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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 卷五十六 ~ 卷六十

 新用户4541Ay47 2023-02-20 发布于上海

卷五六

▲郊祀天地之禮(上)

 《虞書》:肆類於上帝。朱熹曰:“類是祭天之名,與旅上帝同,其義不可曉。”

 胡宏曰:“夫聖人名必當物,祀上帝而謂之類者,本乎天者鹹在其中也。”

 臣按:祀典之載於禮者莫先於《舜典》也,上帝之祭前此未有其名,雖《易》有“殷薦上帝”之象,然象乃孔子所筆也,《書》之所謂類者,蓋虞廷史臣之辭,在周前千有餘年。臣竊意其所謂類者,史臣紀舜受命之初,其祭告於神也,皆類合於上帝,不言後土者,言天則地在其中,猶《中庸》所謂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而不及後土,注謂其省文耳。分祀天地之說始見於《周禮》,雖曰必順陰陽、因高下而各從其類以求之,庶得其神之來享,然天與地對、皇天與後土對,六經言天必與地俱,孔子言郊多與社並,天與地並祭猶父與母同牢也,豈得為瀆乎?況一年之間夏在冬前,並祭天地則以為瀆亂龐雜,地先天祭豈非越次先食乎?虞夏祀帝之禮與其時俱不經見,惟《周禮》祭天則用冬之日至,蓋成周以建子之月為正歲也,歲正之首未遑他事,首舉上天之祭,至於建午之月乃祀地耳,是蓋一代之製,後世因之可也,別以義起亦可也。夫類於上帝經有明言,舍周而從虞又何不可哉烏可以合祭之禮起於王莽而以為不經?夫事苟合義,固不當以人廢,矧在周之前明有《虞書》之文,所謂類者安知其非當時所稱之祭名哉?漢儒解《周禮》類造之言非解《書》也。夫周有冬至之祭,故凡非時之祭謂之依類常祭可也,有虞之世所謂常祭者何名,其行禮者何時,此所謂類者何所謂乎?我聖祖初得天下即築壇為南北郊,冬至祀天於圜丘,夏至祀地於方丘,一如《周禮》之製,行之數年,風雨不時,天多變異,乃斷自宸衷,複為合祭之禮而以正月行禮,凡所謂六宗、山川、群神皆各為壇以從祀,蓋複有虞之典於四千餘載之後,每正歲之吉,天子躬祀天地而以祖宗配享,分命群臣各獻二十四壇,行之百年,神祗饗答,休征屢應,其克享天地之心而遍致明靈之格者非一日矣,萬世所當遵守。

 《詩序》:《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朱熹曰:“小序以此詩篇首有'昊天’二字遂定以為郊祀天地之詩,諸儒往往亦襲其誤。”

 臣按:自古論合祀天地者率以是序為據,朱熹深辨其非,夫用此一言以解此詩似乎固矣,若夫所謂郊祀天地之語則在漢以前已有此說,非但始於元始亦可見也。

 《周禮》: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鄭玄曰:“《國語》雲:'精意以享之謂禋。’”程頤曰:“天與帝一也,天言其體,帝言其主。”

 胡宏曰:“禮之所貴,貴其義也,是故主者祭天以柴燎牲,使氣上達。語其精神則謂之禋,語其感格則謂之類,指其方兆則謂之郊,指事異名,其實一也。”

 臣按:大宗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祇三禮、吉禮之別十有二,所謂禋祀、實柴、槱燎三者祭天神也,血祭、狸沈、疈辜三者祭地祇也,肆獻祼、饋食、祠、礿、嚐、烝六者祭人鬼也。然天神之祀有昊天上帝而地祗之祭無有後土,是亦猶《虞書》之類上帝而無後土也歟?

 大司樂,凡樂圜鍾為宮、黃鍾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雷鼓、雷鞀、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凡樂函鍾為宮、太簇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靈鼓、靈鞀、孫竹之管、空桑之琴瑟、鹹池之舞,夏日至於澤中之方丘奏之,若樂八變則地壒(祇同)皆出可得而禮矣。

 胡宏曰:“樂六變而天神降,樂八變而地壒出,此豈君子知禮之言,類如巫祝造怪之辭也,則又以為神降示出然後可得而禮,曾不知樂所以導和、禮所以為節,作樂乃所以行禮禮神也,豈待神降壒出然後行禮哉?”

