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乡已过去五十多年了,现在时常想起下乡的村庄和那里的父老乡亲。那是1969年春节前,我来到下乡的地方——保定市郊区北刘各庄,这个村在保定市西南,距市区也就有五六里地。村子不大不小,有一千二三百人,那时村叫大队,辖六个生产队,村里主要有岳、任、瞿三个大姓,分别居住在村东、中、西处,这三个姓占全村人口近一半,村里刘姓的并不多,还各姓个的刘,我猜想这可能是刘各庄村名的由来。一条从南站通往货场的铁路在村南经过,听老人们说原来只有刘各庄这个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了一些外来户和打工的在村南买地建房,开始没有村名都叫它秫秸村,后来人口逐渐增多发展越来越大,为了区分开两个村就叫南刘各庄,我下乡时以铁路线为界,铁路以南是南刘各庄,铁路以北是北刘各庄。村的西南方向是木横担厂、棉麻库、物资局等单位。那时村里的地都在木横担厂和棉麻库以南。 下乡我投靠大伯家,因他们在第六生产队,所以我也就一直在六队。记得那时候的队长叫王德顺,六十多岁年龄,头发有些花白,他的腿有点跛,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王拐子”,每天早晨天一亮他就到队部敲响上工的钟,大家听到钟声都陆续来到队部门口,分派完工作等大家都下地走了他就又回去睡觉了。他见了我经常说:“你一个人是好生活,买点肉剁出馅儿来,天天回家包点饺子就够吃了,又省事还爱吃。”可那时每天下工回来累得我连饭都不想做,那还有心情包饺子。 那会儿每个生产队里都有些庄稼能手,这些人什么农活都能干,耕耩锄耪、扬场打垛、地里场里什么时候该种什么,干什么活儿都十分精通,是队里的骨干,队里有什么事都要找他们商量。记得我们队有个叫任宽的五十来岁年纪,中等个儿有点水蛇腰,身后总插着个小烟袋,说话慢条斯理。我刚出工时队里给几个新出工的评工分,由于我个子高又是下乡的,给我评了7分,有几个比我小两三岁刚出学校门的只给他们评了2分半,引起这些孩子家里人的漫骂——“都是任宽的主意,反正没有他们家的孩子。” 村里在村口大路边有个车辆修理部,因为活儿忙不过来,向各生产队要人,队长一开始打算让我去,我也想去,既可以学点技术还可以挣个高分,可任宽却说:“不能让他去,他是来下乡改造的,需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因此我没去成。可人们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麦子打下来在场里堆着,他看一眼就能估出有多少斤,按他估的数分粮食,到最后八九不离十。到什么时候该种什么用多少籽种他说的一清二楚,他做事很精明从不吃亏,队里让他赶大车他嫌危险不干,大家选他当队长他嫌费心也不干,他只干自己喜欢干的事,队里有什么事还都找他商量。 队里还有个能人叫任金海,高高的个儿,身体很魁梧,也就有三十来岁,不管木匠、瓦匠还是各种农活样样精通,干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他家哥儿四个,他是老大,除一个在外地工作,在家里的都是生产队里的主力,就是家庭成份高点是富农。我刚下乡时他是队里的车把式,那时队里有两套大车,他赶的那套车驾辕的是匹老马,拉套的是个小叫驴,小叫驴很不老实,别人都赶不了这套车,只有他赶才行。据说开始时小叫驴也给他调皮,不好好拉套,有时还又踢又咬,让他一鞭子打在小叫驴耳朵上立刻就流出血来,从此见他来再也不敢调皮。他的鞭子功夫很硬,指那儿打那儿,鞭声响亮。 队长常派我跟他的车干活,拉粪我帮着装卸车,耩地我给他牵牲口……他常跟我说,“我就愿意跟你们这些有知识的年青人说话,”其实我算什么有知识,初中都没有上完就下乡。我也很喜欢和他干活,他经验丰富,也很有学问,什么都说得头头是到,因为成分高平时在队里不发表意见,可一发表意见大家都很佩服。他还对文艺、书法很精通,那时村里晚上组织业余戏班子,他是打架子鼓的,指挥整个乐队;每年春节他除了给自家写春联也帮大家写春联很受欢迎。后来经人介绍他去了保定专署做木工,由于技术高、人缘好被留用转正。再后来听说他的书法好,在保定市也很有名望,还是河北省书法协会会员呢。 队里还有一些人记忆深刻,饲养员张洛玉,因为脖子歪人们都叫他“张歪脖子”,因贫农成分说话很硬气,谁都不怕。苑老青个子不高,留撇小胡子,过去是中农成分总爱讲点落后话:“现在不如过去好,过去有自家的大车,自家的水车,想干什么干什么,想种什么种什么……” 还有苑德路、张连凯、张敬川、刘功等经常同他们一起干活,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知识。 记忆最深刻的是孟小成,高高的个子,比我大六七岁,高中毕业回村参加农业劳动。我刚下乡时很多农活都不会干,夏天耪地时他手把手的教我如何拿锄,怎样用力。那时下地干活儿都是一人包几垄一直干到地头就可以喘口气休息一下等后到的来了再干,因为我手生干活儿慢,常常是人家都到地头休息了我还在干,只要跟孟小成干活儿他都主动给我接垄,让我感到十分亲切。冬天用小车往地里送粪,他总照顾我说:“你送近处的,我送远处的,我比你大几岁是你哥呢。”后来到副业队他是班长,我经常得到他帮助和照顾,他常跟别人说:“人家远离父母,一个人来这儿下乡也不容易,”现在回想起来还十分想念他。 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想起下乡的村庄和那里的父老乡亲,非常感谢当年他们对我的教诲,不仅教会了我劳动本领,也教会了我生活和社交能力,特别是给我帮助过的那些人,让我在艰苦环境中得到亲人般的关心和照顾,现在一想起来还感到温暖,非常怀念那段不平凡的时光。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 谢谢您的观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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