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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往事】年猪的味道/吕少斌

 我的卧虎湾 2023-01-17 发布于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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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傅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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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每当进入腊月,我们都能想起这些耳熟能详的歌谣。在这歌谣声中,会勾起我们许多年味的记忆,而使我最深的,是童年老家的杀猪菜。
今天是2023年的1月14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北方传统过“小年”的日子。要不是“新冠”疫情大面积爆发,许多人染病卧床,人们清早起来都要摆上糖果、大枣等祭拜“灶王爷”,祈求上天言好事,家兴人安了。也就在这一天,年味越来越重,人们开始张罗着杀年猪、购年货,置办过年的用品。
杀年猪是很有仪式感的一件事。我小时候家家都养猪,有的甚至还养两三头。村里人杀猪,都要请长辈的爷爷帮忙,虽说杀一头猪只需要多半天的时间,但事后人们习惯把自家的10分工拨过去,算上一个整天,因此会杀猪的爷爷也乐得其所。每到我家杀猪时,头一天晚上就不给猪喂食了,为的是第二天好清理内脏。这时,父母早已提前打好了招呼,头天晚上要打发我们这些小孩子,跑到会杀猪的爷爷家去,把杀猪用的刀子、通条、退猪毛用的刮板、褪猪石扛过来。
这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清早,就把左邻右舍的叔叔大爷找来帮忙,大家跳进猪圈,套绳子、拽后腿、抓耳朵,把猪的嘴捆住,然后再把猪的四个脚捆住,抬到事先准备好的桌子上。
这时,会杀猪的爷爷将一个大帆布围裙围好,提着磨得锋利的尖刀,顺着猪脖腔往心脏处捅去,在尖刀拔出的一瞬间,冒着热气的鲜血会随着猪的闷声嚎叫“哗”地一声从刀口蹿出。
这时的猪血是一道不可缺少的东西,要看杀猪的人家是灌血肠还是做血豆腐。要是做血豆腐,就要提前往接血的盆里撒点盐,随着猪血的涌出,用筷子或秫秸杆搅拌着。等血接完了,家中做饭的人会把凝成块的猪血放到烧开的热水中煮一会儿,变成能拿住手的血豆腐,再放到杀猪菜里一起炖着吃,别有一番风味;要是灌血肠,就要一边搅拌一边把血沫子及时清除,还要往猪血里掺点水,为的是灌肠时不凝固。煮血肠要用冷水下锅,烧开以后文火慢煮。开锅以后还要用锥子在猪肠子上扎几个眼放气。否则,血肠会爆裂,崩得满锅是血沫子,血肠就没法吃了。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等猪血流尽了,猪头也耷拉了,就要给猪退毛。退毛前,杀猪的爷爷要将绑在猪身上的绳子解开,在猪后腿割开一个小口,用那根小拇指般粗细、头部略大,又有些钝圆的两米多长的通条顺着割开口的肉皮捅下去,为是把皮肉通开,形成一个通道,以便往里吹气。一般是先捅肚皮,再捅四条腿,然后是猪后背。
捅完后,人们鼓起腮帮子轮流往里吹气,吹一会儿还要攥住吹气口用木棍嘭嘭嘭地敲打一阵儿,使吹到的气能通达全身。可能是觉得用人吹气费力,后来再杀猪就用打气筒,这样气足、效率快,随着砰砰的敲打声,一会儿就能将一头猪吹得四脚朝天,滚瓜溜圆,每一条沟纹都鼓起来,这样就便于下锅退毛了。这时满满一大锅开水已经烧好,人们用绳子把吹气处绑紧,抬到大锅上。锅沿上提前垫上炕席或草袋子,防止锅沿将猪皮割开口子跑气。退毛要把握火候,水温过热会把猪皮烫死,肉皮通红,猪毛裹在毛囊里退不干净;水温达不到,猪毛退不下来,只能事后用刀刮。这样的肉品相不好,吃着扎嘴,也不卫生。所以,这个时候人要多、手要快,大家几个七手八脚,赶紧把猪背、猪肚皮的毛刮完,然后再把猪头、猪蹄脚摁到锅里烫好,用猪毛刮子和退毛石将猪毛刮下,露出白净净的肉皮,然后再把猪蹄一拧,将猪蹄角的外壳掰下,再抬到院外的桌子上开膛破肚。
杀猪的爷爷先把心肝肺等内脏掏出来挂到高处,然后再把大肠小肠掏出来放到盆里,把小肠捣出来冲洗干净,一圈一圈盘好,打个结挂在一边,而把猪尿泡(膀胱)割下来,扔给我们这些小孩吹足气当球踢着玩。杀猪这天,猪肝猪心都提前煮出来,与血肠一起当配菜吃。而这根小肠没人吃,都要拿到供销社去卖上5毛钱。