 吳澂曰:“此文不惟不經,仍自相背戾,既曰'以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鬼神示’,是祭祀合樂之際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並用矣,而其下則止用黃鍾、大呂、雲門祀天,止用太簇、應鍾、鹹池祭地,如是則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各自為用,不得謂之大合樂矣。凡作樂必律呂聲音一時並舉,克諧而不相奪倫,然後成樂,今既各自為用,何自而成樂乎?況周家祭祀已行之跡莫詳於《詩》之《頌》,今考《昊天有成命》之詩郊祀天地,是天地無分祭之文;考《般》之詩望祀四嶽河海,是四望與山川無異祭之文;考之《詩》禘祖而其末則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是妣與祖亦無各祭之文;考《周頌》之詩盡是祭祀之詞,其言作樂未聞有分樂而序之之說,亦未聞用曆代之樂以分祀之禮,此甚不足信。”又曰:“既言六樂者文之以五聲、播之以六音,是六樂之作五聲、八音並用之矣,而其下則禮天神、地壒、人鬼,於五聲皆止用其四,於八音止用其三,使其果如此,則聲音不備,樂何自而作?況考之於《詩》有瞽作樂而合乎祖,其間用鞀、磬、敔、簫管等樂,於祭宗廟之際固亦兼用竹、革、木、石之音矣,孰謂去此而不用乎?既曰凡六樂者一變至六變合六樂而言之,至於七變、八變、九變則餘三變又不與焉,況樂所以象德,而六樂之致鬼神壒不知何分而象德耶?考舜之作樂,感格之效自近以及遠,今乃自遠以及近,夫舜樂所以感物者未嚐以某樂感某物、以某樂感某神,帝王作樂之意大概相似,何獨成周之樂而不然哉?故曰此文不惟不經,仍自相背戾,不足信也。”

 臣按:分祭天地之說始見於《周禮大司樂》,他經典所不載也,非獨他經典所不載,雖《周禮》亦無之,惟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蒼璧禮天、黃琮禮地,及典瑞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兩處分言天地然不言其地與時,其言冬至祀天夏至祀地、祀天於圜丘祀地於方丘,惟於大司樂見之。夫大宗伯之職在掌邦禮,禮之大者吉禮也,禮莫重於祭祀,莫大於天地,然於大宗伯所掌之三大禮、吉禮十有二之中,止言昊天上帝而不及後土地祇,乃至於作器之時始言之,可見其所行之禮則一,而所用以禮神者其器則有兩也。況於司服掌玉之吉服,止有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之文,無有所謂後土地祇之服,由是觀之,合祭天地其神有兩而主祭惟以一人可見矣。惟其神之兩,故兩其器,或以蒼璧或以黃琮、或四圭有邸或兩圭有邸;惟其祭之一,故主祭之人所服之服則一而已。然則大司樂之言非歟?曰先儒固謂《周禮》非盡出周公,況其所論樂律自相背戾,吳澂謂其不經不足信,非無征之言也。夫其所論之樂既不足信,則所論之禮又烏可深信哉?

 《禮記郊特牲》: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也,兆於南郊,就陽位也。掃地而祭,於其質也。於郊,故謂之郊。牲用,尚赤也。用犢,貴誠也。

 陳澔曰:“冬至日短極而漸舒,故雲迎長日之至。郊祭者,報天之大事,天之尊無為,可祀之以其道,不可主之以其事,故以日為之主焉。天秉陽,日者眾陽之宗,故就陽位而立郊兆。”

 臣按:《祭義》“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蓋天之為德至廣至大,不可得而見也,其所可見者日與月焉,故以日為主而又以月配之,尊之以次於天,以為三辰之主而設王宮、夜明二壇於郊壇之側,猶王燕飲而主之以大夫、王嫁女而主之以諸侯、祭社而配以句龍、祭稷而配以棄也。

 卜郊,受命於祖廟,作龜於禰宮,尊祖親考之義也。卜之日,王立於澤,親聽誓命,受教諫之義也。獻命庫門之內,戒百官也;大廟之命,戒百姓也。祭之日,王皮弁以聽祭報,示民嚴上也。

 陳澔曰:“告於祖廟而行事則如受命於祖,此尊祖之義。用龜以卜而於禰宮,此親考之義。其日卜竟,有司即以祭事誓戒命令眾執事者而君亦聽受之,是受教諫之義也。有司獻王所以命百官之事,王乃於庫門之內集百官而戒之,又於太廟之內戒其族姓之臣也。祭報,報白日時蚤晚及牲事之備具也。”

