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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当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战士的故事

 城北十五里666 2023-02-04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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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当年
黑龙江战士的故事
作者:王云智
 目 录
  1. 忆当年

  2. 厕所趣事

  3. 在那极度寒冷的夜晚

  4. 黑土地上的春节

  5. 水井 锅炉 辘轳把

忆 当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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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记忆的保险箱,掀开那些封闭多时的陈年旧事,在这春暖花开之际,晒一晒那些尘封已久的陈芝麻烂谷子,只要搜肠刮肚的想一想,那些散落在犄角旮旯的记忆碎片就会一一浮现。

早期的24连,除了我们住的那一顶帐篷,一栋板房,还有就是我们吃饭的粥棚了。除去这几座简陋的建筑,周围几乎都是荒地,南边是一大片水泡子,按照现在的说法那叫湿地,绕过水泡子就是地图上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嘟噜河了。在东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乱葬岗子,就是后来菜窖那地方,在没挖菜窖之前也是一片荒地,在这片荒地的中央,有几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据说是朝鲜人的坟茔,淹没在荒乱的杂草丛中。

记得那也是一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连里要把那片荒地开垦出来,我,好像还有占兴玉、李起,还有谁记不清了,一共两台车拉着两台大犁就在这几座坟墓的周围转悠开了,两台车好像都有意躲着那几座坟,谁也不愿意捷足先登把它掀翻,绕来绕去还是躲不过,说句心里话,当时的确是有些胆儿突突的,心里发毛,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只见拖拉机的单边链轨压上坟头,整个驾驶室歪向了一边,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停顿了一下,就这一下停顿,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感觉好像有什么灵异的事件要发生一样,里面的那个僵尸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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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浑身的汗毛已经竖了起来,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说时迟那时快,机车猛然间加大油门,冒着黑烟吼叫着开了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后面牵引的大犁,四个钢铁犁铧毫不留情的把这个陈年老坟豁开一道口子,削去了一半,紧接着第二台车又把另一半也抹平了,大犁过后,在灯光的照射下只见腐朽破烂的棺材板被犁铧豁得四分五裂,白花花的尸骨也是七零八落的撒满一地,当时我们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此时一轮残月缓缓的升起,不紧不慢的挂在了枝头,惨白的月光一点一点的洒向地面,更加增添了那种诡异的气氛。我们几个也是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视,是害怕,是惊恐,是忌惮,还是内疚,总之心乱如麻说不清楚,好像总是觉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似的。

按照中国人的习俗,这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的严苛一点儿,可算作是偷坟掘墓了吧,可当时我们也不懂这些,另外也是执行连里的任务,不得已而为之。后来那片荒地开垦出来以后,在那里种上了一片土豆,变成了我们的菜地,正可谓当今茶余饭后流行的那一句歇后语,“坟头儿改成了菜园子”。再后来连里组织人,又在那里挖了一个挺大的菜窖,供全连的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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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趣事

时下正值北京的严冬,北方的冬天凛冽寒冷,赶上有风的天气,走在街上也是缩头缩脑,行色匆匆,由此联想到多年以前,我们在东北时的寒冷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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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冬季,那就更不用说了,北京和东北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想想东北,北京的这点儿温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现在旅游开发出来的雪乡,其实我们在东北时早已见过,每到冬季,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嘟噜河的冰,冻的能有近一米厚,走在没有路的草甸子里,没膝盖的雪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往镰刀上吐一口吐沫,把逮住的小耗子按在上面,立刻就会被冻住。按说农村的冬季庄稼不能生长,尤其在东北,那应是漫长的农闲时节,但我们仍要按时出工。打草、打柴、脱粒、积肥、翻湾子打鱼、维护农机具、挖草炭土、跟车去团部拉煤、拉木头、拉豆饼、拉酒糟、上夜班去九连拉石头、小卖店进货、去凤翔办事等等。

