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4篇
一个月里，在家理了两次头发。程序都是一样的，妻子主要帮我剪后面，我自己动前面和两侧。
我这头发不好剪。少不说，头还不圆，满脑袋疙瘩，碰哪哪疼。妻子说是上火了，可这火持续了快半年了。推子大约是第一年疫情前买的，很好用，选的牌子是理发店推荐的。拿回来就用儿子练手，那会儿他小不懂事，任由我各种摆弄。手艺出来后，但凡不能出门，就由我或者妻子给他理发。我想起我小时候，我和我哥的头发是我妈给推的。那会儿的推子跟现在电动的还不一样（如下图），我记得得上油，要不然真的会很疼。
小时候的发型很统一，一直到初中前都是平头。到了初中，第一次有了想换个发型的想法。其实就是有了些别样的念头，青春期的躁动在似乎在90年代格外明显。
第一次去录像厅，第一次去迪厅，第一次去旱冰场，第一次去网吧……都是发生在初中的事情。于是，回到家跟我妈说别再给我推平头了，难看。我妈对我的“呐喊”根本不予理睬，到理发的时候还是丝毫手下不留情。最终我的呐喊变成了愤怒，我以连续两个月不理发作为抗议的手段，终于让我妈让步了。结果是她不再给我理发，我可以去理发店了。我记得那时候同学们最喜欢去的理发店好像叫“少先队”，我也去了。老板是个男的，他问我怎么理，我一下慌了，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过我到底要一个怎样的发型！于是就说看着理吧，不要太短就行。老板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理完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出的感觉，你说他没理吧，好想精神了许多，你说理了吧，好想又没有太大的变化。
老板问我怎么样，我勉强说行。至少，终于不再是平头了。出门前，老板又把我叫住了，说你坐下，我再给你捯饬一下。我满心狐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理发师陶德”，于是又返回坐下。
老板手里拿了小喷壶，“呲呲”喷了几下，又拿起梳子在我头上左右比划，最终在我两眉中间靠右，大约是眼角靠近鼻梁的位置，拿梳子给我分了一条缝。然后跟我说，记住这个位置，这个位置适合你。
现在我已经想不起那个老板的模样了，只是依稀记得他中等身材，说话比较柔和。我还记得当时心跳的厉害，出了理发店，冷风吹来，我感觉头发从未有过的飘逸。一路上我低着头走，生怕遇到认识的人，看到我的发型会不会笑话一番成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可我又不愿把头发弄乱，每每路过旁边有橱窗的店面都会放缓步子，扭捏地转过头去，在橱窗的玻璃上再次欣赏一次新的发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加快步子溜掉。终于在距离小区一百多米的地方，我慌忙地用双手把头发弄乱，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我只要想到我妈看我的那种目光，就浑身不得劲。她其实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骂我，但她就是会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心里所有的小九九她都明镜似的。
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再找那条缝了，因为我完全用不到了。昨天我女儿质问我，为什么理发弄得跟光头强一样，说完就笑着跑开了。我笑了，懒得理她，她根本不能想象她爹当年也是满头秀发的少年啊！
初中，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躺在床上看书，母亲走进我的卧室，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没理她，等了一会儿，她还站在那里。我便放下书，扭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母亲又露出那种笑容。她走过来，坐在床边，用手摸着我的头发，说头发长了，要不妈给你理理？母亲笑着用手示意我别怕，我重新躺下。她再次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问了我一句终生难忘的话：“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那天下午阳光很好，蛋黄色的光芒斜斜地照进我的卧室，母亲的脸庞在阳光里显得那么慈祥和温暖，她的手还在我的头发里轻轻地摩挲着，我感到胸中有一阵春日般的风拂过，我觉得我应该和她分享那个小秘密，就在这个温和的下午。
可就在我即将说出口的瞬间，我分明在阳光中飘动的浮尘里看到我妈眼光一动，我的天！差点上当！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轻轻拨开我妈的手，笑着说：你说啥呢？每天作业都写不完，哪顾得上想那些事情！
说完，我走出卧室，只觉得背后依然有一道目光灼热地望着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