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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坡专栏」:京城往事(中)

 太行文学l苑 2023-01-19 发布于河南

“王晓坡,过来一下!”

在医院走廊静静等待的我听到护士喊我的名字,我就赶紧提着行李来到了护士站,“您好!护士,我是王晓坡。”在北京和别人交流都习惯用“您”,很少用“你”来称呼对方,连着几次来北京的我也学着他们用“您”来和护士打招呼。

护士也很客气地说:“您可以去12号病房了,已经安排护士给您铺好了床,是36号床啊!”听着护士甜美的声音,我来到了离护士站不远的12号病房,看见两个护士正在整理床单,看见我过来了,笑着问道:“您就是36床的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嗯,是的。”

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的护士说:“您好!我是您的主管护士小张,有什么事可以到护士站找我。这是您的桌子和凳子,那是您的柜子,上面都有编号的。”护士小张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子凳子和柜子。

“好的,护士,谢谢您!”我一边说一边把行李放到了床上,准备整理物品。另一位稍小点的实习模样的护士接过话说:“提醒您一下,明天早上要做术前检查,需要抽血和留尿,今晚十点以后就不可以喝水吃东西了啊!记住了啊!”

“好的,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目送护士出了病房,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生活用品。南边病床的叔叔和他的爱人轻声和我打了招呼,又简单交谈了几句,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还算谈得来吧!北边病床的爷爷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可能是手术不太成功,他的身体反应特别大,一副难受的样子,让病床旁的儿女愁眉苦脸的,我一看是这种情况,就没有过度接触,彼此知趣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到了晚上,我才感觉到今夜将是我独自一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无法入眠的难熬之夜,再加上北边病床的爷爷情况越发严重,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还好病床间都有布帘遮着,才不至于看到老爷子的惨状,只听见他的女儿一直用保定话小声哭叫着:“爸爸,坚持!爸爸,坚持!”他的儿子正在打电话联系救护车准备在老爷子咽气之前拉回保定。估计老爷子要归天了,从没有见过如此阵势的我无比恐慌,悄悄蒙在被子里不敢出声,迷迷糊糊中听到老爷子的一阵狂咳,他的女儿喊医生说老爷子吐血了,一阵乱糟糟的说话声过后,楼道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我好似吓破了胆,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南边病床的东北叔叔小声对我说:“昨晚上你听见了吗?北边的老头走了?”我看了看北边的病床,又看了看床单上的一点血迹,转过身来对着东北叔叔点了点头,“嗯,知道!”也许我还在恐慌之中,没有再多说什么。后来,在一上午的检查中,渐渐地把昨晚的事淡忘了,或许那是一场噩梦吧!

下午的时候,我拿个本子趴在床上写东西,东北叔叔看我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写,以为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就主动和我聊起他的病情,还给我看上一次手术留下的长长的疤痕,说疾病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能来到我国最权威的肝外科治疗,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没问题的。还说保定那个老爷子来的时候就挺严重,是他的儿女求着医生给做的手术,说不放弃一丝生存的希望,可到底还是没有把老爷子留住,真替他们感到遗憾。

听了东北叔叔的话,我赶紧笑脸迎合,频频点头说是,东北叔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就邀请我一块去楼下走走。在楼下坐着的时候,楼顶上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叔叔笑着就对我说:“看!喜鹊。喜鹊一叫,好事就要来到了!”我应了叔叔一声,赶紧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给爱人发了过去,报了平安,分享喜悦。真为东北叔叔的乐观感到欣慰,听他爱人说话的意思,叔叔的病好想要做第二次手术,其实就是癌细胞扩散了,即使手术成功了也只能延续几年的生命。

回病房的时候,北边的病床安排了一个北京病人,是一位五十出头的叔叔,两口子一直在国外生活,可有了病还是相信国内的医学。他的爱人一看就气质不一般,言语神态、穿着打扮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特殊魅力,可惜的是,他们是丁克夫妻,没有子女。人家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又有在国外的旅居史,所以在言语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所以我就关掉了我的好奇心,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不过,当主任医生带着一帮人来和北京叔叔探讨病情的时候,我被深深地刺痛了,原来人真的分三六九等,医生给他们说话的亲切口气,还有一些特殊的待遇,让我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一些自卑。

在医院,不时听到、看到病人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我人生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意义,也渐渐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和坚强。住院的第三天,东北叔叔在爱人和两个儿子的陪同下,进了手术室。听他的小儿子说,他们在来医院时就租下了附近的民房,把老家的一切事放下,专程来陪护父亲,看样子已做好了长期护理的准备。东北叔叔做完手术回来时,我也上前帮着往病床上抬,叔叔看了看我,坚强地对着我笑了笑,像是为他自己加油,也像是给我一个大大的安慰。

东北叔叔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能下地活动了,他给我做着坚强的榜样,还偷偷告诉我,赶紧让家里人过来跟医生见面,这样才能把手术时间早早地定下来。医院的一些道理叔叔比我门儿清,我就给爱人打了电话,让她尽快来北京。她在家一直挂念着我,第二天就赶到了北京,主任医生安排了他的学生做我的主治医生,负责手术的一切事务。爱人找了主治医生初步了解了手术的一些问题,基本定下来,如果术前检查没有问题的话,周五下午就可以手术。像我这么一个普通患者,手术能安排在本周的最后一天,真是万幸。

医生初步决定用腹腔镜微创手术,如果过程中发现瘤体较大,就要从肚子上切大口子取出,但不会去干预那三个小于一厘米的血管瘤,以免给肝脏造成无可弥补的损伤。我看着爱人含着泪在手术书上签了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我只能极力遏制,笑着对她说:“没事的,咱能来北京做手术,就要百分百的放心,何况我这可是整个肝脏外科最简单最小的手术。”她抹了抹泪,用不自然的笑脸回应我,“是的,没事的,你也不要害怕,我也不要担心,我们一起面对……”爱人还联系了内弟和他的两个堂弟,我联系了妹妹,让他们到时候一起过来加油助威,再就是手术后往病床上抬的时候身边能有几个人,不会感到那么无助。

术前是需要排空胃肠道的,所以周四我就开始禁食了,还要喝下泻药,把肠道排空排净。最尴尬的术前备皮,就是刮体毛,光着身子在陌生的女护士面前,真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默默希望她能利索麻溜点,早点结束这尴尬的一幕。护士没有一点儿害羞,还和我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轻松自然地完成了任务。

周五上午是一场焦急的等待,内弟、堂弟和妹妹也都赶了过来,爱人瞬间就有了底气,不再那么担心害怕。当医护人员来接我的时候,我又看见了爱人眼中的泪花,她伸手拉了拉我的手,抚摸了我的额头,我冲着她笑了笑,又把头扭向了一旁,接着在一阵手术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声,人们的脚步声,电梯开门关门的提醒声之后,进入了三楼手术室的准备区。

空旷的备术室内,还有一位消化科的病友,我们两个人都光着身子躺在冰冷的手术车上,这里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让我们感到更加孤独无助,我们两个就互相问候聊天,从彼此身上换取微薄的关心和温暖。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叫着我的名字,并把我推进了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进来的手术室,明亮的无影灯下,麻醉师在最后一次确认我的名字后,给我扣上了麻醉面罩,瞬间我就在主治医生的呼唤中失去知觉,睡了过去……

【作者简介】:王晓坡,河北邯郸人,40岁,自由职业者,爱好旅游摄影和写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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