从连队到团部三十多公里的路,坐着蹦蹦连颠带冻的,受的那个罪啊!最有意思的是几天前我和大刘还有老朱通话,说到了在东北上厕所时的趣事,零下三十几度的寒冷天气真是滴水成冰,说起24连那个简陋的厕所,我想可能我们每一个在24连生活过的人都会记忆犹新,这个可人疼的厕所,就坐落在我们宿舍的后面,和宿舍隔着一条土路。在当地把厕所叫做茅房或茅楼,在茅楼内横着挖一个挺深的坑,上面担上木头方子,这就是最简单的茅坑了,在那样寒冷的冬季,排出的粪便立刻就会在坑底冻住,越积越高,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形成一个塔状的圆柱,会有人定期去清理。在厕所的后面,用冰穿一点一点的往下敲,这个粪便形成的塔柱冻得很结实,一冰穿下去,碎粪便渣子乱溅,不时的会有碎渣崩到身上、脸上,甚至可能崩到嘴上,这个不好干的活儿,也算是个力气活儿,又脏又累,那么冷的天,干活儿的人也是四马汗流,热气腾腾,所以没人愿意去干这种活儿。在我的记忆里,通信员老王(王顺根),劳改犯(徐忠奎)还有接受改造的(刘顺江)都干过这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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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时间长了,工作安排不及时,厕所没人去清理,最后那个冰冻起来的粪便圆柱体就会越冻越高,高出了茅坑的表面,高出了那两条木头方子,这时再蹲在木头方子上面如厕,已经蹲不下去了,如果强行为之,就有可能蹭屁股,那怎么办呢?想方便的人,使足了力气用脚踹那个冻出坑面的塔尖,一下、两下、三下……,也许碰巧了可能在某个冻的不太结实的地方折断,这样就可以蹲下去了,如果运气不好,踹多少下都没用,有时踹不好踹偏了,就会从塔尖的边上滑过去,鞋帮和棉裤的裤脚就有可能蹭上污物,实在踹不倒,憋的难受,也只能将就着来个半蹲的姿势,撅着眼子草草了事。

想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上厕所,还要有一些技术上的含量,还要有一点儿动作上的技巧。今天想起来,这是多无奈的事,上个厕所,每个人生理上最基本的事情,都有故事发生。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了,想想我们在东北这十年间,四地的知青再加上老职工,那么多的人像个小社会,又会有多少类似这样的生活点滴,又会有多少这样既平常又有趣的故事呢?

在那极度寒冷的夜晚

从苦难与动荡之中闯荡而来的我们无疑又赶上了三分幸运。在我们的垂暮之年,能够享受到平凡而宁静的生活,也实属是一大幸事,老了也有老了的活法,老了也要活在美丽的风景中,那才是我们真正向往和追求的理念。而回忆,却是我们老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它秉承着我们知青这个特殊群体所包含的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它好像是我们大脑中所固有的一道程序,驱动着我们的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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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刻骨铭心的故事,总有一些难以忘怀的历程,我们在东北的那一段经历,是我们这一辈子都回味不完的根源。回望着曾经的如火如荼,展望着如今的现世安稳,多想与过去的时光说说话,聊聊天。回忆的双桨泛起阵阵涟漪,记忆的航船又一次启程,打开思绪的窗口回望过去,只愿不会遗忘,只愿不会迷失。

人生因为有了思念,而丰富了光阴,因为有了回忆,而懂得了珍惜,于是把从前的故事跃然纸上,让回忆的长河流淌在荒友群的日子里。也是我们的一种选择,也是我们之间的一种良性互动。让我们一起回到遥远的24连那苦涩与难忘的生活中,去体验与回味一下我们一路走来的沟沟坎坎与艰熬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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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那是远在四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年秋天,由于连日降雨地里一片汪洋,拖拉机、收割机无法下地,只得用小镰刀收割,然后积成大垛,待到土地上冻了,机器就可以过去脱粒了。那又是一个极度寒冷的黑夜,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那更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残酷无比的漆黑雪夜,那天晚上我开拖拉机牵引着卸掉收割台的康拜因去东山脱粒,康拜因手是当时23连来我连支援的老职工司道成,那天晚上他穿了两条棉裤,三件棉袄外加一件大皮袄,跟班脱粒的有北京的刘铁军(狗熊)、沈宝祥(大怪)、上海的冼德生(阿德)、哈尔滨的单勇,男生还有谁记不清了,女生就记住了一个卢国珍,其他人也想不起来了。当时是分白班和夜班两班倒,我们是夜班,黑龙江的冬季天黑得特早,吃完晚饭,天已擦黑,我们一行从连队出发,浩浩荡荡的向东山进发了。