 臣按:《曲禮》雲“大饗不問卜”,周人郊用冬至則有定日矣,而此又雲卜郊,何歟?考古注疏引《易說》雲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夏正建寅之月也,鄭氏又謂迎長日之至為迎春分之日。漢人去古未遠,其言亦或有所據,不然則此所謂卜郊者果何卜歟?或者以下文有“帝牛不吉”之言而以為卜牲,然此明言卜郊不言牲也,況冬日至祭天,是日日既至矣,無所俟於迎,迎者未至而逆之之謂也,鄭氏所引《易說》謂為迎春分之日豈其然哉?本朝之製,於未祀之前一月,欽天監先擇日以聞,蓋古卜法不存而擇幹支之吉以代卜也,既擇有定日,歲前十二月朔上躬詣犧牲所視牲,此後每日遣大臣一員往視,次日早朝複命,將祭之前先告太廟,遣禮部官檄京都城隍神,遍請天下當祀神祇,致齊之日上皮弁服,登正殿誓戒百官,齋之日遣禦史點視各官,於齋次仍行南京一體齋戒,蓋與古人卜郊獻命之禮若合符節。

 祭之日,喪者不哭,不敢凶服,濬(泛)埽、反道,鄉為田燭,弗命而民聽上。

 陳澔曰:“濬埽,灑水而後埽也。反道,剗道路上之土反之,令新者在上也。鄉民各於田首設燭照路,恐王行事之早也。喪者不哭以下諸事皆不待上令而民自聽從,蓋歲以為常也。”

 臣按:今行大禮,有司修理道路,沿途明燎火,是即古人之製,但所謂喪者不哭、不敢凶服尚未舉行,請如古製。

 祭之日,王被袞以象天。戴冕,璪十有二旒,則天數也。乘素車,貴其質也。旂十有二旒,龍章而設日月,以象天也。天垂象,聖人則之,郊所以明天道也。

 陳祥道曰:“合《周官》《禮記》而考之,王之祀天,內服大裘、外服龍袞,龍袞所以襲大裘也。”

 又曰:“夫先王祀天,有文以示外心之勤,有質以示內心之敬。故因丘、埽地、陶匏、槁秸、疏布、素車之類,此因其自然以示內心之敬者也;執鎮圭、繅藉五采五就、旂龍章而設日月、四圭有邸、八變之音、黃鍾大呂之鈞,此致其文飾以示外心之勤者也。然則內服大裘以因其自然,外被龍袞戴冕璪以致其文飾,不以內心廢外心,不以自然廢文飾,然後事天之禮盡矣。”

 臣按:郊以祀天,祀天而必法則其所垂之象,使凡吾身之所被服、吾身之所乘駕、吾禮之所施設文飾,莫非天之象焉。

 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

 周諝曰:“《孝經》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祖之所配於圜丘者昊天而考之所配於明堂者上帝,此言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而反言配上帝,何也?天言其體,帝言其用,故對而言則天與帝異,合而言之則帝即天也、天即帝也。《易》之象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其言上帝,與此同意。”

 臣按:祭祀之禮皆所以報本反始,而郊祀上帝而以祖配,此又報本反始之大者。《祭義》:郊之祭,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鄭玄曰:“主日者以其光明,天之神可見者莫著焉。”

 孔穎達曰:“自日以下皆祭,特言月者以對日耳,蓋天獨為一壇,天神等共為一壇。”

 楊複曰:“垂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日月之明即天之明也,故祭天而主日、配以月,非必百神悉從祀也。《月令》仲夏大雩帝,大雩之後乃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季秋大饗之後乃使有司嚐群神,告備於天子,先後輕重固有節文矣。以此類推之,祀天之後乃祭百神蓋可知也。”

 臣按:《周禮春官》注以禋祀、實柴、槱燎為祀天神之三禮,郊之祭大報天即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而主日、配以月則星辰、司中、司命、風伯、雨師皆從祀可知矣。但其行禮之際則天子躬獻於上帝,而所謂日月星辰之類則分官以行獻耳。說者謂莫尊於天、莫重於郊祀,精一以饗猶恐誠意之不至,豈容混以百神祀之乎?夫混以祀之不可也,初獻之後遣官而各祀於其壇則非混矣。禮行於郊而天神皆降,譬則天子行幸而百官扈從,所至之國諸侯躬享天子而命其大夫、士以分享其扈從之臣,因其爵位之高下,循其序而秩其禮,如日則主之而月則以配,準此以為則而下之,未必非禮意也。

 《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乃以元日祈穀於上帝。

 《春秋左傳》:孟獻子曰:“夫郊祀後稷以祈農事也,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後耕。”《公羊傳》曰:“郊則曷為必祭稷?王者以其祖配。”

 楊複曰:“考之《月令》之書、《周頌》之詩、孟獻子之言,則曰祈穀於上帝。夫上帝即昊天上帝,未聞有感生之說也,自鄭注有感生帝之說,更漢魏曆晉宋至於齊梁陳數百年之久,其說未行,至北齊始取其說而行之,於是昊天上帝分為兩祀,隋唐承用其說,至於今而不廢,推原所自,是誰之過歟?然正理在人心,萬世不磨,邪說終不能熾也。”

