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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江澜
时光是一匹狂奔的野马，任你如何费力拦阻总是徒劳，抵挡不住它一路向前的步伐。转眼间又到了年末，牛尾到虎头只有几步之遥，除夕进入倒计时只剩下几天的距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中的年味感觉越来越淡，淡到快过年了，心底却泛不起一丝涟漪，仿佛春节只是一年365天里任意平常的一天。 年味究竟去了哪里？
发动脑海中的搜索引擎，蓦然惊觉，原来，最浓郁的年味，萦绕在岁月深处，在过去的记忆里芬芳馥郁。 1 记忆的镜头切换到永新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个年代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钢筋水泥画地为牢的商品房，处处都是朴素无华的砖瓦房和小平房。 那个时候交通并不发达，人们代步的工具除了汽车站的班车，一般就是自行车，那还不是每个家庭都出得起的。所以安全相对来说不是问题，十几岁的大孩子领着几岁的小孩子，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在马路上，在大街小巷肆意追逐穿梭，大人们忙着自己的事情，从不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小孩，大人们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奔波劳碌，只有年幼的孩子，不懂得生活的艰辛，总是能从游戏中寻到各种乐趣，并且总是觉得日子里有许多盼头。那个时候，我们最盼望的就是过大年了！基本上整个冬天都处在对春节的盼望中，因为过年是一年之中最享受，最快乐，最富足，最惬意的时光！ 平常都是粗衣淡饭，饭桌上难见荤腥，而只有到了过年，能够穿新衣，可以吃鱼肉，盒盘里有万茶吃，兜里还有几个大人给的压岁钱，过年简直就是一场享受，想一想，都足以让人心生欢喜！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除夕这一天！
一大早，大人们便开始忙活着贴对联做年饭，孩子们按捺不住兴奋，在房前屋后穿来串去放着小爆竹。记得外婆每次杀鸡鸭之前，都会双手合十念叨:“鸡呀鸭呀，不是我狠心要杀你们，你们生就这样的命，我是在超度你们呀！”然后一手抓鸡（鸭），一手握刀，手起刀落把鸡鸭抹脖子放血了。 到了中午临近十二点左右，各家各户的年饭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爆竹声陆陆续续噼里啪啦响起，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爆竹硝烟味儿，人们在这喜庆的硝烟味里，阖家团圆享用年饭了。 在年饭开始之前，家里的长辈一般会端着垒得圆圆的一碗饭，对着门口上空鞠几个躬，邀请先人们一起享用子孙烟火。 小时候的鸡鸭鱼肉真是美味！不知是因为一年中除了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大快朵颐，平常吃肉少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家禽不是饲料速成的原因，总之，年饭上的盛宴是一年中最丰富的美味佳肴！
年饭吃得满嘴流油小肚鼓鼓，下得桌来，我们最激动的一件事就是穿新衣了！一年到头，这是我唯一一次穿新衣的机会，平常都是捡姐姐剩下的穿。母亲烧好了洗澡水，给我们一一洗过之后，把早就在裁缝铺里做好的新衣裤给我们穿上。 我里面仍是穿着从姐姐那里接手的旧棉衣棉裤，外面套上灯芯绒花布做的新衣新裤，感觉自己焕然一新神清气爽！家里没有大镜子，打开玻璃窗照了照，哇，好漂亮！小姑娘的爱美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穿上新衣的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照完玻璃就奔出门外，打算去街上溜达溜达找找玩伴。可是心里突然又生出一份羞涩，一年中就今天穿了新衣服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这样走出去，是不是会引人注目？如果所到之处别人都打量自己，那得多不好意思呀！ 其实是自己想多了，当我忸怩作态地走到街上，发现大家都穿上了新衣服，个个都比平常漂亮！谁也顾不上去打量谁，都沉浸在自己穿新衣的兴奋里面呢！大伙儿都满脸的兴高采烈，呼朋唤伴地玩到一起去了。
