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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知青岁月(9-10)

 艾俊民的游子报 2023-01-21 发布于浙江
我的知青岁月(9)
■作者:游海波
  山里的一季稻全部栽种完毕,山外的二季稻也快耘完第二遍,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等待稻子成熟,做好收割前的准备工作。
  全队人员前往十多公里外的西沅村去砍大毛竹,准备扛回来用作编谷箩和晒谷用的“围折”。我们生产队有自己的篾匠,也是跟我们一样,按出工时间记工分的,就像工厂的工人上班拿工资是一样的。
  这天早上吃完饭,大家带好“装饭”,挎好柴刀就出发了。我们都自制了一个“刀架”,用绳子穿好,绑在腰间,把刀插在后面,省得用手拿,也很方便。我当时想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砍竹子?我们队的后山没竹子吗?其实我们屋后这一片大山都是“红鸡冠”石,就是那种快风化的红石,属于丹霞地貌,根本长不出大毛竹,只有松树之类的耐旱树木。
  这些人沿着乡村公路一路说笑,难得有这么一次“旅游”的机会。路边流水潺潺,旁边青山碧翠,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气,让人感觉心情舒畅。快到西沅,有个地方叫“天子墓”,他们告诉我,这里埋了一个未登基的“天子”,因此叫“天子墓”。
  相传很多年以前,有个青年每天清晨起来练箭。家中有哥嫂,嫂子对他不怎么好,每天梳个头也得老半天,总也耽误弄早饭。他说:“你这样梳头梳不好。”果然梳了很久也梳不好,梳得人真是“七窍生烟”。他才说:“左边梳三下,右边梳三下就好了。”果然如此。嫂子心生怨恨,就是他捣的鬼。
  这个青年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弓箭,功夫已很娴熟。他跟嫂子说:“明天早晨三更叫醒我。”嫂子故意不到三更,提前叫醒他。他起来后弯弓搭箭,对准皇帝的宫殿方向,射出了一支箭,皇帝正在洗潄,还没上朝。箭头射在脸盆架上,没有射中皇帝。立即派人下来巡查“刺客”。
  这位青年射出箭后,就准备去京城打探消息,在路上走累了,头枕雨伞撒开手、叉开腿躺在地上睡着了,蚂蚁在他的脚下盘了一个“子”字,跟他连起来就是“天子”二字。正好巡查的人看见,把他抓起来,杀头处死。后来埋回了家乡,这地名就成了“天子墓”。到底有没有墓?我们也不知道。
  大家好不容易走到了竹山,队长说:“拣大竹子砍,周围这几座山都是我们游家人的山,放心砍。”这么远还是我们游家人的山?简直不可思议。原来,这几座山是我们游家人的祖上买下来的,这周边村庄上的人也知道。把竹子砍好,运到山下的空坪,就开始吃中饭,然后找泉水或小河沟的水喝。喝着山里冰凉的河水,在这炎热的天气,不失为一种享受,可真是“水足饭饱”。
  我扛的一根竹子也不轻,另砍了一根木棍叉子,一来竹子扛在肩上,用叉棍在左肩上撬着,等于两肩用力,感觉轻松些。如想休息,直接用叉叉住竹子,等会再扛时就不要太弯腰,方便多了。
  竹子扛到生产队仓库,实质就是过去的祠堂,堆了一大堆,可以打不少东西。后来我挑了几个大竹节,兄弟俩各做了一只装饭用的“食筒”。
  实际上装饭的食筒都是自己动手做。我参照别人的样子,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做盖子,下部分锯一节长些的,作为盛饭用。上部分盖子,内部边沿挖簿些,好嵌入下部分外部边沿挖薄的地方,成为一个整休。上下部分的左右两边打孔穿绳子,便于手提。也可上下拉开及盖紧,让食物保存较长时间而不馊。食筒在我们这里的使用率非常高。
  很快又要去山里耘一季稻田。这天全队社员集中去“蛇形岭”耘禾,同样得装饭去,因为来回的路程不短。等耘完禾回来,快到“老虎窠”时,天空突变,下起了冰雹,我们都还戴着斗笠,只听得头上噼里啪啦响,地上枣子大的冰雹满地滚。队长立刻说“站着别动”。大概分把多钟才结束,太阳又钻出来。真所谓“人变一时,天变一刻”。
  田里的稻子已经抽穗,随着太阳的照射,正在慢慢变黄,开始勾头了。望着金灿灿的稻浪,农民心里甜丝丝的,马上就可以吃到新米了。“青黄不接”的季节,终于就要过去了。其实大多数社员都在勒紧裤带过日子,特别是人口多的家庭,早晨就是喝稀饭,只有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才能吃干饭,不然没力气干活。
  这几天早上连续给猪场砍柴,到了“双抢”时就抽不出时向来了。砍柴是按斤计工分,一百斤记2分,二百斤记4分,有人挑了三百三十多斤下来。去担肥料也是如此,到二里外的潭市桥生资公司挑化肥回生产队,每人规定二百斤,记4分。有些人干脆一肩挑回,我跟他们一样,四袋化肥二百斤,一鼓作气挑回来,只是中途要歇一下而已。这些都是力气活,光吃稀饭是干不动的。