 臣按:古者郊祀凡再行,正月之郊為祈穀,《月令》及孟獻子所言是也;十一月之郊為報本,《郊特牲》所言是也。我朝合為一祀而並於歲首行之,禮不煩而可以常行(以上通論郊祀之禮)。

 《周禮》: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牲幣放其器之色。

 吳澂曰:“禮神者,始告神時薦於神坐也。蒼璧禮天,蒼象天之色,圜象天之形;黃琮禮地,黃象地之色。其牲幣各仿象其玉之色。”(此言郊祀玉幣)

 牧人,凡陽祀用辛牲毛之。

 鄭玄曰:“蠙牲,赤色毛之取純毛也。陽祀,謂祭天於南郊及宗廟。”《禮器》:祭天特牲。

 鄭玄曰:“郊所以用特牲者,天神至尊,無物可稱,故用特牲郊。”《王製》: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如繭如栗,犢也)。

 陳祥道曰:“大禮必簡,簡則內心而貴誠,故祭天地之牛角繭栗。”

 《郊特牲》:帝牛不吉,以為(猶用也)稷牛。帝牛必在滌三月,稷牛惟具。

 陳澔曰:“郊祀社稷以配天,故祭上帝者謂之帝牛,祭後稷者謂之稷牛。滌者,牢中清除之所也。二牛皆在滌中,若至期卜牲不吉,或有死傷,即用稷牛為帝牛而別選稷牛也。非在滌三月者不可為帝牛,稷乃人鬼,其牛但得具用足矣。”(以上祀天之牲)

 《周禮》:鬯人掌共鬯而飾(謂設巾)之。

 吳澂曰:“鬯者,釀為酒而芬芳條暢也。如黑黍,一桴二米,乃天地至和之氣,故名之曰鬯而因以名官。共鬯者,直共鬯之酒無爵也,飾之以布為巾冪而畫黼文也。”

 臣按:大宗伯雲“蒞玉鬯”,《表記》曰“鬯以事上帝”,則是祀天地亦有鬯,特不用鬱。

 酒正,凡祭祀以法共五齊三酒,以實八尊(五齊、三酒,共八尊也),大祭三貳(用酒一尊又副以兩尊)。陳祥道曰:“凡祭祀天地諸神皆有五齊三酒。”

 臣按:五齊,一曰泛齊(成而滓浮泛泛然也)、二曰醴齊(醴,體也。成而上下一體滓汁相將也)、三曰盎齊(盎,翁也。成而翁翁然蔥白色也)、四曰醍齊(成而紅赤也)、五曰沈齊(成而滓沈也),是五齊用之祭祀不致其味致其祭而已。三酒,一曰事酒,酌有事之酒也;二曰昔酒,久釀而熟也;三曰清酒,酒之生者也,三酒以飲,非若齊之致其義也。

 《禮記》:大羹不和,犧尊疏布,烝厓杓。

 陳澔曰:“大羹者,太古之羹也,肉汁無鹽梅之和,後王存古禮故設之,亦尚玄酒之意。犧尊,刻為犧牛之形,此尊以粗疏之布為覆。烝厓,白木之有文理者。杓,沃盥之具也。”

 《表記》:天子親耕,粢盛鬯以事上帝。

 馬希孟曰:“天子之尊非不足於耕也,蓋身致其誠信而示其嚴上之禮也。”(以上祀天醴齊粢盛)《易》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聖人亨以享上帝。

 程頤曰:“鼎之為器,生人所賴至切者也,極其用之大,聖人亨以享上帝。”

 《詩大雅》曰:(我也)盛於豆(木器,以薦菹醢),於豆於登(瓦器,以薦大羹)。其香始升,上帝居歆。

 朱熹曰:“此章言其尊祖配天之祭。其香始升而上帝已安而饗之,言應之疾也。”

 臣按:謝枋得謂天地間惟理與氣,有此理則有此氣,有此氣則有此理,鬼神無形與聲,惟有理與氣在溟漠之間耳。凡祭,皆以心感神、以氣合神者也,黍稷必馨香,酒瑽必芬芳,用椒、用桂、用蕭、用鬱金草皆以香氣求神,神以歆饗此氣耳。由此言之,後世爇嶺海之香木以代鬱鬯亦此意,其氣之芬馥清遠,有非蕭、桂、鬱金所及者,用之以祀神,禮所謂以義起,此亦其類歟。

