未冠其名而已。

张锡纯(1860-1933),河北盐山县人。近代著名医学家,主张中西医汇通,一生孜孜不倦,探求歧黄之术,被后世誉为“歧黄功臣”。著述《医学衷中参西录》一书,流传甚广,颇具影响。书中对脑充血的论述有16条,约15万字。精辟地论述了脑充血的病机、分型、辨治及预防,并详细地记载了脑充血引起的头痛、腿痿弱、痰厥、偏枯、目疾、痫风的治验,还引经据典阐明脑充血亦中风的道理。

张氏自拟了建瓴汤、镇肝熄风汤以防治脑充血。张氏是历代医家中,最先将厥证倡名为“脑充血”,并治之效著的妙手。现仅就《医学衷中参西录》一书中有关“脑充血”的论述从以下5个方面进行分析、归纳。

1 脑充血的病机

张氏谓:“脑充血病之说倡自西人,而浅见者流恒讥中医不知此病,其人盖生平未见《内经》者也。”张氏认为西医单从解剖角度上,见血充实脑中,而不“深究病源”,就讥笑中医不懂脑充血,那是没有研究《内经》之故。张氏认为《内经》中的“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即肝胆之火挟气血上冲脑部,脑中血管受冲激而膨胀,发为脑充血,则见头痛、眩晕;如果气血上行不返,升而愈升,脑血管因冲激过甚而破裂,则见昏厥不复醒,甚则死亡;如果气血上行之极,复返而下行,脑血管中血液渗出,出血少许,则昏厥可苏醒;如脑血管所出之血伤其司运动之神经则半身偏枯痿废、口眼歪斜、语言障碍。张氏提出,脑充血证多见于中年以后,既往多半为血压偏高者,如遇环境突变、处境不顺、情志不舒、暴怒过喜、暴饮多食、过度疲劳、劳心烦神等因素激惹,致脏腑之气化上升太过,气血上注于脑,即可诱发脑充血。

2 脑充血的分型

张氏根据西医解剖知识,结合临床症状,将脑充血按病情轻重分为以下3型。

轻型(脑充血):“其血虽充实于血管之中,犹未出于血管之外也,其人不过头痛, 或兼眩晕,或口眼略有歪斜,或肢体稍有不利;”

重型(脑溢血):“其血因充实过甚,或自分支细血管中溢出少许,或隔血管之壁因排剂过甚渗出少许,其所出之血着于司知觉之神经,则有累知觉,着于司运动之神经,则有累运动,治之得宜,其知觉运动亦可徐复其旧;”

极重型(脑出血):“其血管充血至极点,而忽然破裂也,其人忽然昏倒,人事不知,其稍轻者,血管破裂不剧,血甫出即止,其人犹可徐徐苏醒。若其人不能自醒,亦可急用引血下行之药使之苏醒。然苏醒之后,其知觉之迟顿,肢体之痿废,在所不免矣。此证治之得宜,亦可渐愈,若欲治至脱然无累,不过百中之一二耳。”

张氏如此分型,与现在的“中风”辨证分型大体吻合。轻型相当于中风之中经络,无神志改变;重型与极重型相当于中风之中脏腑,有不同程度的神志改变。

3 脑充血的辨治

3.1 清火平肝,引血下行 

脑充血因处境不顺,情志不畅,烦劳过度而诱发者,系肝胆之火挟气血上冲脑也。症见头目剧痛,甚则瞽目,心中满闷烦热,脉弦洪长有力。张氏提出:“欲治此证,当清火、平肝、引血下行”,确立了脑充血的治疗大法。且自拟建瓴汤,方用怀牛膝、生山药、生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生地黄、生白芍、柏子仁,磨取铁锈浓水以之煎药。“服后能使脑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脑充血之证自愈。”

脑充血因暴怒、劳心烦神而诱发者,均系肝木失和,肾气不摄,木火炽盛,风自肝起,风火相煽,气血升腾,上冲于脑,致血管充塞而累及神经,令神经失其所司。症见头晕目眩、脑中疼热,或肢体渐觉不利,或口眼渐渐歪斜,或面色如醉,或颠仆昏不知人,或肢体拘急发为惊搐,或移时始醒,或醒后不能复原,或肢体痿废,或成偏枯,或其脉弦硬有力。张氏认为治此类病人,不单是“清火、平肝、引血下行”,还应予以镇熄肝风与滋肾。他在建瓴汤基础上加减,拟定了镇肝熄风汤,药用怀牛膝、生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生龟板、生白芍、玄参、天冬、川棟子、生麦芽、茵陈(嫩青蒿)、甘草。

在张氏所创的建瓴汤和镇肝熄风汤中,皆重用牛膝、赭石,有的用量多至45g。张氏认为牛膝“善引气血下注,是以用药欲其下行者,恒以之为引经。······重用牛膝引其气血下行,并能引浮越之火下行,······为治脑充血证无上之妙品。”又因牛膝为补益之品,对脑充血引起的肢体屈伸不利、腰膝疼痛、腿痿不用等皆可用之。他还强调“尤以怀牛膝为最佳。”赭石其质重坠,善镇逆气,降痰涎,通燥结,性平和,虽降逆气而不伤正气,通燥结而毫无开破。因“肝火暴动而气血相并,上充脑部,唯用药镇敛肝火,宁熄内风,将其上冲之气血引还,其证可挽回”,选用赭石,取其“下达之力速,上逆之气血即可随之而下”之长,使气血挟痰火等上盛之邪得以迅速引降。可见张氏重用牛膝、赭石是独具匠心。

