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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五月二十八日，二十九岁的苏轼在京城开封担任判登闻鼓院（负责接受文武官员及黎民百姓上书言事的官员），他的半边天突然塌陷了。  美丽、贤惠的王弗最终没能挺过这场大病，她依依不舍地望着挚爱的丈夫、年幼的儿子，在苏轼的怀里撒手人寰，年仅二十七岁。 从十六岁嫁给苏轼开始，王弗和苏轼一起度过了甜甜蜜蜜的十一年。在这些年里，王弗在家细心侍奉公婆、照料孩子，辛勤操持家务，免除了苏轼的后顾之忧，是妥妥的一位小家庭主妇。 在苏轼的事业上，王弗更是上心，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一块美玉，需要精心地琢磨。王弗没有让苏轼沉浸在温柔乡里，她不断地督促苏轼的学业。在苏轼读书学习的时候，王弗陪伴在苏轼身旁，端茶倒水，红袖添香。  王弗是乡贡进士王方的女儿，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文化教育，她聪慧谦谨，知书达理，甚至于苏轼在读书时，有时遇到疑难的地方，王弗竟然能及时给予提醒。 苏轼进士及第后，被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王弗就跟着苏轼来到了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 成为了朝廷官员，苏轼的应酬就多了，很多人因公因私到苏轼家里拜访。王弗熟悉苏轼的性格，他为人热情豪爽、胸无城府、心直口快，很容易就得罪人。因此，王弗就经常站在屏风的后面，仔细倾听苏轼与客人的谈话。客人走后，王弗就把她对来人的性格品性的判断告诉苏轼，还告诉苏轼，哪个人值得交往，哪些人要远离，结果是无不言中。  王弗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精准的判断力，给了苏轼的帮助极大，苏轼也非常愿意听取妻子的意见和劝告。这一阶段，苏轼的事业顺风顺水、蒸蒸日上。四年后，苏轼步步高升，被调入京城，担任判登闻鼓院。 可惜，王弗红颜命薄，没能陪同苏轼继续走下去。人生最痛苦的“三大悲”之一的中年丧偶让苏轼遇到了，他真是悲痛欲绝。第二年 六月，苏轼按照父亲苏洵的意见，将王弗埋葬在老家眉州老翁山的祖坟里，旁边紧靠着苏轼母亲的坟墓。苏轼亲自在这个小山岗上栽植了大片的青松树，“老翁山下玉渊回，手植青松三万栽”。  苏轼还满含热泪地为妻子写了《亡妻王氏墓志铭》，他深情地回忆了爱妻的几则日常生活言谈，赞美了爱妻的贤敏睿智：
王弗逝去三年后，苏轼娶了第二任妻子，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在三十八岁的时候，苏轼又纳妾王朝云。她俩没有王弗的才华和判断，没有能力给苏轼提出意见和建议，苏轼少了王弗这位有真知灼见的贤内助、把关人，他后来政治上的沉沉浮浮，坎坎坷坷，屡受贬谪，恐怕与王弗的早逝有着很大的关系。  熙宁七年（1074年），苏轼被调往密州（今山东潍坊诸城市）担任知州。第二年的正月二十日，苏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见了自己的爱妻王弗，她依然还是刚结婚时的秀美模样，王弗坐在老家的窗户前，正在细心地打扮梳妆，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轼，一句话也不说，却是泪流满面。 苏轼忽然梦醒了，他顾不得冬日的寒冷，披衣而起，四处寻找，哪里有王弗的影子？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窗户上，寒风呼啸着，把院子里的松枝摇曳地哗哗作响。苏轼想起了千里之外老翁山上王弗的孤坟，十年没回去了，王弗的坟现在怎样了呢？那些自己亲自栽种的小松树该长高了吧。  苏轼仔细地回味着梦中的短暂相逢，他再抑制不住自己思念的泪水，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着。他想，他该为爱妻写点什么，他必须为王弗写点什么，梦中的情景激发了苏轼的创作灵感，他略一思索，就奋笔疾书，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感人至深的悼亡词：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你我夫妻诀别已经整整十年，强忍不去思念，可终究难相忘。千里之遥的孤坟啊，我该怎么向你倾诉这满腹的悲凉。现在纵然我们相逢，你也该认不出我了，我已经是灰尘满面、两鬓如霜。 昨夜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家乡，在小屋的窗口，你正在打扮梳妆。你我二人默默相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眼泪洒下千行。料想我每年最悲伤的地方，就是在那明月的照耀下，长满了矮松树的小山冈。  这首词用语如同和王弗在话家常，却字字含情，句句含泪。这是苏轼写给结发妻子最哀婉的一首离歌，深情地表达了他对爱妻绵绵不尽的哀伤和思念，读后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对于男人来说，妻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选择了什么样的妻子，就等于是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俗话说，“妻贤夫祸少”。王弗聪慧贤淑，有才华，有见地，她帮助苏轼走上了顺利的进取之路。在有王弗陪伴的日子里，也就是苏轼的前半生，无疑是幸福的、快乐的、积极向上的。  过了二十六年，又一首哀伤动人的悼亡词诞生了，这就是贺铸的《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这首词与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被后人称为北宋“悼亡词双壁”。 