到了东山脚下天已大黑,还没等我们进入作业状态,突然之间,一股强劲的狂风席卷着暴雪呼啸而来,只见一团一团的鹅毛大雪打着卷儿的向我们扑来,此刻天昏地暗,温度极低,原来可以看到远处地平线的灯光,这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能见度只有几米远,没有了参照物,如同睁眼瞎一样,昏天黑地的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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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都没有放弃任务,还在寻找着地里的脱粒地点,我在驾驶室里,看到前大灯所能照到的地方全是成团的雪,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那风真是刮的邪乎,拖拉机的两条链轨,在半米多厚的雪地上开过去,后面的两条车辙立刻就会被狂风刮平,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就这样转悠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大家都冻得不行,大怪第一个钻进驾驶室,随后陆续又有几个人也钻了进来,驾驶室里塞的满满的,那么小的空间,好几个人都在里面呼吸,只一会儿工夫,呼出的一团团白色气体,就在前风挡玻璃上结上了一层冰霜,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没办法只好用指甲一点儿一点儿的抠,抠出巴掌大的一小块儿,才能透过这一小块儿看到外面,可一会儿又冻上了,每隔一会儿就得用手抠一抠,不然什么都看不到。拖拉机内壁的红色也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霜,整个驾驶室的内壁也都变成了白色。

毕竟驾驶室里的空间有限,装不下几个人,剩下的几个人怎么办呢,在康拜因的尾部有一个平时放工具、配件和一些杂物的小帆布篷,那里面也没有多大的地方,大约一米见方左右,其余的人都躲在了那里,这时已经到了午夜,我和23连的康拜因手司道成商量,这活不能干了,不然会把人冻坏,赶紧找东山小房躲一躲吧,当时那情况,东山小房上哪找去,这时我们都意识到迷路了。

在这种情况下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急的我也是欲哭无泪,就那一晚上我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冷,额头和手心一直都在冒汗,那并不是我穿的多,而是急的。在东北的那些年,那是我遇到的最冷的一天,据说得有零下三四十度的样子吧。在东北把这种极端寒冷的暴风雪天气称作“大烟炮”,在这种环境下,迎着风人是无法呼吸的,有种窒息的感觉,只一会儿功夫人就会被冻僵。都说水火无情,在这漆黑的暗夜里,北大荒的暴风雪肆虐起来,也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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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在这寒冷刺骨的暴风雪夜里,就这样一刻不停的转悠到了下半夜,大约三点多钟东方泛白,天色放亮,猛然间隐隐约约的发现东山小房就在坡上不远的地方,离我们的距离大约有不到一百米,这时23连的司道成也看到了,他用手指着东山小房,大声的叫着,听不清他吼的是什么,但看得出他那激动的样子,我当时也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我们得救了。其实我们就在东山小房南边不远的地方一圈一圈的转转转,一直转了一宿,按照迷信的说法,我们是遇到鬼打墙了。这时风也停了雪也住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如同大海中迷航的一叶小舟看到了岛屿一样,我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小房开了过去。

到了小房的门口,驾驶室里的几个人一溜烟的钻了进去,康拜因尾部的那个工具棚里的几个人却迟迟没有动静,我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蹿了上去,打开门一看,我惊呆了,里面的人就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睫毛,皮帽子上都是白霜,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出是绝望、是渴望还是希望,我喊着他们的名字也都没有反应,可喜的是他们还都有意识,我只好一个一个的把他们从那个四面透风的破工具棚里拉了出来,我印象最深的是狗熊、阿德、单勇几个人的脑门子、鼻头和脸庞,都冻得亮亮的,像红苹果一样,大家手、脚、脸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冻伤,从他们疑惑的目光投射出来的只有惊恐和错愕。如果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再晚发现一会儿东山小房,如果真要是出了人命,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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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们的突然到来,惊醒了在东山小房看屋子的马学成老汉,他一看大伙都冻成了这个模样,马上把他自己的北大荒白酒贡献了出来,帮着大伙用白酒加雪搓手又搓脚,这样有效的防止了冻伤,我看着一屋子的人都蜷缩在土炕上瑟瑟发抖,只有我站在那里傻傻的,不知所措。

