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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老家的特色年味儿

 冬歌文苑 2023-01-01 发布于北京

老家的特色年味儿

转眼又要过年了,而人们都觉得如今过年少了些年味儿,意懒情疏,兴趣索然。于是,我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老家过年的情景和感受,那时的年味儿确实令人陶醉。

我的老家在河北省南和县三思乡。早年,老家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而抽象的存在,因为在我刚刚2岁时,母亲就抱着我离开了老家,到父亲所在的部队随军去了,这一别就是18年未曾还乡。直到1976年春节前夕,阔别故乡的父母实在乡愁难耐了,更是因为我奶奶已年届耄耋,身体欠佳,要及早回去拜望行孝才是,于是,父母便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回老家一趟。

一晃就到了年跟前,父母便带着我和小弟几经辗转,回到了阔别的老家,叩拜了风烛残年的老奶奶。大年在即,全家人便开始张罗过年的事宜。奶奶告诉我们:“咱老家过年还是老规矩。”其言下之意,就是老家年俗依旧,即除了守岁、拜神、祭祖、扫尘、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之外,还有个非常奇葩的仪式,即“起五更拜年”。

大年初一要起五更,这是我们老家亘古不变的惯例,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重要习俗,也是对年轻后生们的励志要求。在今天看来,这无疑是为年轻人匪夷所思的,他们双休日都想睡个懒觉,何况是过年呢?所以,“过年起五更”的年俗,就越来越成了老年人的“专利”了。

那么,我们老家为什么要强调过年起五更呢?因为北方农民最崇尚的就是一个“勤”字,认为勤慎肃恭是农家的优良传统和作风,也是持家立业的根本原则和主体要素,所以,民生在勤、业精于勤、天道酬勤、勤以立身、勤则不匮等,都是我们家乡父老所信奉的箴言至理。那么,怎样做才算是“勤”呢?老家人认为,勤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早起”。晚清名臣曾国藩曾说:“做人,从早起开始”,“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看来,“早起”无疑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和作风。那么,怎样才算“早起”呢?其金标准便是起五更。

大年初一是新年头一天,更要以起五更的实际行动为新年开个“勤”的好头,这样,才能在新的一年里保持励精图治、克勤克俭的良好家风。不过,各地风习不同,我们在湖北生活多年,当地是没有过年起五更习惯的。如今,我们既然已回到了老家过年,那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就硬着头皮跟着乡亲们起个五更呗。

1976年1月31日,正是农历丙辰年的大年初一。这天清晨,父亲早早地就把我给喊醒了,我们父子二人伸伸懒腰,抖抖精神,便毫不犹豫地来了个“鲤鱼打挺”下了炕,时间正是4:50分,我们起了个标准的“五更”,总算是没有违殆乡俗。

清晨5点便是五更的最后时限,但东方尚未破晓,依然夜色阑珊。父亲乍一开门,一阵冷风便迎面扑来,如小刀似的刮脸割耳,冀中的春寒还是相当料峭的。我们抖抖筋骨,忍着清冷,准备认真应酬家乡年俗了。

趁着仪式还没开始,父亲便用小竹棍挑来一挂鞭炮递给我。顿时,密集而嘹亮的鞭炮声便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在茫茫夜空中回荡,滚滚硝烟弥漫了庭除。这就是新年的第一声信号。接着,同样的信号便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此时,老家的特色拜年仪式便拉开了序幕:乡里起得最早的一家,其长老或当家人首先出门,“咚咚”地叩响了邻居家的大门:“老哥啊,老嫂子!给你们家拜年啦!祝福你们全家新年好运啊!”邻居家的长老或当家人便闻声即起,急忙恭敬地开门迎客,双方拱手抱拳,躬身行礼,嘴里不停地说着“拜年啦拜年啦!谢谢老哥啊!”一口的吉祥美言说得甚是热闹,但彼此却不握手,老家人拜年都是不兴握手的,这与当前的抗疫要求倒是挺一致的,其实是他们对握手这种西方礼仪还不太习惯,也不很热衷,而觉得拱手抱拳、鞠躬叩首等礼仪更显得庄重敬慕而富有传统意味。