贺铸，字方回，是北宋著名的词人，他比苏轼小了十五岁。是唐朝大诗人贺知章的后裔，他以此为傲。贺知章的家乡是浙江绍兴，绍兴有个著名的景点是庆湖（即镜湖），所以贺铸自号为“庆湖遗老”。  贺铸出身于贵族之家，他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结发妻子贺皇后的族孙。他身高七尺，非常高大魁梧，但是面色却青黑如铁，眉目耸拔，因为贺铸长相奇丑，所以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贺鬼头”。又因为贺铸在《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这首词里，写出了名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人们送他“贺梅子”的雅号，并把他和当时的词坛大家周邦彦相提并论，以 “贺周” 并称。 贺铸聪明好学，博闻强记，于书无所不读。在诗文写作方面，贺铸更是展现了他的才华，尤其是赋词，他的水平明显是鹤立鸡群。他的词作内容、风格丰富多样，兼有豪放、婉约二派之长，工于锤炼语言，善于融化唐人诗句，他自己曾说过：“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 腹有诗书气自华，贺铸的名声被宋朝的皇亲宗室济国公赵克彰知道了，他非常欣赏贺铸，认为贺铸有才华、有秉性，这才是最重要的，男人丑一点不算什么，这样的男人最放心。于是，赵克彰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贺铸。  赵氏是皇室宗亲家的千金小姐，她勤劳善良，温顺贤惠。婚后，二人夫唱妻随，恩爱和睦，感情十分融洽。 由于贺铸的性格耿介豪侠，“喜面刺人过。遇贵势，不肯为从谀”，所以他在仕途上一直郁郁不得志，始终在中下级的职位上四处奔波。赵氏却不以为意，心甘情愿地陪着的丈夫，过着颠沛流离的清贫生活。  对于爱妻的勤劳贤惠，贺铸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上，表达在行动上，诉之于诗中，他深情地写了《问内》一诗： 庚伏厌蒸暑，细君弄针缕。乌绨百结裘，茹茧加弥补。 劳问汝何为，经营特先期。妇工乃我职，一日安敢堕。 尝闻古俚语，君子毋见嗤。瘿女将有行，始求然艾医。 须衣待僵冻，何异斯人痴。蕉葛此时好，冰霜非所宜。 “妇工乃我职，一日安敢堕”，妇工是她的职责，一天也不能停息，这样勤劳朴实且有远见的好妻子，怎能不让贺铸“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呢？ 可惜，老天安排赵氏在人间的日子太短了。贺铸五十多岁的时候，赵氏不幸染病在苏州去世了。少年夫妻老来伴，贺铸的整个世界塌陷了，苏州成了让贺铸最伤心的地方。办完老伴的丧事后，贺铸决定离开这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城市。 在经过阊门的时候，贺铸停下了脚步，这是他和妻子经常来过的地方。现在阊门依旧在，妻子却无处寻，贺铸沉浸在物是人非的悲痛之中，当贺铸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一首感人至深的悼亡词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我们曾一起千百遍地走过阊门，今天却是物是人非，贺铸满腹辛酸，不禁深情地询问妻子：“既然我们是一起来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等我和你一同归去呢？” 寒霜无情，梧桐树已经只剩下半条命，头白的老鸳鸯，失去了伴侣，教它如何再去飞？贺铸不禁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看着妻子的新坟和自己的老家，贺铸悲从中来，他深深后悔：“以前忙于公务事业，对你陪伴体贴少，老了刚想给你补偿，你却弃我而去。” 当贺铸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聆听着南窗的淅沥夜雨，回忆着当年贤淑的妻子在深夜里挑灯为自己缝补衣裳的情形，“谁复挑灯夜补衣”，他是多么希望这一幕能再现啊！ 贺铸用比兴赋的手法，通过生活的细节情景，沉痛地表现出他对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亡妻的深切怀念。这首情真意切的挽歌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读后不禁让人哀婉叹息，成为文学史上最著名的悼亡词之一。 妻子去世之后，贺铸关上了爱的大门，他没有再续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怀念亡妻二十多年，直到这个痴情的老男人七十四岁离世。或许，在天堂，贺铸夫妻又能重新团聚，再也不分开了吧。 《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意思是：一日结为夫妻，这是百世修成的姻缘。夫妻之间应当相濡以沫、风雨同舟，同床共枕，这是千世修来的福分，要倍加珍惜。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男人们，请珍惜、关爱、善待你的贤内助吧，她能决定你一生的命运。 以上就是北宋的“悼亡词双壁”，苏轼与贺铸的词各有特色，但都是从自己最熟悉的方面，用最真挚的感情，表达了对妻子最深切的思念和追忆。对这两首词，您有什么看法和评论呢？欢迎好友们一起留言、讨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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