如果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拿出手机打个110,报个警求个援,很简单的事,问题就解决了。可在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真是感觉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是个什么滋味了。在当时这算是一起事故,团里还专门来人直接向我询问了一些情况,后来听说通报全团了。再后来听说卢国珍的脚冻坏了,去了汤园的师部医院和哈尔滨的兵团医院,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最后还是有一个脚趾截肢了,造成了残疾。东北人说了“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这话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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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此讲完了,那个可怕的漆黑雪夜,随着我们的记忆来到了今天,24连的所有知青,也一定不会忘记那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确确实实的故事,因为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们曾经在一起有过一段可歌可泣的青春壮举,那里有你、有我,有我们大家心中共同的24连,有我们大家就连做梦都会共同梦到的一个地方,那就是所有24连的知青永远的一个家,那里的一切都值得我们每个人用最珍贵的方式来珍藏,我们珍藏的是什么?是我们每个知青间的情和义。什么是知青?知青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知青的辉煌、知青的无私、知青的奉献、知青的磊落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把我们自己的故事讲给我们自己听。才能让知青的悲壮情怀得以不断的延续。

黑土地上的春节

春节,是所有中国人最庄重,最喜庆,最期盼,最传统的节日。每到春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置办年货。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回家过年,是最浪漫的渴望,小孩子盼过年喜气洋洋,穿新衣,戴新帽,吃饺子,逛厂甸(庙会)。男孩子抖空竹,带鬼脸,耍大刀。女孩子扎红头绳,穿花棉袄、抹红脸蛋。早年间没有电视,也没有春晚,各家各户聚在一起剁白菜,和肉馅,包饺子,一家人在一起侃山、说古、逗笑话其乐融融。天黑以后胡同里的孩子成帮结伙,打着各式各样各种花色的纸灯笼,互相追逐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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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孩子兜里没钱,舍不得把小鞭炮成挂的放,而是拆开一个一个的点燃,不小心碰掉了炮捻,还要小心翼翼的插回去,淘气的男孩儿特别会玩儿,把大一点儿的炮竹点燃后,马上扣上一个铁皮罐头盒,然后迅速跑开,睁大眼睛捂住双耳,躲在墙角,只听一声巨响,罐头盒带着一股青烟飞向天空,一帮孩子一片欢呼,片刻,罐头盒落地,一群孩子一哄而上,跑在前面的孩子捡起还冒着烟的罐头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着眉头说了句臭鸡蛋味,而后一哄而散。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娱乐,变着法的自己找乐子,寻开心。夜色渐浓,大挂鞭、二踢脚、麻雷子、大呲花、嘀嗒筋、窜天猴粉墨登场,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在京城的夜空,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中。