 《郊特牲》:“器用陶匏(瓦器)”,以象天地之性也。陳澔曰:“陶匏,物之質者,質乃物性之本然也。”管簟之安而蒲越(音活)槁秸之尚,明之也。

 鄭玄曰:“凡常居下管上簟,祭天席蒲越槁秸之尚也,二者皆藉神席也。明之者,神明之也。”(以上祀天之器)

 以上郊祀天地之禮(上)

卷五七

▲郊祀天地之礼(下)

 《诗序》:《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宏深也)密(静密也),于缉(继续也)熙(光明也),单厥心,肆其靖(安也)之。

 朱熹曰:“二后,文、武也。成王名诵,武王之子也。基,积累于下以承藉乎上者也。”

 臣按:《周颂》此章序云“郊祀天地”,苏轼北郊之议援此序以为证,朱熹以《国语》证之,谓其为康王以后祀成王之诗无疑,且欧阳氏《时世论》谓此二后者文、武也,成王者成王也,当为康王以后之诗。臣考郊庙之诗曰《颂》者,皆一时公卿大夫与太史氏为之,于郊祀明堂、常祭宗庙时歌之而各有所主,如《烈文》主太王、《清庙》主文王、《执竞》主武王之类,《思文》之诗则郊祀后稷以配天也,《我将》之诗则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也。周人之《颂》至于诸侯助祭、巡守、朝会、祭告、戒农官、赛田事莫不有乐歌,而独于天地阙焉,且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所以配祭者尚有其诗,顾于正祭之天帝独无美盛德之形容,可乎?臣窃以为《昊天有成命》之《诗序》云“郊祀天地”未必无所据也,但解者以“成王”为成此王业则未必然尔,诗之意盖谓昊天上帝有此成定之命,文王、武王实受之,成王继之不敢康宁,夙夜积德以承藉文、武所受于天之成命者,既以深宏而静密矣,于是叹美而言,谓承天命以主天祀者宜继续文武光明之德,竭诚致敬,单尽其心;亦如成王之不敢康宁,庶几安靖天下而保祖宗所受昊天之成命于无穷矣。于者,叹辞。作颂者首言天命,继言三后之德,于此又叹美而发其端,欲其后人主是祀者不敢废坠天命,以常大报天之意。意者此诗实是郊祀之颂,成王之世盖已有之而未及成王,康王嗣统新作此颂,因祖以及考,不然,则是康王就旧颂中益以“成王不敢康”之一语于二后受之之下亦不可知也。或曰朱子谓此诗只说昊天不说地,设使合祭亦须说及后土,考之经典,惟祭天之名谓之郊而祭地无其名,如《虞书》之“类于上帝”、《周礼》之禋祀昊天上帝,皆未尝及后土,岂但此诗哉?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

 朱熹曰:“此言后稷之德真可配天,盖使我烝民得以粒食者,莫匪其德之至也。”

 臣按:此郊祀以后稷配天而所奏之乐歌也,配祭者既有乐歌而正祭者岂独无哉?若以为有所遗亡,则礼莫大于郊祀,不应于其最大者独失之,臣不揆愚陋,辄取《诗序》之旧说,载《昊天有成命》诗以补之,二诗乃成周祀天之乐歌。(以上祀天乐章)

 《周礼》:司服,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

 杨复曰:“天、帝一也,以一字言则祀天、享帝之类,以二字言则格于皇天、殷荐上帝之类,以四字言则惟皇上帝、昊天上帝、皇天上帝之类,以气之所主言则随时随方而立名,如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之类,其实则一天也。至郑玄前并无六天之说,玄后出乃分为六天,又皆以星象名之,谓昊天上帝北辰也,谓五帝者太微宫五帝座星也,又附以纬书,如北辰曰曜魄宝之类,缪妄不经莫此为甚。王肃引经传以排玄失,并圜丘于郊,似矣,然又谓五帝非天,而用《家语》之文谓太、炎帝、黄帝五人帝之属为五帝则非也,果以五人帝为五帝,则五人帝之前其无司四时者乎?郑则失矣,王亦未为得也。夫祀天、祀五帝皆圣人制礼之条目,非如郑氏分天以为六也,天犹性也,帝犹心也,五帝犹仁、义、礼、智、信之心,随感而应者也。”

 马端临曰:“舜摄位之初,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汤伐夏之初,用玄牡告于上天神后;武王伐殷之初,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所祀者天与六宗、地与山川而已,初无祀五帝之文。《周颂》三十有一篇,曰郊、曰明堂、曰柴望、曰祈谷、曰报祭、曰类祃,所以告神明之事备矣,亦无祀五帝之乐章,而祀五帝之说始于《周礼》,先儒各以其意为之训诂,以为五天帝者曰灵威仰、赤熛怒、白招拒、叶光纪、含枢纽也,以为五人帝者曰太、炎帝、黄帝、少、颛顼也,姑以五天帝言之,则此五帝者皆天神之贵主五方之事者,意其在祀典当与日月六宗并而亚于祀天者也。”

