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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主

 昵称52303172 2023-01-09 发布于广西

庄子所处的时代,儒,墨,名,纵横等百家争鸣,各自推行着自己的一套是非标准,以博取统治者的青睐。各家之间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彼此否定对方所肯定的,肯定对方所否定的,所谓的知识,在各大家眼中,已经沦为了满足个人私欲的工具,被用来勾心斗角,攫取功名利禄,所以在《养生主》开篇,。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一个人的生命和精力是有限的,但人心却欲壑难填,这世界又是如此地纷繁复杂,世俗的价值判断永远没有定准,如果以有限的生命和精力,跟随无穷的欲望去追逐那些无限而又不确定的东西,那必然会无比的疲惫。在已经极端疲惫的情况下,若仍不停下脚步,就等于加速奔向生命的终点。老子曾说:故知止而不殆。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引来困顿和危险,庄子在《齐物论》中也说:故止其所不知,至矣。一个人如果能在这无限的物欲和认知之流中停下脚步,那就是最高的境界。但是人身处于世俗世界,往往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追逐迎合世俗的是非善恶,但世俗的是非善恶却会找上你;这时怎么办呢?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庄子说: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当你的行为被别人视为是善的时候,就要自觉地远离功名利禄,不要被这些东西给缠住了。当你的行为被别人视为恶的时候,就注意不要触犯法律而遭受刑罚,总而言之,就是一方面要超脱世俗的是非善恶,另一方面,避免身心被这些东西伤害。这样一来,就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保全自己的人性,这不仅是对生身父母的孝顺,也是让自己尽享天年的保证。

庖(páo)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yǐ),砉(huā)然响然,奏刀騞(huō)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只见这疱丁手抓,肩顶,脚踩,膝抵,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骨肉分离的声音,刀进出的声音,仿佛形成了某种韵律,与场上的歌舞和谐地统一。

文惠君曰:“譆(xī),善哉!技盖至此乎?”

妙啊,技术怎么能达到这种地步,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疱丁放下刀说,臣的爱好是道,胜过技术本身,臣一开始学宰牛时,眼中总是看见一整头牛,三年之后,臣眼就再也没整牛了,如今,臣只靠心神去感受,而不靠眼睛去看,耳目等器官的作用都停止,完全靠心神自己去运行。

依乎天理,批大卻(xì),导大窾(kuǎn),因其固然。枝经肯綮(qìng)之未尝,而况大軱(gū)乎!

根据牛天然的纹理,臣的刀穿行于肌肉间的缝隙,进出于骨节间的空处,完全根据牛自身的结构来操作,所以,即便是那些经脉交错,骨肉盘结处都不会有丝毫阻碍,更不用说那些大骨头了。

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xíng)。

那些比较优秀的厨师,刀用一年才有缺口,一般的厨师一个月,刀就断了。如今臣这把刀,已经十九年没换了,宰了也有数千头牛了,但刀刃还像新磨的一样。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chù)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huò)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骨节之间是有间隙的,而刀刃几乎没有厚度,以没有厚度的刀刃进入有间隙的骨节,那空间太宽了,游刃于其中一定是有余地的。所以刀用了十九年还是像新磨的一样,然而尽管如此,遇到某些地方,特别难处理,我还是会很谨慎的,眼神专注,动作缓慢,操刀细微,完成之后,整头牛一下就解体了,就像一堆土散落。这个时候我提着刀站立,还顾四周,心中无比舒畅,然后再把刀擦干净收起来。

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如果把这个故事单独拿出来看,我们很容易得出熟能生巧的道理。但作为《养生主》中一个部分,庄子主要想表达的却是人应该怎样活着的问题。1不要把人生看成整牛,也就是不要把人生当成任务或负担,而是以开放平和,随遇而安的心态,一点点去探索人生的旅程,用心走好每一步路,尽情享受沿途的风景。2顺应人生的自然纹理,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得而求之。3使自己成为没有厚度的刀,舍弃一些不必要的世俗纠缠,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欲望,放下一些不必要的执念。4找到世俗世界中的间隙,远离是非矛盾的纠缠,尽量避免身心与外物过分摩擦,保持内心的纯粹,让人性永远如新。5面对复杂的人生问题,必须谨小慎微,不要让自己失足沉沦,被情感和欲望所吞没。6学会功成身退,收敛自己的锋芒。