这些儿时难忘的春节乐趣,在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好像猛然间来了个急刹车,止于六九年,止于我们春花烂漫,梦寐不忘的年代。大规模的知青下乡运动,把我们的人及我们的魂扔到了遥远的天边,远离了家乡,远离了父母,远离了生我养我的怀抱,让你在那里生根发芽,扎根农村一辈子,知青生涯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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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冬季都是乡村的农闲时刻,所以知青多以此时回家探亲,两年一次的探亲假得来不易,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家过完春节再回来了,连队留下的知青就不多了,此时连队就显得有些冷清。大约是在七零年的春节,我们宿舍里剩下不多的几个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一点儿平时见不到的酒菜,大家在宿舍里的土炕上围坐一圈,打开一瓶北大荒白酒,那时也没有酒杯,就用平时刷牙的搪瓷缸子倒上酒,其中一人先喝一口,再传给下一个人,一人一口转着圈喝。忘记了是谁提议,这第一杯酒应该敬远在家里的老爸老妈,于是大家立刻在土炕上站了起来,面向西南家乡的方向,举杯祝福远在家乡年迈的父母平安健康,此刻我们个个已是泪流满面。想家又回不去,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在这遥远的土炕上,喝到嘴里的是酒,咽到肚子里的却是苦水。越是过节的时候越是思念起故乡和白发苍苍的父母双亲,不禁潸然泪下。在新春佳节的日子里,谁不祈盼回家与家人团聚过年,这是人之常情,在遥远的北大荒,我们也只能以泪洗面,用泪水来洗刷乡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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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节到来之前连里也会杀猪,现宰现卖,家属房老职工买走一部分,大食堂留一部分,到了春节放假期间,食堂就开两顿饭了,黑龙江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下午三点多钟天就黑了,放假期间起的又晚,两顿饭也没问题,晚饭都是在宿舍里点着煤油灯吃的,在24连的春节期间,知青们基本无事可做,每天也就是混日子,熬时间。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的早晨,天已大亮,我们还在被窝里没起呢,一阵嘈杂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我们赶忙穿衣下地跑到外面,只见一队人马从东边自远而近款款走来,他们身披大花被面,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脚踩高跷一步三摇,描眉画眼勾着粉脸,敲锣打鼓扭着腰肢从我们宿舍和大食堂之间向西慢慢走过,这些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们一概不知,后来才听说是团结公社的人,不知为什么耍到我们这来了。也可能是想拉关系,还有可能是受邀请,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应该是无利不起早吧。图片那时的春节,回不去家的知青,也有叫花子跳舞穷欢乐的时候。有一次春节前数天,我和哈尔滨知青陈颖,找机会去了趟凤翔,买回来两捆红皮二踢脚,一捆十个一共二十个,买回来后怕受潮,就放在火墙边烤着,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我俩在宿舍外开心的放开了,24连空旷的天空第一次想起了二踢脚的炸裂声,地上一响,天上一响,一会儿就招来了一帮家属房的孩子,放了一会儿不过瘾,陈颖想了个歪主意,在宿舍的走廊里,把二踢脚横着往女生宿舍那边放,第一响在我们宿舍门口炸响,第二响就嘣到女生宿舍那边去了,结果刚放了一个,就得到了女生的抗议,而后又转到大食堂里,站在卖饭窗口往东边山墙的方向放,那帮家属房的孩子也跟着起哄瞎嚷嚷,不一会二十个二踢脚就放光了。图片过年包饺子,也算是传统吧,可食堂要是吃顿饺子,就那几个人也包不过来,于是就把饺子馅和面分发给各个宿舍,让你自己慢慢包去。有的宿舍跑去老职工家里,借来擀面杖案板等工具,我们就没借来,能说得上话的老职工,就那么几家,这个时候找人家借,人家自己也正在用,我们宿舍啥也没借来,那就广开门路自己想辙吧。我们把木箱子从土炕上抬下来,放到宿舍的中央,箱子上一层浮土,用湿毛巾胡乱擦了擦,算是案板了,再用毛巾把洗脸盆擦吧擦吧,装饺子馅,没有擀面杖,找来一个空啤酒瓶子当擀面杖,包出来的饺子大小不一,有爷爷辈的还有孙子辈的,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不过那也算是饺子吧。再找一个洗脸盆当锅,打一盆水开始煮,宿舍里的炉火真旺,不一会儿水就开了,煮熟后一看碎了一半,成了片汤了,手头也没有笊篱(漏勺),煮熟的饺子就在脸盆里泡着,大伙捞着吃吧,就看这几个小知青个个眉飞色舞,不管三七二十一,争先恐后好像饿虎扑食,只一袋烟的功夫,就只剩饺子汤了。饺子加片汤下肚,个个抹着嘴,打着饱嗝,嘬着牙花子,那叫一个香。不管怎样,好歹也在大过年的吃上了一顿饺子,也算是过年了,比平时吃的大碴子好吃多了。图片24连的春节放假期间,大把的时间没处打发,我在宿舍里用木工房的下脚料做了一个弹射飞机模型。当时没有实物样板,只有一本航空知识杂志,里面有一段制作弹射飞机模型的介绍,有尺寸、重心、平衡等数据。我按照介绍一步步制作,先把机身制作成型,再做翅膀、垂尾,用胶水粘合成型,最后安装上弹射钩,终于把一架小飞机模型做成了。这时家属房的孩子们又来了,弹射试飞的时候,我一个人操作不了,他们正好可以帮上忙,找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串橡皮筋,让小胡的小舅子粉匠(偏头上图)在前面举起橡皮筋,我在后面把橡皮筋拉开,一松手,小飞机弹射出去飞上了天,在24连的天空转了一圈,落到了宿舍房顶上,找根杆子扒拉下来,继续弹射,又飞了几圈以后落地时摔坏了,家属房的孩子们还没尽兴,捡起摔坏的小飞机,疯跑着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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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知青的春节除了冰天雪地,也有孤寂中的那么一抹温存,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过节的时候已没有了落寞和枯燥,过去的那情那景还会一清二楚的浮现,心绪也会被缠得软软的。岁月悠悠,过去了那么久,千万个从中走过来的知青,还依然能查找到寥寂的滋味和温和的可贵。忆往昔,有太多的感慨和深刻的记忆,知青的名称是时代留给我们的印痕。五十多年前,十六、七岁的我们从城市来到北大荒,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只有我们这些亲历者才清楚,我们是一个时代最有担当最有气魄的一代人,每当回首往事,总会不胜感叹,思绪万千。转眼间,一个时代过去了,我们一个个青丝已去,白发苍颜,过往的岁月也已模糊不清,唯独在北大荒的那段时光还恍如昨日。远去了我们曾经的黑土地,让我们在仅有的一点记忆里,继续回望你。正因如此,才应该对知青间的情谊倍加珍惜,互为伙伴,互相永记。