3.2 随证加减,予以兼顾 

张氏在应用建瓴汤和镇肝熄风汤的基础上,据证情灵活地进行加减化裁。如肝胆之火上冲过甚加龙胆草;头目剧痛加细辛、蔓荆子、珍珠母;心中烦热加生石膏;痰多加胆星;尺脉重按虚者加熟地黄、山萸肉;大便不实者,去龟板、赭石,加赤石脂、莲子;大便秘结者,加大赭石剂量,再加瓜萎仁、麻仁等;肢体拘急者加蜈蚣。

3.3 活血化瘀,尤擅用之 

张氏认为“脑充血证,宜于引血下行药中加破血之药以治之”。“凡脑充血证其身体脉象壮实者,初服建瓴汤一两剂时,可酌加大黄数钱;其身体脉象不甚壮实者,桃仁、丹参诸药,亦可酌加于建瓴中也。”张氏治脑充血,常用红花等以化脑血管中瘀血。如服主方数剂后,“脉象平和,肢节渐能转动时,”再于方中加桃仁、红花、参三七等以化脑中瘀滞;肢体偏枯痿废,脉弦硬者,为防再中,加乳香、没药、丝瓜络、地鳖虫、地龙等通活经络之药;肢体痿废,难于恢复者,加鹿角胶、广三七、制马钱子等药以“眶动其神经”。

3.4 偏枯瘘废,慎用补阳还五 

补阳还五汤是清代王清任创立,方中重用黄芪120g之多,是治疗气虚血瘀致偏枯痿废良方,后世常习用此方治疗偏枯。张氏认为,脑充血致偏枯痿废,“此方用之有效有不效,更间有服之即偾事者”,并要求临证“当细审其脉,细询其未病之先状况如何?”如果其脉细弱无力,或时觉呼吸短气,病发之后无心热头痛诸症,投以此方有效。而“脉洪大有力,或弦硬有力,更预有头疼眩晕之病,至病发时,更觉头疼眩晕益甚,或觉心中发热者,此必上升之血过多,致脑中血管充血过甚,隔管壁泌出血液,······其血粘滞司运动之神经,”则发半身偏枯。此时应镇降化瘀活络,用建瓴汤加味。万不能“确信王勋臣补阳还五之说,于方中重用黄芪,其上升之血益多,脑中血管必将至破裂不止也,····昏不知人······竟至不起”。因此,张氏告诫:“不可轻用补阳还五汤”。

4 脑充血的预防

张氏指出脑充血卒发之前,常有预兆出现,实较他证显著。如能认真预防,可避免或延迟发病,即使发作,也因防治及时,而预后良好。

张氏将脑充血的预兆详列如下:

“1、其脉必弦硬而长,或寸盛尺虚,或大于常脉数倍,而毫无缓和之意。

2、其头目时常眩晕,或觉脑中昏愦,多健忘,或常觉疼,或耳聋目胀。

3、胃中时觉有气上冲,阻塞饮食不能下行;或有气起自下焦,上行作呃逆。

4、心中常觉烦躁不宁,或心中时发热,或睡梦中神魂飘荡。

5、或舌胀,言语不利,或口眼歪斜,或半身似有麻木不遂,或行动脚踏不稳,时欲眩仆,或自觉头重足轻,脚底如踏棉絮。”

张氏认为,上列之证,不必悉俱,若见其中一二者,即可断为脑充血之预兆。

当脑充血有预兆时,张氏强调要多服其所拟的建瓴汤或镇肝熄风汤,必服至脉象平和,方可停药。明确指出“此证宜防之于预,当其初觉眩晕头痛,或未觉眩晕头痛,而其脉象大而且硬,或弦长有力,即宜服镇肝熄风汤。迨服过数剂后,其脉必渐渐和缓,后仍接续服之。必服至其脉与常脉无异,而后其中风之根蒂始除。”张氏还用绿豆置于囊中作枕,为外用防治之法。

5 脑充血即中风

张氏认为脑充血即中风,反复强调:“脑充血之病名,倡自西人,实即《内经》所谓诸厥证,亦即后世方书所谓内中风证。”“细绎《内经》之文(大厥、薄厥),与西人论脑充血之议论句句符合,此不可谓不同也。”他在《内经》厥证论的基础上又从病机上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盖脑充血证之起点,多由于肝气、肝火妄动,肝属木能生风,名之为内中风,亦颇近理”。并且提出,中风不但因脑充血,而且也可因脑贫血。可见张氏对中风之认识,衷中参西,揭示其本质,开创了新说,与现代医学所称缺血性、出血性中风似有吻合。

笔者认为现代医学的脑血管意外与脑充血的证候、治则虽有一定联系,可供临证参考,但并非必然规律。实际上,脑血管意外因出血量多少、缺血灶的大小以及病变部位等因素的不同,临床表现差别很大,而且出血与缺血的病理改变也可互为因果,同时存在。故不可执现代医学观点来硬套张氏的脑充血观点,而当留意其辨证施治。

(收稿日期:2002-07-16)

江苏中医药2003年第24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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