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公文轩在街上看见右师,惊叹道:这是什么人呢?怎么只有一条腿,这是天意呢,还是人为的呢。随后公文轩又自言自语,是天意不是人为,天让他只有一条腿。人的形貌都是天生的,所以可知这是天意不是人为。右师是先秦一种地位颇高的官职,一方面受到君主的恩赐过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物质生活;另一方面,他的身心自由,却大大受制于君主,若是天生断腿,这个右师应该没有机会当官,所以,他的断腿应当是遭受某种刑罚所致,以属于人为,但庄子却借公文轩的口,说他是天意所致,为什么呢?因为庄子认为人生于天地之间,应当是自由自在无所挂碍的。既然右师自困于牢笼之中,被物欲所牵累,那么失去身心的自由也是必然。因此断了一条腿,也可以说天意所致了。而且,既然已在樊笼之中,一条腿和两条腿又有什么分别呢?

泽雉(zhì)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qí)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沼泽中的野鸡,每走十步才能啄到一口食物,每走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但即便如此辛苦疲惫,它却不求人养在笼子里,身在笼子里虽然有吃有喝,精神旺盛,但并不自在,显然,这则寓言与上一则形成了对照。右师就像被养在笼子里的鸟,虽然每天锦衣玉食,在普通人面前气焰旺盛,但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身心自由。而庄子自己恰如那只野鸡,虽一生贫苦,有时还为生活发愁,但他却拒绝为官,宁愿做一只翩翩起舞自在逍遥的蝴蝶,也许在庄子看来,身心的自由自在,是人活着最大的意义。若被种种枷锁束缚,那便与行尸走肉无异。相比于人生中遇到的种种困苦,人们最难跨过的那道坎,是生命必然的终结。然而庄子在死亡面前却风轻云淡,认为生死不过就是来与去。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

老子去世,他的朋友秦佚去吊唁他,到了那里,他只哭了三声就出来了。老子弟子问他,你不是我老师的朋友吗?是啊。那你这样子吊唁他,合适吗?

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dùn)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

我一开始认为老子是得道的至人,应该没有太多世俗的牵绊。但今天我看好象不是这样,刚才我进去的时候,发现有些老人在那哭,就象哭自已的儿子,一些年轻的人在那哭,就象哭自己的母亲,这么多人会聚在这,其中肯定有一部分人,明明不想说话却说了,明明不想哭却哭了,这是违背天意,违背真实情感的,这些人忘记了人的本性。这在上古时期被称之为反叛自然的罪行。

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xuán)解。”

该来的时候,老子他来了,该走的时候,老子他走了,安于客观形势,顺应自然的变化,这样哀乐的情绪就不会入侵心中,上古把这叫作解开捆绑住的心。

在这一则寓言中,庄子描绘了三类人对于死亡的不同态度,第一类人是至人,如老子,秦佚,他们把生死看作来和去,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情绪参杂在里面,尽管老子自身不被生死所困,但他身边有一些人对他感情很深,这些世俗的普通人,受到主观情感的羁绊,不愿接受老子死亡,所以他们发自内心地在痛哭。但是,人一旦多了,难免参杂个别虚伪的人,这些人是第三类人,他们本身对老子的死亡无所谓,但出于某些私心,在那里装模作样地说一说,哭一哭。秦佚之所以哭了三声就出来,就是要和这些人分别开来。显然,庄子个人所崇尚的是至人对生死的态度,即安时处顺,哀乐不入于心。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一根蜡烛,总有一天会燃烧完,但火种却会一直传下去,没有穷尽的那一天,人的肉身虽然会死亡,但精神却能永远流传。一个人的生命虽然有终结,但整个人类却会一直繁衍下去,人的个体生命虽死,但作为宇宙的一部分,却永远不会消失。

庄子把人有限的个体生命置于无穷的境域中,就是为了消除世人对死亡的恐惧,正与开头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形成了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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