 臣按:先儒谓以形体而言谓之天,以主宰而言谓之帝,天与帝一也,《周礼》言祀昊天上帝而后又言祀五帝亦如之。所谓昊天上帝者兼天与帝言之,盖以主宰乎天者其神之大者在此也;所谓五帝者言帝而不言天,盖随时随方而立名,其神各主宰乎一方之气也。汉儒不明此义,附会而为六天之说,既有昊天上帝,又有天皇大帝、又有太一感生帝之类,皆非正礼也。盖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固无二帝之理,况六五哉?本朝惟于大祀殿祀昊天上帝,凡所谓天皇太一、五天帝之类一切革去,三代以下祀典之正所仅见也。惟道家者流承袭前代之旧,因仍未革,其所奉祀者乃列昊天上帝于其所谓三清之下,又塑上帝像与天皇紫微并列,至其所为上帝称号又于昊天之下加以金阙,于上帝之上加以玉皇。夫金玉之为物滞于形,乃世俗之所贵者而非大道之所寓也,顾以世俗之所尚者以为上帝之尊称,其亵渎甚矣,且老聃生于周末,死有墓及子孙,乃人鬼也,而隮之天神之上且不可,况上帝乎?唐玄宗、宋徽宗本欲尊天而不知其亵天也,其后流离困厄,祸及生民,安知非天之所谴耶?明圣之主尚其正之,不可诿为异教之徒,自相崇奉非祀典之所系也。(以上论六天五帝)

 《诗序》:《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孝经》:子曰:“孝莫大于严父(尊敬其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言以父祀天之礼始于周公)。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朱熹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地,周之后稷生于姜璪,更推不去,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配天须以后稷。严父莫大于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上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则谓之上帝。”

 或问朱熹:“帝即天,天即帝,分祭何也?”曰:“为坛而祭故谓之天,祭于屋下故谓之帝。”

 臣按:古者圣人之于天,尊而远之,故祀于郊而配以祖;亲而近之,故祀于明堂而配以父。盖一岁之间而有二祭,既于岁首一阳初生之月祭天于泰坛而以祖之有功者配祀,又于季秋万宝告成之后祀帝于明堂而以宗之有德者配食。郊而曰天所以尊之也,尊之则祀之,推以其诚故坛而不屋,以其形体称之曰天,配天以祖亦所以尊祖也;明堂而曰帝所以亲之也,亲之则祀之,必备其礼故屋而不坛,以其主宰称之曰帝,配帝以父亦所以亲父也。先儒朱熹引陈氏说谓郊者古礼而明堂者周制也,周公以义起之也。我圣祖初分祀天地,各为之坛,其后乃合而祀之,共为坛于南郊,其上则屋之焉。盖泰坛、明堂为一也,列圣相承皆以太祖、太宗并配,其于《孝经》之义并用以同行,吻合而无间,是盖以义起者欤。(以上论明堂)

 汉武帝元光元年,行幸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

 程颐曰:“古者一年之间祭天甚多,春则因民播种而祈谷,夏则恐旱暵而大雩,以至秋则明堂、冬则圜丘,皆人君为民之心也。凡人子不可一日不见父母,人君不可一岁不祭天,岂有三年一亲郊之理。”

 臣按:三代郊天配祖之礼至于秦无复存者,秦襄公始作西畤祠白帝,其子孙遂并青、黄、赤而祠之,至汉高帝又立黑帝祠,然未尝亲享也。文帝贤君也,贾生通儒也,生亲承文帝宣室鬼神之问而不能引经援古以复三代之制,文帝始幸雍郊见五畤,又用新垣平言立渭阳五帝庙而亲祠之,始亲祠矣而犹未有定时。武帝元光初始定三岁一郊,郊之名虽沿于周而其所行之礼、所祀之神则用方士之说,是则所谓昊天上帝曾不得如其所谓太一五帝,而高帝乃一代创业之太祖,曾不得一旦配享于天,可慨也夫!成帝时虽定南北郊,然亦不能尽复三代以来郊祀明堂、严父配天之礼,而哀、平之间怵于祸福之说,南北郊与甘泉五畤互为罢复,卒无定制。