这时,谁家杀猪都要把猪毛收起来,先把粗壮的猪鬃挑出来捋好,用梳子将绒毛剔出,拿到供销社去卖钱。一头长得好点的猪,猪鬃能卖到2元钱,剩下的猪毛能卖到5角到1元。这些钱别看现在不起眼,但那时在农村劳动一天才挣五六毛钱,在外面干临时工一天才挣一块零五分,而2分钱能买一支铅笔、一个橡皮、一包火柴,3分钱能买一个横格本、5分钱能买一个田字格本,能得一两块钱,也确实是家中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杀猪有很大一道工序就是倒内脏。内脏掏出来以后,要先把粘在大肠小肠外面的肥油撕下来,这些油人们都习惯的叫“水油”,而贴在肋巴扇子上的板油,人们都习惯称之为“香脂油”。这些油是每个家庭一年的用向,事后要炼出一到两坛,供以后全家炒菜做饭用。等把猪的大肠小肠摘完油以后,就要用一根长长的秫秸杆顶着,将猪的肠子翻过来,倒出粪便、用清水洗净,砍下猪头猪脚,割下尾巴,再将猪肩膀、猪肘子、排骨分别剔好,割成一块一块的方子肉。因为不同地方有不同吃法,要把前肩和后臀肩分开,把肥肉瘦肉分开,切成方块。这一切办妥,基本上也就大功告成了。
事后,家中大人会把这些肉放到一个大盆里或者一口大缸中冻上,可以慢慢吃到来年开春。
每次杀猪炖肉时,家里人都会把靠近猪脖子的肉或将前肩割下来下锅,当时我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这个部位平时猪活动的多,肉好吃、口感好。当把肉炒完后再炖上酸菜或者白菜,捞上一锅高粱米干饭或者棒子米干饭,叫上长辈的和左邻右舍要好的,大家坐在一起欢天喜地边吃边谈,体现厚出厚的亲情和浓浓的年味。
那时家教甚严,这们这些小屁孩别人家杀猪是不会请到我们的,自家杀猪也不会让我们上桌吃饭。我们都是大人们先吃完了,我们才能上桌。我小时候是大集体时代,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荤腥,虽说每次都是大人们吃后的残羹剩饭,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对杀猪菜的欲望和感情,也吃得津津有味、格外享受。但我是属于没有口福的人,每次杀猪吃上一两片肉就腻了,再吃就恶心反胃、老想吐,只能挑点菜吃。不仅我这样,村里的人也大都这样,一般的杀一回猪,炖上个五六斤肉,也就够亲戚朋友和一大家子美美地吃上一顿了。这使我想到村里有一个能吃肉的人,据说有一次他老丈人家杀猪他赶巧碰上了。一阵风卷残云,丈母娘炖的五斤肉吃得精光,最后丈母娘实在不好意思了,说:“姑爷,你将就着点儿吧,就剩点猪血了。”他还意犹未尽,说:“猪血也行啊!”没办法,老丈母娘只得将两碗猪血又盛上来管他个够。
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但这个传奇的事我知道,我真佩服这个人的能量。
村里还有一个习惯,谁家杀了猪一般都是一家请上一个人。菜吃剩下了,往往给左邻右舍送上一碗尝尝。有一次奶奶家杀猪,我因上学没赶上吃饭,奶奶送过一碗杀猪菜,不知为什么我一口气吃下大头半碗,那个香味儿至今还难忘。
后来,在外参加工作吃集体食堂,成家后经常在集市上、在小摊上、在肉铺上买肉吃,无论怎么做,再也吃不出家中猪肉的味道了。再后来听说村里人自己都不养猪了,也都到集市上买肉吃,杀猪的事只能成为过往。每个村仅有一两个养猪专业户,养的猪也是定点屠宰、定向销售。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嫂子给我送来一块猪肉,当我吃上第一口的时候,一下子找回了那久违的熟悉的味道。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家中的猪肉为什么与市场上的味道不同了。
我小时候在农村自家养猪,都是开春时将小猪选好,用谷糠麸皮、泔水、青菜等养成百十斤重的克朗,猪吃完食后在几十平米的猪圈里随便跑,随便溜。等到上冬时将秋收积攒的瘪高粱和玉米加工成面去喂猪,这时猪吃得胃口大、长得快。等到入冬时,将纯粮食加工的面煮成稠稠的糊糊,再放点盐,猪吃得欢、睡得香、容易上膘。这样喂出来的猪肉质细腻,口感香醇,回味绵长。而我们如今在外买的猪肉,都是养猪场用混合饲料喂出来的速生猪,为了追求经济效益,大多几个月就出栏了,有的还加了催生的激素,违背了物种的生长规律,自然也就看着是那个样,但不是那个味儿了。
事隔这么多年,我时常想起家中的杀猪菜,家中猪肉的味道。现在,我们的物质基础已经很丰富,再也不用为吃饱吃不饱而发愁了,乡村振兴战略已经全面展开,市场产品也瞄准高精特新发展,有头脑有远见的人已将生态养殖绝色养殖列入目标,这是很好的趋势,真盼市场上早日回归家乡猪肉的味道,相信这个日子已为时不远。
写于2023年1月14日
修改于2023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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