双方礼毕,稍事寒暄之后,便挨肩联袂而出,直奔第三家去拜年。这家长老或当家人也毫不怠慢,急忙开门行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满口哇啦哇啦地说上一串祝颂之词后,就三家一起到下一家去拜年。如此挨家挨户地依次拜下去,每家拜过之后,都要随行一、二人共同拜年,直至拜到几十家、上百家时,拜年的队伍就相当壮观了,少说也有一二百人了。这么庞大的拜年队伍,当然就无法再进入主人的厅堂里了,于是便采取变通的措施,每到一家,就聚集在主人的大门外或院子里,高声吆喝寒暄,众口宣扬,把拜年的颂词喊得震天响,一时间煞是热闹!此时,被拜年的主人便闻风而动,急忙从卧室里跌跌撞撞跑出来,大有受宠若惊之态,向大家频频挥手致意,口里不停地高声道谢,并立马登上院子的制高点(如磨盘上、碾滚上或井台上等),翘首跂趾,向大家集体拱手行礼,抱拳鞠躬等,然后便扯起北方庄稼汉子所特有的粗犷喉咙,以高分贝声音向一两百人集体拜年,并极尽谦恭道谢之能事。礼毕,便又汇入拜年的洪流,气势磅礴地涌向下一家。

此时人多了,话语也多了,大家一路走着,一路谈笑风生,有啦呱家常的,有吹牛侃大山的,也有揶揄逗趣儿的,一派融融乐乐的祥和气氛。我和父亲便被这浓浓的乡情年俗所笼罩和陶醉,折服于乡土文化的特色和魅力。父亲是在老家长大的,少年的故事全在乡里,许多人都是他的同学发小、阿叔族兄等,拜年是个集体见面的好机会,久别重逢更显得格外亲切,有聊不完的话题,发不完的感慨;而我则是两眼一抹黑,全是陌生面孔,只有看和听的份。

人们热热闹闹地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中,启明星已在东方天幕上闪烁,须臾之间,一抹轻霞便染红了天际,乡里的广播也唱起了嘹亮的《东方红》。拜年的队伍已是浩浩荡荡了,但拜年程序还没有结束,必须要进行到底!据说家乡的拜年仪式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一定要把本乡镇或本村的所有住家户一个不落地全部拜完,一家也不能马虎造次,更不能疏忽遗漏,若是遇到家中无人的住户,则要在其门上贴一副新春联,以示新年关怀、奉送吉祥之意。

窃以为,老家的“起五更拜年”,的确是一种妥妥的乡土文化正能量,它不仅活跃了年节气氛,繁荣了乡村文明,而且密切了干群关系,缓和了邻里矛盾,增强了社会亲和力和凝聚力,也正顺应了当今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时代要求。所以,“起五更拜年”活动,历来受到基层党组织和政府的重视和大力支持,乡村党政主要领导每年都积极响应,自觉参与其中,起模范带头作用,为家乡父老营造了浓浓的特色年味。这样的“年味儿”,真值得我们为之抚掌击节、点赞称好!我有幸第一次参加了这个活动,现在看来,那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但却给我留下了亲和暖煦、没齿难忘的心理感受。

老家拜年只是过年的起点,拜完年之后,便各自回家按年俗过年去了。南方过年的正期是大年三十儿,除夕晚上的年夜饭最隆重,是过年的高潮;而北方过年的正期则是大年初一,初一中午的这餐饭最为隆重,大厨绝技,肥醲甘脆,尽在中餐。不过那时老百姓还没有完全解决温饱问题,年饭也并不丰盛,不少家庭的年饭甚至还有些寒酸清苦。

我们老家过年的佳肴珍馐便是白面馍馍和粉皮炖肉,这两种食物是绝配和金搭档。“粉皮”,即用做粉条的淀粉做成的薄皮儿,晒干而成。粉皮炖肉,就是将猪肉、不论是前夹、后腿,还是五花、槽头,一律都肥瘦相连地一刀切成肉片,再弄些白菜帮子、萝卜头子等蔬菜大致剁吧剁吧,与粉皮一起下到炝热了油的汤锅里,加水加生抽粗盐、葱姜大料等中火炖煮,颇似南方的火锅。炖好之后,年饭就可以开始了,每人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宽汤粉皮炖肉,再拿个白面馍馍,有的还在指头缝里夹根大葱,各自到院儿里找个合适地方蹲下,悠然地嚼馍品肉、大葱蘸酱而食,美美的滋味陶醉其中,这就是我们老家人过年的超级享受了。

不过,我说的这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社会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水平早已有了大幅提高,南北厨艺交流,8大菜系荟萃,饮食商业大战早已席卷了乡村,老家过年的方式和餐饮水平想必也早已城镇化了,具体情况如何,可惜我也没机会再去考察体验了。

在这兔年春节即将来临之际,请让我在深圳遥祝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兔年快乐,阖家幸福!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要战通,1956年生,河北省邢台市南和县人,8岁之前同父母在北大荒生活,后调往湖北。大学毕业后,长期任湖北省洪湖市委党校理论教员,高级讲师(副高)。潜心社科理论研究,偶尔也写点小散文,曾在《社会科学》《求索》《江汉论坛》《探索》《理论前沿》等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和作品3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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