 光武建武二年,初制郊兆于雒阳,采元始故事。为圆坛八陛,中为重坛,天地位其上,其外坛上为五帝位,其外为,重营皆紫,有四通道以为门。日月在中营内南道,日在东、月在西,北斗在北道之西,皆别位,不在群神列中。中营四门、外营四门。背中营神,五星及中宫宿五官神五岳之属;背外营神,二十八宿外官星,雷公、先农、风伯、雨师、四海、四渎、名山、大川之属。

 臣按:西汉所谓郊祀天地者乃是祀雍五畤及甘泉、太一、汾阴之类,皆出于方士祈福之说而非古人报本反始之意。高、惠不亲祠,文帝一再行,武、宣以求仙,成帝以祈嗣,三君者亲郊颇多而其他则领之祠官,修岁事而已,古人所谓郊天配祖之意盖漠如也。光武置郊丘于雒阳以高帝配祀,始稍复古人祀天之制,虽其采元始故事,合祭天地与《周礼》司乐不合,然而一礼之行,凡所谓六宗、山川、群神遍在焉,盖亦有取于有虞之类、周人之旅祭也欤。(以上汉朝郊祀之制)

 唐玄宗天宝元年二月敕,凡所祠享必在躬亲,其皇地祗宜就南郊合祭。是月十八日亲享玄元皇帝于太清宫,十九日亲享太庙,二十日合祭天地于南郊,谓之三大礼。

 杨复曰:“礼,鲁人将有事于上帝,必先有事于<半页>宫。注谓:鲁以周公故,得郊于上帝。先有事于<半页>宫,告后稷也。盖郊事尊祖以配天,故先告后稷以将配天之故焉。自此以后,散齐七日、致齐三日,齐戒以神明其德,将以对越上帝,则此古礼然也。”

 臣按:有事于郊,必先告祖以配天享侑之意,盖行祭告之礼非大享也。自唐人有事上帝必先亲享玄元皇帝于太清宫,亲享太庙然后郊祀,宋人因之,乃先郊三日奉谥册宝于太庙,次日荐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宿太庙,既享赴青城。呜呼,郊祀之礼见于经者,自《虞书》类上帝始而尤详载于《周礼》《礼记》,此则唐虞三代报本反始之大事也,未事之先诣祖庙告祭以配享之故,而致齐以致其精明之德,然后行事,此正礼也。其与道家者流本无干涉,唐宋之世乃用青词设素馔,亲享太清宫、玉清昭应宫,然后诣郊坛行礼,此何谓哉?彼方士之云云乃渎乱不经之邪说也,顾以之而间杂于吾圣人报本反始之礼,而欲致上帝之居歆而灵贶之飨答,难矣。

 宋祖宗皆合祭天地,其不合祭者唯元丰六年一郊。元祐诏议北郊,苏轼主合祭,从之者五人;刘安世主分祭,从之者四十人。

 苏轼曰:“舜之受禅,自上帝、六宗、山川、群神莫不毕告而独不告地祇;武王克商,柴上帝、望山川而独略地祇;《昊天有成命》之诗郊祀天地,终篇言天而不及地,以是知祀上帝则地祇在焉。”

 胡宏曰:“成身莫大于礼,礼莫大于祭,祭祀之礼所以立吾诚也,鬼神之为物非他,即吾之诚是已。王者继天而为之子,独主万化,故祭天于郊、祭地于社、祭名山大川各于其方,后世礼学失传,故秦礼八神以求仙人,是皆不知鬼神之情状,方士家妄作,儒者不取也。及历考儒者论祭天地之礼,于天则有昊天上帝、有五方帝、有感生帝,夫土不可以二王而天可以有七帝乎?于地则或立方泽、或立方丘、或立北郊,是犹家有二主也。且子事父母,父在为母齐衰期不敢见父者,尊无二上故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而可崇地以抗天乎?王者以父事天,立诚而精一其德,故兆于南郊,扫地而祭者昊天上帝而已,天言其气,帝言其性也。社祭地所以神地道也,名山、大川者宝货财用之所出而四方之所依据。”

 朱熹曰:“礼郊特牲而社稷太牢,《书》用牲于郊牛二及社于新邑,此明验也。本朝初分南北郊,后复为一,《周礼》亦只说祀昊天上帝不说祀后土,故先儒言无北郊,祭祀只是祭地。”