水井 锅炉 辘轳把

24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已经牢牢的刻在了我们的脑子里,那些发生在早年平淡无奇的故事,好像我们每个人在残阳下的剪影,一篇篇,一幕幕。犹如陈年的老酒,时而还能散发出阵阵的幽香。如今已经老去的一代知青,他们心中最美的珍藏,是那些逝去的时光,只要想起那些久远的往事,就会在心中掀起一阵阵涟漪,清晰的画面立刻在眼前浮现。记忆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存储,只要是闲暇之余,这脑子就像快速回倒的录像带,只需片刻就会检索到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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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年我们下乡来到24连,当时除了帐篷、板房、粥棚,还有一口水井,这口水井就在大食堂的东头稍微偏北一点儿的位置,那时大食堂还没有盖起来,这里是24连的活动中心,我们吃饭、打水你来我往,都要在这里照面寒暄。据我所知,这可能是全连唯一的一口水井,全连的饮用水包括我们脱坯和泥全都是取自这口井里的水。这口井的井台比地面稍稍高出一些,围绕着这口井建有一个撒气漏风的破木板棚子,这个棚子的门是朝南开的,井口上面架着辘轳,那辘轳把儿由于使用频繁已经磨的锃亮,好像已经出了包浆,一根绳子从辘轳架子上一直延伸到井底,绳子的末端连着大约有一米多长的一节铁链子,铁链子下面拴着一个水桶,水桶接触到水面时,由于铁链子的重力会把水桶往下坠倒才能灌满水,然后双手紧握辘轳把,使劲往上摇,这也是个技术活儿,这期间一点儿都不能松劲,不然一松手水桶就会自然落体,直下井底,反转的辘轳把还容易打到人。所以不能松懈,直到把水桶摇出井口,这时一手攥紧辘轳把,另一手赶紧把水桶提起离开井口,才算完成了打水的动作。冬天打水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水洒到井台上,时间长了会在井台上结满了冰并且很滑,每次去打水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以防滑倒,井口的冰冻得厚了,井口越来越小水桶就下不去了,就要用冰镩把井口的冰除掉,镩下来的碎冰在井下水面上漂浮一层,这时把水桶放下去,由于水面有一层冰,水桶下不去,打不上水来,摆弄来摆弄去费了好大劲才能打上来一桶掺杂着冰块的冰水,一不小心还会把水撒到鞋上,那年月,哪像城里,水龙头一开自来水哗哗的就来了。在东北,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艰难困苦的日子说也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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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的旁边立着一个小型的锅炉,供全连人使用热水,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喝过这个锅炉里的开水,我们宿舍里也没有暖水瓶,我们渴了的时候,直接拿着洗脸盆到井台上,打上一桶水倒在脸盆里,端回宿舍,用搪瓷缸子在洗脸盆里舀上满满的一缸子水,一扬脖咕咚咕咚下肚,那叫一个凉,这不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屏火力壮,而是傻小子喝凉水儿喝完就去见小鬼儿了。大冬天的也是这样喝,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下乡那几年都是这样。