  自从我接任生产队出纳以来,我的事情也多起来,结账、付款,跟相关人员联系,也是我分内的事情,生资公司的小章,大家叫他“章扁俚”,跟我的关系很好。这一段时间,要收购一批锄头把和洋锹把出口换汇。好像是一角钱一根,只要砍上十根就可挣一元钱。大家跟疯了似的,人山人海往生资公司挤交。“章扁俚”负责收购验货,权力大得很,很多人的货不合格,被打回来了。我交的自然“免检”。有些人找我去帮忙,我都没去,我也要考虑別人的难处,只是自家的个别亲戚没办法推辞,“章扁俚”也一样“免检”。
  这一段时间看水员严游毛最忙,稻子快成熟了,田里的水也不要那么多,每块田里的水都要查看。严游毛除了忙队里的事外,家里十几岁的儿子严学明又突然瘫痪在床,不能动弹,无法下床,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每天不止一次地搬动,帮儿子翻身,他跟人家说:“就像翻蛋一样。”
  后来,三姐淑荣从南丰回家看望母亲,听说此事,跟我们说可以用针灸治好。母亲带她去严游毛家,他家跟我们只一墙之隔,在下面的一幢老房子。
  了解病情后,就开始给严学明针灸。三姐有决心和能力把他治好,并告诉他的家人,每天要做些按摩,活动活动手脚,配合治疗。三姐回家的次数更多了,隔三差五地回来,一来就到严学明那里针灸,一次总要干个把钟头,一天几次地坚持下来。
  慢慢的,严学明手脚有了知觉。半年后,他竟然能站起来走路了。他们家人千恩万谢,特别是他的婆婆更是感激得不得了,家里有菜或芋头之类的都会送过来。我们总觉得是做了件应该做的事情而己。
  (未完待续)@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287期
我的知青岁月(10)
■作者:游海波
  时间已进入七月份,过几天就是“小暑”节气,有些稻子都己成熟了,俗话说“小暑小割,大暑大割”,终于要开镰了。
  这天晚上,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决定明天开镰,正式拉开“双抢”的序幕。
  在此之前,那些砍来的竹子,都已经编成了谷箩和围折,我到生产队去领了一担箩。让老农给我穿好箩绳,并打好绳结。我只挑了中号谷箩,也可装150多斤稻谷。扁担和禾镰刀都准备好了,扁担是到后山砍的檀柴,自己动手做的树扁担,竹扁担难以承受如此重担。还特意到商店扯了五尺白布,一破两半,兄弟俩各做了一根“腰带”。我们俩从外形到实质,已经完完全全由“白面书生”成了地地道道的“黑脸农民”。这种“脱胎换骨”的过程,是随着时间的渐进而改变的。
  晚上的社员大会还强调:明天早晨广播响了就要起床,各人拿碗到上房晒谷场吃粥,然后担箩出发收割塅上的稻子。早餐会送饭到田里吃。
  散会后,我们回家做好准备,倒头便睡。正在梦中,突然广播喇叭响起来了,赶快起床,一看才2点多钟。拿着碗筷直奔晒谷场,一大锅煮得像干饭似的稠粥正等着你。没有任何的下粥菜,也就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回家挑起箩担直奔塅上去。
  到了田边,这些人先坐在箩筐架着的扁担上,抽一会儿烟,我们也跟着稍微休息一下。天空中有月亮,现在应该算是下弦月了,下半夜才在东边的天空可以看到月亮,大地被照得比较亮堂。大家干脆再坐一会,估计快到四点钟了,慢慢地天边也逐渐出现鱼肚白,可以正式开镰了。
  我们收割都用上了“打谷机”。一台打谷机一般得配备七个人才行。两人踩打谷机,一个在后仓筛谷装箩,每边两人收割。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根据人员的多少随时调整。总的来说,调整就是取得最大的工作效率。
  早上七点钟左右,挑着箩担送装饭来的妇女大队人马过来了。她们都有分工,谁负责,到哪几家去收装好饭的“食筒”,以免遗漏。我们各自去领自家的“食筒”,虽然没写名字,自家的东西一眼就认得。然后,给妇女装满箩担,她们很快就挑谷走了。
  我们开始吃早饭。打开自己的食筒盖,一眼就见一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双抢”时期,母亲会给我们兄弟俩各煎一个荷包蛋下饭,补充点营养,比其他人的空心菜梗炒辣椒要好多了。吃完饭继续干活。
  割禾也是有讲究的,先割一小把,用禾衣把这小把扎紧,继续靠着齐整的刀口割下去,并且沿圈抓紧,手小的人,这一大把得两只手才能握得住。往往开始学割禾,不小心会把自己的手指割破,那种鲜血直流的场面,看了都会钻心的痛。
  随着太阳的升高,温度也在不停地上升,只割得手也酸了,喉咙口也开始冒烟,真的是“口干舌燥”。终于等到了送水的老农,他挑着一担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过来。冰凉的水沁入肺腑,流进心田,爽极了。队长也同时宣布“吃烟了”。大家坐下来休息一会,恢复恢复体力,每人还得割满一担稻谷才行。上午收工都快一点钟了,这时,才挑着沉重的担子往家走。
