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人群普遍易感,患病后症状相似,传染性强,传变快,免疫低下者容易出现重症,表现出胸闷、喘憋、气促,严重时不能平卧。这种情况多由病毒深入下呼吸道诱发炎症风暴引起,CT检查常呈现“白肺”。白肺的形成原因是肺泡发生了实变。 说人话! 放大来看,肺由无数个小气泡(肺泡)组成,里面富含气体,是人体重要的气体交换站。
正常情况下肺泡里只装空气,X-Ray和CT检查时,射线穿透富含空气的肺泡,类似于穿透了空气,因为密度低,在片子上呈现颜色较黑:
当外界致病因素,如病毒、细菌、理化因素、水液粉尘等等攻击肺部,容易诱发局部发生炎症。这本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反应,但当渗出较多,肺泡排出无力时,分泌物就容易停留下来,反复的炎症反应会引起肺组织充血增生,密度增高。在XRay和CT检查时,射线穿透力被阻挡而呈现出灰白色的影像。当肺部布满的分泌物面积超过2/3时,片子看起来是白色的,称为“白肺”。
可见,白肺不是新冠肺炎所独有,而是严重而弥漫的肺部炎症在影像学成像上的表现。试想一下,你本应该装满空气的肺泡,被大量黏糊糊的分泌物、渗出物填充和堵塞(实变),无法有效地进行气体交换会出现什么情况? 就如同被捂住了鼻子,无法进行呼吸,会呼吸不通畅,表现为短气、胸闷、喘憋、气促、血氧饱和度下降。这是白肺患者的典型的临床表现,是肺实变引起肺泡通气、换气能力急剧下降,身体严重缺氧的结果,这种状态在中医有一个特殊的名称:支饮。 “支饮”出自《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篇》,指肺气不能宣发肃降(肺气上逆),无法将水液输送到全身而留滞于肺部(留饮)。 这种情况下吸氧没什么作用,因为肺泡被堵住了,氧气进不去,只能先把肺泡中的痰液排出去,把肺泡的空间腾出来才能缓解呼吸困难。 所以,咳嗽、排痰作为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是肺在自发清除异物。因为平卧位水液会更多聚集于肺部(水性趋下)加重憋闷迫使人无法躺平,只能斜靠着(倚)呼吸(息)。水湿痰饮积聚严重的时候,不止肺部渗出物多,还会出现全身水肿。 自然界中,水性趋下,如同高原的之水,先流入山川,再通过河流入海。如果河流山川被堵塞,就会引起洪水泛溢。 人体约70%由水液组成,人体里的水液和自然界一样,正常情况下,人通过饮水摄入水液,水进入胃,通过脾胃的消化吸收,向上运转至肺,向下运转至肾。 向上运至肺的水液,在肺宣发、肃降的作用下,精华部分如同雾露一样滋润灌溉全身,糟粕部分通过呼吸和汗液的方式排出体外(肺为水之上源,通调水道)。 向下运输至肾的水液,在肾的气化作用下,精华部分向上蒸腾,滋润全身、充斥经络和形体,糟粕部分形成尿液,排出体外(肾主水)。 但当人体脾气升清能力降低、肺气宣肃减弱、或者肾气失于气化,都会导致水液既不能被有效利用,又无法排出体外,停留在体内,形成疾病。这个病理过程被称为“水失于正化”。这些异常停留下来的废水又会引发新的疾病,比如,新冠病毒已经消灭了,抗原检测已经阴性了,但你却依然咳喘,主要原因是自己分泌的痰液没有清除,肺泡的功能还没有恢复。 根据稠厚程度不同,异常的水液分别称为:水、湿、痰、饮。根据水停留部位的不同又被称为悬饮、溢饮、支饮。其中,将异常停留在人体上焦、膈膜以上、胸腔部位,尤其停留在心肺的水饮,称为支饮。 “支”字始见于战国,本义是指脱离竹茎的竹枝,引申为植物的枝茎、分支,后来为此义才造出了专门的文字“枝”。
呼吸系统由鼻咽喉气管支气管肺组成,越向下行,分支越细,如同一棵倒置的树。支气管和肺泡就如同这棵树上的枝丫。
