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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裆褲》 免裆裤是解放前后我们这里长期广为流行的平民穿着，既有单裤也有夹裤，更有棉裤，且尤以棉裤印象深刻。 隆冬数九，朔风肆虐，我们这帮知识青年冬天不回城，要在农村“大破猫冬陋习 战天斗地闹革命”，参加修整土地的战斗。 天干冷干冷的，掐把镐头刨冻土修水渠。土冻得嘎嘎的，掄圆了一镐下去，虎口震岀了血，只在冻土上凿个白印儿，十几镐下去，也只刨下棒子面饼子那么一小块儿。 壮劳力从早干到晚，不如春夏秋干十分钟的活儿，但这是时代的号召，四周红旗猎猎，人们都在刨，也只能接着刨下去…… 每干十几分钟，社员就卷颗烟抽，说是“曩（暖）和曩和嘴”……那么一缕烟能提升口腔的温度么？ 我们知青平时穿的棉裤已不盯壳儿，制服式的裤脚嗖风，前开门亦嗖风。于是让老娘亲赶着给揍（做）了条厚厚的免裆裤。 您还真别说，那免裆棉裤忒实用，又暖和。没有前开门儿，裤脚子虽肥大，但紥上腿带子那叫一个暖和。我们读书时沾染的布尔乔亚 坏毛病，如棉裤外罩的单裤需讲究裤线，宁肯站着也不让裤线扭曲等陋习都抛掉，索性連背心、衬衫、衬裤和短裤都不穿啦，哄（和）贫下中农一样骣穿棉袄棉裤，煞是爽利。那棉裤不分反正面，咋穿咋有理，实在痛快……这一打扮，大大拉近了和贫下中农的距离！ 穿着免裆裤如厕解大手是令人欣喜的过程，极具仪式感。进得茅楼（厕所），站好坑位，将裤腰上紥的红布腰带解下来搭在脖子上，仿佛京剧番邦“架子花”的翎尾从容垂下。再庄严褪下裤子，方便。主旨完成后解开棉袄疙瘩绊儿，把白裤腰提到腋窝高度，拽左右裤腰交扠免好摺紧，然后从脖子上摘红布腰带紥好。再将棉袄疙瘩系好，不在意前裆隆起的拥肿不雅，意 如京剧角儿上场后“起霸”结束，而后安详踱出茅楼。 免裆裤始于明代。原来不太注意衣饰的肩挑负贩、土里刨食的农民及工匠大多穿用，方便实用。天大冷时紥五公分寛丶三十五公分长腿带子，再配以毡疙瘩，混迹贫下中农中毫无二致。 后来返城并到市直机关工作，当了干部，却未在意角色的转換，仍穿免裆裤戴毡帽出入机关。颇获门卫质疑和同事讪笑，也未在意。直至有司在会上挞伐：“这里是党政机关，不是乡下社员、車老板子隨便出入的地界，作为国家干部要注意自身形象，把自己浑同于普通老百姓是不允许的……”我的天！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居然成了毛病！ 在同志们的劝涚和讪笑下，我抖落了腿带子，脱下了免裆裤。复穿带前开门的料子褲，坚苦奋斗的精神也惨遭遗弃…… 一个轮回经历了，很微小的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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