  到晒谷场还得过秤、入库,才能倒入围折晾晒。这里专门有几个年纪大的妇女负责晒谷。经过这么多处折腾,有些人回家干脆先眯一会儿,等出工再吃饭。
  其实,上午还有一支打田的队伍,他们把刚收割完的稻田,用牛拉着“碌碡”,人站在“碌碡”上挥舞着牛鞭,不停地吆喝着,让牛走快点。好把收割的“禾兜”和稻草全都碾压到田泥里去,既是肥料,也把田平整了,好让下午插秧。“碌碡”是一种打田的农具,一根粗轴上镶嵌着几排二寸多长的木头叶片,再做成一个支架,供人站在上面,牛拉着站人的“碌碡”滚动。只是田里掀起的泥浆把裤裆等处都沾上了厚厚的一层泥水,身上、脸上也是泥,完全成了“泥人”。这支打田的队伍基本上是十几岁刚“入职”的孩子们和一些“童工”。整个生产队集中了所有力量,全员总动员参加“双抢”。
  下午三点钟又开始出发了,不是去割禾,而是去插秧。“上午黄,下午青”是“双抢”的基本特色。为了避免“中暑”,下午出工前,有些人才会填饱肚子,正式吃中饭,让肚里“有货”暑气不易浸入。我也会用冷水淘饭扒两口下肚,不至中暑。
  下午出工,还是很热,最热的高峰期仍没过去。衣服罩在身上,就像热天保养盖了棉毯的水泥地刚浇了水一样,热气腾腾,闷热难耐。实在受不了,我干脆把衣服脱了,赤膊上阵,这样感觉舒服多了。
  我们要把所有打完田的地块全部变成绿色,一直干到八点多钟才回家。
  吃过晚饭,到水塘去洗澡。我和弟弟现在住在厅堂后面的小房间,乡下人叫“退阳背”。只放得下一张四尺宽的木板床,还有一尺多能过路的宽度,整个房间大概长2.5米,宽不到2米。一个一尺五宽,二尺长的乡下房屋特有的木窗,无法将房间储满热气的温度向外排出,空气似乎不怎么流通,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大蒸笼,我们兄弟俩一直不停的“摇风打扇”,还是解决不了问题。特别是白天贪图一时痛快,背上就像蚂蚁在不停地咬你,辗转难眠,灼伤的皮肤红红的,疼痛得根本受不了。过了几天会开始“脱皮”。只要经历过两次“脱皮”,那就修成了“正果”。再大的太阳晒在皮肤上,只觉得稍微有点热度而己,不再脱皮和疼痛了。皮肤晒得乌黑铮亮,就像涂了一层黑釉,水滴在上面,立刻会滚落下来,这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
  晚上十二点多钟,室内的温度有所下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突然高音喇叭又把你惊醒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和睁不开的双眼,昏昏沉沉,朦朦胧胧,疲惫地向晒谷场走去,又要开始新的一天劳作。
  在张家边和田堘塅“双抢”,已到了最热的“大暑”天气。路程也更远些,可能有四、五里路。特别是中午的毒太阳,把地面晒得滚烫滚烫的。空气中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担着150多斤的稻谷,这是不容分说的重量,每人的箩筐都得堆满,才能把打下来的谷子担走。我打着赤脚,挑担在路上行走,就像踩在刚经过大火燃烧后的地上一样,脚踩下去就想立刻提起来,脚板烫得受不了。我尽量踩在路边的草上,才没有那么烫脚。这时才感觉非得赶快去买一双草鞋来穿不可,穿上草鞋才不会这么难过。
  回家的路要经过有几十米高的“程坊坡”。支撑体力的能量严重不足,肚子早就空了。身体透支已到了极限,只得咬紧牙关,挺着饿肚,憋着劲地往上走。头上、身上滚落的汗水把短裤全浸湿了。下了坡,只得在有几棵大树成团的树荫下歇会儿,恢复体力再出发。
  只到这时,我才真正感觉到学生时代是多么的幸福。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虽然那时没有电风扇,但晒不着太阳,把窗户打开,仍然是“清风徐来”。过去了的时光不会再回来,我们正在“热浪滚滚”的农村“战天斗地”,和时间赛跑,“只争朝夕”地争抢农时,经历着和亿万农民一样的生活。锻炼着我们坚韧不拨的意志,培养着我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大家心里都盼着“双抢”快点结束。
(未完待续)@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288期

作者简历:游海波,江西南城人,与共和国同岁。是“老三届”高中生,曾下乡当过“知青”。也曾在三线建设的核工业721矿流过汗。后回地方运输部门和交通稽征及高速公路路政执法部门工作。从小热爱文学,喜欢写作,先后在各种媒体发表过多篇文章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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