饮邪留在肺泡里,如上图所示,就如同水饮留在枝丫当中,被中医称为“支饮”。这是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用来形容水饮向上逼迫肺脏出现的一系列表现。即:“支饮者,如水之有派,木之有枝,附近于脏而不正中也。欬逆倚息不得卧者,上迫肺也”。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名方专门针对这种肺里装满了病理水液的状态: 葶苈大枣泻肺汤的主证正是这种上焦肺系有水饮停留导致的呼吸困难。方中只有两味中药:葶苈子和大枣。 葶苈子用药历史悠久,为十字花科植物播娘蒿 Descurainia sophia (L.) Webb. ex Prantl. 或独行菜 Lepidium apetalum Willd. 的干燥成熟种子。最早收载于《神农本草经》: 葶苈子味苦辛、性寒,功能泻肺平喘、破坚逐邪、通利水道。擅长治疗咳嗽、喘憋、痰浊雍滞于上焦,引起喘憋不能平卧,甚至排尿困难、身体浮肿的病症。
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葶苈子的主要成分为芥子苷与β-谷甾醇,二者具有卓越的祛痰、理气功能,其中的β-谷甾醇还能有效舒张支气管平滑肌,促进祛痰,缓解喘憋。葶苈子还具有广谱抗菌作用,能有效控制病毒性肺炎并发的细菌感染。 同时,葶苈子还有较强的利尿及润肠通便作用,临床常与杏仁、大黄配伍,用于治疗体内水液留聚,促进水液从大小二便排出体外。
可以说,葶苈子通过上达上焦直接入肺,一方面直接化痰扩张支气管排除水饮,另一方面通过利尿、通便,将多余的水液从下焦排出体外。凡是痰湿水饮等雍滞阻塞于上焦,导致心肺气机被痰湿水饮阻隔,属于邪实气闭的证候,都可以选用葶苈子。 要注意的是,葶苈子上走心肺、下走肠道、通利小便,可谓上中下三焦的水湿都可以攻逐,不仅仅是止咳平喘的猛将,更是攻逐水饮的常用之品,属于虎狼之药,“泻肺逐水”之功峻猛,稍有不慎就容易损伤正气。为防其性猛峻泻而伤正气,张仲景加入了大枣。 大枣甘甜,补中。甘能缓,和葶苈子配伍使用,缓和泄水的药性,使泻不伤正。
更重要的一方面,大枣还能健脾补中。中医认为,治肺必须调脾,因为痰湿水饮形成的根本原因是脾气阳不足,失去对水液的运化能力,才导致水不归正化而形成痰(脾为生痰之源)。脾胃是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肺气肾气对水液代谢能力的降低,也可以归咎于脾气对肺肾之气补充的不足。所以,肺只不过是痰湿水饮停留在上焦的表现(肺为储痰之器)。 五行当中,土克水,水唯畏土,治水之法离不开培土,此处用大枣,不仅仅为了缓和葶苈子凶猛的药性,减轻副作用;更重要的是取培土制水的含义,同时更增加治水的药效。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新冠咳喘憋闷的老人,除了宣肺化痰,更要配伍中焦药物,甚至直接健脾燥湿后,就能明显缓解的根本原因。 导致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临床常见有两个病: 1、肺实变,肺泡内有分泌物排不出; 最常见如此次的新冠肺炎,重症肺部感染出现白肺。 其次,心衰引起的肺水肿:
多项药学研究证实,葶苈子含有强心苷类、硫苷类和异硫氰酸类、黄酮类、苯丙素类、有机酸类、脂肪油类等多种化学成分,具有正性肌力作用、能改善心血管功能、还具有雌激素样作用、抗肿瘤等药理活性。且葶苈子中的黄白糖介苷 (helveticoside)对肺动脉高压有显著的治疗作用。 也就是说,“支饮”不仅包括现代医学的重症肺炎(白肺)、肺脓肿等肺部病症,心力衰竭、肺心病引起的肺水肿,胸腔积液、心包积液等等,只要是过多水饮停留在上焦,导致咳喘胸满、憋门、气促、胸满胀、气急不能平卧、一身面目浮肿,苔腻,脉滑,就可以辨证选用葶苈大枣泻肺汤进行治疗。 值得注意的是,葶苈大枣泻肺汤要用于治疗痰涎壅盛证,也就是实证,要求患者身体壮实,痰涎壅盛。如果虚弱明显,需要配合扶正之品。 并且葶苈子善逐水,用之不当常会造成水电解质紊乱,临床曾报道有患者因服用重剂葶苈大枣泻肺汤时间过长而出现低钾血症、也有可能出现毒性。所以,该方为处方药,不能擅自对症抄方,必须在医生的指导下应用。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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