我在机务下地耕作时渴急了都喝过河沟子里面的水,先把水面上的小虫赶跑,然后低下头,双手捧起就喝,有时实在渴急了,又找不到水沟子,我还不止一次的喝过拖拉机里面的冷却水,身边没有水杯,又不能嘴对着发动机上的放水开关,只得先把空气滤清器上的积尘杯卸下来,倒掉里面的尘土,用满是油污的脏手擦吧两下,打开放水开关接上一杯混浊的冷却水,刚放出来的冷却水是滚烫的,不能马上喝到嘴里,强忍着极度的口渴,眼巴巴的盼着水的温度快点儿降下来,已经冒了烟的嗓子眼儿快要等不及了,尝试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捏着鼻子喝下去,一股子掺杂着润滑油和铁锈的怪味道,贯穿七窍,那叫一个难喝。后来连领导关心我们,让烘炉老庞给我们每台车做了一个铁皮水壶带在车上,那里面灌的也是井里的凉水,下乡那些年就没喝过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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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锅炉的作用就是供给我们收工以后能打上一盆热水,用来洗把脸,擦洗一下身上的汗水,有时收工稍微晚一点儿锅炉已经没水了,只好把脸盆放在水龙头下面,双手把锅炉搬的倾斜一点儿,这样还能有一点儿残留的热水流出来,如果别人已经这样做过了,你就是把锅炉放倒,也不会有热水流出来了,最后还有一招就是赶紧到井台上打一桶水,倒进锅炉的加水口,还能顶出一点儿热水,加的凉水多了到后来顶出来的水也是凉水了,也就只能用凉水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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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农活闲下来的时候,那井台周围就会热闹起来,上海知青爱干净是出了名的,尤其是上海女生,成群结伙的洗衣是必不可少的项目,她们把从家里带来的铝制大洗衣盆摆在宿舍门口,周围摆放了一圈小盆,开始了洗衣交响曲,还有的干脆把洗衣盆搬到了井台边上,这样用水就会更方便一些,那一盆衣服洗来洗去,弄了一地水,老连长周克刚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有一次在全连大会上,周克刚横眉厉眼把上海女生点了名:“干啥玩儿,一件衣服洗那么多遍,洗完衣服的水还像清水一样,有谁像你们那样”。下面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南方人和北方人还是有些不同,我们宿舍的沈乘浩洗衣时,先要把肥皂用小刀削成一片一片的泡在水里,等肥皂完全溶解了,再把衣物放进去搓洗。而我们是直接把肥皂打在衣物上,然后再搓洗,可能上海人觉得那样能洗得更干净一点儿吧,到底哪种方法好呢,说不清楚。也许有人认为南方人或许比北方人稍稍精致那么一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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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逢年过节或是农忙会战,都要杀一口猪来改善一下,这杀猪的操作也是在这口井的边上进行的,每次基本都是刘传功操刀,只见那头大肥猪四个猪蹄被牢牢的捆着,放在案子上,那猪可能知道末日要来了,死命的嚎叫,那尖利的声音能响彻24连的各个角落,现场围着好多人,有帮忙的,有打下手的,有看热闹的,有叼着烟卷背着手冷眼旁观的,还有指手画脚瞎指挥的,小孩子与狗也是跑来跑去热闹非凡,这也能算得上是24连的一景了。

再往后24连逐步发展扩大,人口多了,房子也多起来了,需求也在逐渐增加,先后有了马号和大食堂的井,再后来老职工家属房也有了自己的井。但井口没有了辘轳,而是都用上了压水装置,咱们的大食堂就是这样的压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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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水井是把一节手腕粗的铁管打入地下,在铁管的最下端焊上一个实心的圆锥体,像箭头一样尖尖的,在铁管下端一尺左右,周围打上若干小孔,里面塞进大盐粒子,防止小孔被沙子堵住,铁管一直往地下打到有地下水的位置,地下水从铁管下面的小孔进到铁管里面,就会把铁管下端里的粗盐粒子化掉了,露出地面的铁管焊接上井头就算大功告成,井头里面的构造是单向阀门,活塞,拉杆,最上面安装杠杆手柄,先要往井头里加上一点儿水,然后反复上下压动,不一会水就被抽上来了。

09年北京知青重返24连时,连成家里的井,都已经电气化了,开通电源自动上水,哪还有什么辘轳把、压水井,时隔多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今天的24连,庄稼的种、管、收已经完全机械化、信息化、网络化,生活也有了很大提升。再也见不到知青时期的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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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想起那些记忆中的老相册,看着那些记录着我们青春年轮的老照片,都会心绪翻滚心悸不已,一个个英姿勃发的翩翩少年,用他们年轻的生命,铸就了北大荒今日的新貌。再看现在的我们,一个个白发垂垂目光迟滞,对照年轻时的老照片犹如隔世,随着岁月的流逝,知青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的故事很快也要存入历史的档案袋。然而,那种对青春的怀旧情结直至今日都无法散去,依然伴随着我们混浊的目光佝偻的身躯缠绕在我们心头。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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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智:男,北京知青,六九年十六周岁下乡去黑龙江,七八年返京,待业两年后分配到北京市公路管理处,学习汽车驾驶,九一年到中国招商国际旅游总公司,直到退休。

文章来源:知青情缘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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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 稿

童年回忆、青春、上山下乡、知青岁月知青历史、返城生活、人生经历、光阴故事、老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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