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范有生上篇：那条河（上） 撵跑了“外来入侵者”，锅底坑彻底成了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天堂。 我们四个人，说起来惭愧，他们三个水性好，下锅底坑都不用帽子，都会狗刨，而我就是刨不起来，离开帽子，就下沉，就呛水。这个帽子，成了他们一直笑话我的把柄，直到多年以后，牛牛见我，第一句就问，现在游泳还需要帽子吗？我笑着捶他一拳。 狗刨，仰泳，踩水，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整个水面嬉笑嘈杂，欢声涌动，锅底坑永远是我们快乐的海洋。 正玩得高兴，又听见了我爸叫我喝糊糊的吼声，“有——生，回家吃饭。” 风一天比一天硬了，吹在脸上，生疼。 起先河面上是薄薄的一层，踮着脚尖轻轻地踩上去，听见远处嘎擦嘎擦的冰裂声，赶紧抬脚，一大片冰下沉了。如此往复，天天等日日盼，夜里常常听见冰裂的声音，我爸说，差不多了，可以走车走人了。我爸说的是冰面。 几乎是一夜之间，放眼望去，满河槽银晃晃一片，布连河成了天然的滑冰场。
大一些的孩子穿着自制的冰鞋，身姿矫健如燕子一样轻盈，在我们小屁孩的冰车间穿梭着。前面穿冰鞋的一个队列，后面滑冰车的一个队列，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是快快长大，拥有一双自己的冰鞋，哪怕是自制的那种。直到有一天我真正穿上了我爸给我做好的冰鞋，踏上冰面的那一刻，看见比我们小的孩们坐在冰车上，欢快无忧地滑行在冰面上的样子，我又莫名地怀念起冰车岁月了。冰鞋是一块板子，下面订一根铁丝，上面栓一根带子，把脚伸进去，绑死，手拿冰锥，就可以驰骋冰面了。冰鞋适合大一些孩子玩，而冰车是方方正正的小车，适合小孩坐上去玩。我爸每年从呼和浩特往老家拉铁，制作冰鞋和冰车的材料随手拈来。所以，我爸给我做了冰车，也做了冰鞋，同村的玩伴羡慕死了。爱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去了包头，我也曾给女儿做过冰车，去过一机的天鹅湖，看着女儿甜甜的笑靥，我恍惚回到了布连河的冰面，莫名地想起了那条河。 布连河的水，是纯天然泉水，居住在布连河的村民世世代代饮用着这甘甜的泉水。牛羊因为有了这条河而膘肥体壮；乡民们因为有了这条河而淳朴善良。 进入冬季，乡民们都要压粉条。粉条出锅，需要用冰水过一下，听妈妈说，过完冰水的粉条又劲道又滑溜，吃在嘴里棉滑爽口，放在锅里煮不断，不像城市里的粉条子，见水就断，入口就化，没有粉条子的味道。每到压粉条的时候，不用妈妈安排，我早早起来，拿上工具就去凿冰去了。没赶粉条出锅，我已把满满两大桶冰块挑回来了。第一锅粉条出来，自然，先给我们小孩吃。也没有什么调料，油盐葱花，就那么一搅，满满一小盆，几下就被我们吃光了。妈妈一边忙乱，一边唠叨，粉条不能多吃，多吃了肚子会涨的。贪吃的我们哪能听进这些唠叨，只管低头猛吃，一直吃到肚胀吐酸水了方肯罢休。 离开布连河，漂泊在外，再也吃不上由布连河的冰水浸过的粉条了。 转眼进入腊八，妈妈早早起来做粥了。而我，也早早起来，去河里凿冰人。布连河的水永远是那么清澈，河水结成的冰，更是如玉一样光滑清亮。凿出的冰人，栩栩如生灵光闪动，我爸用黑枣给冰人配了眼睛，红枣配了嘴唇，胡萝卜配了鼻子，半颗土豆配了耳朵，又配了帽子和围巾，我敢说，我家的冰人是全布连河最形象、最漂亮、最生动的。妈妈做好的粥，都不能先动筷子，要先喂冰人，妈妈虔诚地喂了冰人满满一勺子粥，才允许我们享用热腾腾的腊八粥。 关于腊八的冰人，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在远古的时候，人间一片洪荒，各种妖怪横行暴虐，残害百姓，民不聊生，民怨四起，人们开始不敬天神。上天大怒，决定在腊月初八这天，派天兵天将下凡屠杀人命。天兵天降到了人间，看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顿生怜悯之心，为了可以瞒过天神，让百姓躲过灾难，于是让每家每户在院子中间，用冰块做成人样，浇上红糖水，像人被砍了头一样。天兵天将用智慧拯救了天下百姓。后来百姓在腊八这一天把冰人立在院里或粪堆上，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写不完的布连河，道不尽的思乡情。 小时候，一直以为门前那条河，叫布连河，长大了，才知道，生我养我的村子叫布连河。不知道是村子因为那条河而得名，还是那条河因为村子而有名。又问过村里多位老人，咱们村子前面这条河，有没有一个名儿啊，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明白，这条河到底叫什么。 在网上，见过一则资料，说，布连河是蒙语村名，翻译成汉语是，布连高勒，意思是暖水河的意思。 漂泊多年，我都不知道哪年，因为什么原因，当我回到家乡的时候，那条承载了我全部童年的欢乐和少年梦想的河，莫名地消失了。家乡距离工业那么遥远，又那么偏僻，还是未能幸免，我知道，全球的水位都在下降，全球的环境都在变坏，卑微如蚁的我们，无法阻挡大环境的改变。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世人，我们村前，曾经有过一条河，那条河，叫布连河，也叫暖水河，那条河温暖了我整个童年岁月，也温暖滋养了居住在那里世世代代父辈们的生活。 当听到那条河莫名消失的时候，那一刻，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热泪倾泻而下，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布连河。 我也是布连河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 母亲的河 ......
干涸的河流 摄影田三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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