天色向晚夜幕降临，吃过晚饭，我们又开始高兴起来了，因为晚上会得到压岁钱！ 母亲把炭盆烧得红红的，我们围着炭盆吃着万茶（万茶品种不多，不外乎兰花根，瓜子，酱姜和陈皮），一边听着母亲讲故事，一边等着外婆给我们发压岁钱。外婆总要让我们等到很晚，说这才叫守岁，她掏出大小不同的硬币和纸币，给我们每个人数出了一块钱作为压岁钱。 把那拢共的一块钱揣兜里，瞬间觉得自己成了有钱人！八十年代，两分钱可以买一根水冰，五分钱可以买一小袋零食，一毛钱可以看一场电影，这一块钱，对于我们来说，堪称巨款，也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拥有。 揣着这笔巨款，香甜地沉入睡梦中，不过除夕之夜的睡眠，基本上是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炸得断断续续的。大年三十晚上的关财门，延续到大年初一凌晨的开财门，家家户户爆竹声声彻夜未停。 大年初一是街坊邻里气氛最融洽的一天，人们在大街小巷穿梭，拱手作揖拜年，一般出去走家串户拜年的都是家里的男丁，女人们则在家里端茶递烟招待客人。 家家户户门庭若市，迎来送往接送拜年的客人，街坊邻里一般都是在门口行个礼拜个年就走了，来不及停留因为要流水一样赶往下家，那一声声笑语盈盈拜年的问候，传递着邻里之间的友爱与和谐，人际之间的温情在脉脉流淌。 而孩子们兜里揣着的压岁钱也派上了用场，街头的零食摊，烟花爆竹摊，还有卖玩具卖气球的，无一不在勾引我们口袋里的压岁钱，偶尔我们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玩“跌三曼”（硬币摊在手掌上齐齐扔地面赌硬币正反面的多少）。
2 最热闹的当属正月十五的打龙灯了，到了这一天，人们早早吃过午饭，如潮水一般涌上了禾川大街，街道两边挤满了四面八方赶来看打龙灯的人们。 所谓打龙灯，就是在舞龙灯的时候，人们对着龙灯用爆竹各种狂轰滥炸，直到龙灯在硝烟中分崩离析才算完。 男人们十有八九兜里包里都装着各种各样的爆竹，尤其是那种大大的冲天炮，他们手持香火或香烟，只为了方便点燃引线。 在等待龙灯到来的过程中，有些人会陆陆续续往街中扔爆竹炸街当练手。等到大约三四点钟的样子，人们翘首以盼的龙灯终于上场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随着轰隆隆的敲锣打鼓声，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龙灯在街心精神抖擞的开始了表演。 在龙灯出现的那刻起，这彩色的巨龙就注定成为人们轰炸的目标，只见电光火石中龙灯在硝烟弥漫中翻滚舞动，龙灯队的人为了老百姓的尽兴也是拼了，他们层层防护戴着头盔穿上厚厚的旧棉袄，手持龙灯在人们的爆竹轰炸中腾挪闪躲，直到龙灯最后被炸成了只剩下一堆骨架，地面上也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爆竹屑，人们兜里的爆竹也都炸完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如鸟兽散。 记得那些年的龙灯来自县城几条主要街道：北门龙灯队，西门龙灯队，东门龙灯队。而最英勇善战的当属东门龙灯队，那些精神小伙每次都是坚持到最后的，直到龙灯被炸得七零八落不能再舞动虽败犹荣，相比之下其他几条龙灯早就缴械投降了。 正月十五打龙灯给热闹的春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直到这时，春节才算是过完了。然后我们又继续等待下一次过年，盼望下一年盛宴的欢乐到来。
在一次次的盼望中，我们也一年年地长大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社会大环境的变迁，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条例的实施，等等，年味儿被稀释得越来越淡了，淡到了几乎让人忽略了春节的存在。 饭桌上不再缺乏鸡鸭鱼肉，新衣服一年四季经常在买，总觉得缺少了很多，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具体是什么。对于春节，再也提不起盼望的兴趣了。 我从小长大的幸福街，一改过去的古朴陈旧，摇身一变成了光彩照人的永新记忆~南门老街，如今日日游人如织夜夜流光溢彩，而和我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们，也早已鸟大离林各自分飞。曾经那么盼望着过年的我们，都不知不觉鬓角染霜人到中年了。 老街的华灯映照着流年匆匆，却再也寻不回你我当年的笑靥，小时候的兰花根，我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快乐。 最好的地方，是从没去过的远方 最美的时光，是回不去的旧时光 每一段旧时光里，都藏着不可复制的美好。 记忆里的年味，在时光深处飘散着醉人的芬芳……
-关于作者- 江澜，原名刘江琴，幼师一枚，网站兼职撰稿人，爱好文字，钟情山水，心无大志，小安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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