 臣按:胡宏谓圣人言郊必及社,郊所以祭天、社所以祀地,朱熹亦取其说。然以臣观之,天苍然在上,合万国而同此天,地块然在下,随所在而异其土,是以天子祭天独谓之郊,诸侯以下不可得而并也,盖以万国同在一天之下,凡天所覆者皆天子有也,万国同戴乎一天以事天子之一人,故惟天子独得祭天。自公侯以下有有百里之地者、有有七十里五十里之地者、有有十里一里之地者,位有尊卑,地有广狭,五土之神随在而有,莫不有其神,亦莫不有其祀,天子有天下之地故祀天下五土之神,有一国者祀其封内之五土,有一家者祀其采地之五土,此祭地之名所以无尊卑广狭一皆谓之社也。然天子既有大社而又有地祇者,考之礼经,地祇无专祀,惟大司乐有夏至方丘之说,然其指坛壝而言,无有一定之名如郊社然也,盖王者大一统而有定居,既统祭天下之大祗而又专祀畿内之土祇也欤。

 宋承五代之后,屡因郊而肆赦,优赏诸军,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荫补亲属,而又赉赐,故人主常以为难行而止于三岁一郊,或过期不行。

 苏轼曰:“古者天子出入仪物不繁、丘卫甚简,用财有节,惟以斋祭礼乐为政事,岁岁行礼,率以为常。自秦汉以来,天子仪物日以滋多,非复如古之简易,今之所行皆非周礼,三年一郊非周礼也,郊而肆赦非周礼也,优赏诸军非周礼也,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荫补亲属非周礼也,自宰相以下至百官皆有赐赉非周礼也。”

 臣按:有国者郊祀天地所以修岁事也,岁事之修必岁岁行之,上以尽报本之诚,下以教臣民之敬,非因是以为利也。自秦汉以来所行者多非礼之礼,然礼虽不尽合古而心之诚则未或间也,至于宋人乃因大祀之行以为惠下之利,每以费用不敷恐人心觖望而作辍焉,祀天之诚安在哉?我圣祖断自宸衷,郊祀无岁不行,凡宋人所谓肆赦、荫补、赐赉一切革去,颛颛焉惟用心于牲币之洁虔、斋戒之严肃,其仪文易行,其礼物易备,行之余百年如一日也,岂非万世通行之典哉?(以上唐宋郊祀之制)

 以上郊祀天地之礼(下)

卷五八

▲宗庙飨祀之礼(上)

 《易》:王假有庙,致孝享也。

 程颐曰:“王者萃人心之道,至于建立宗庙,所以致其孝飨之诚也。祭祀,人心之所自尽也,故萃天下之心者无如孝享。王者萃天下之道,至于有庙则其极也。”

 吴澂曰:“致者,至其极也,极尽孝享之道乃能萃已散之精神也。”

 臣按:祖考精神自有生以来禅续承传以至于今日,子孙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而祖考之精神又即其所承祖考之精神也。先儒谓人之精神萃于己,祖考之精神萃于庙,先王设为庙祧以聚祖考于其间,而子孙致其孝享之诚,上以承祖考气脉之传,下以为子孙嗣续之地,使其精神萃聚,凝结而常不散、继承而永不绝也。

 《虞书》: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孔颖达曰:“上日,言一岁日之上也。”

 朱熹曰:“文祖者,尧始祖之庙。受终者,尧于是终帝位之事而舜受之也。”臣按:此万世人君祭庙之始,经典所载莫有先于此者。《商书》:七世之庙可以观德。

 蔡沈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七,七庙亲尽则迁,必有德之主则不祧毁,故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

 臣按:伊尹此言可见七庙之制不独周始有之,而商以来固有之矣。然不但自商始也,伊尹之为此言,想必商前已有此制,故以是告太甲,亦犹贾谊告文帝以为汉明神之意。由是以观,则宗庙之祀非但以报先世之德,亦可以厉后世之君矣,勉其修德立政也。

 《盘庚》: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

 蔡沈曰:“言兹我大享于先王,尔祖亦以功而配食于庙,先王与祖父临之在上、质之在旁。”

 陈大猷曰:“大勋劳之人方得配食,此言与享如司礼、司勋凡有功者祭于大烝耳。”臣按:享庙以功臣配享,三代已有之。《周书》:王在新邑,烝祭岁,文王辛牛一、武王辛牛一。

 《诗序》:《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诗曰:于(叹辞)穆(深远)清(清静)庙,肃(敬也)雍(和也)显(明也)相(助也)。济济多士(执事之人),秉文之德。对越(于也)在天,骏(大而疾也)奔走在庙。不显不承(尊奉),无射于人斯(语辞)。

 朱熹曰:“王在新邑烝祭岁,实周公摄政之七年,而此其升歌之辞也。《书大传》曰:周公升歌《清庙》,苟在庙中,尝见文王者,愀然如复见文王焉。”

 又曰:“此周公既成洛邑而朝诸侯,因率之以祀文王之乐歌。言于穆哉此清静之庙,其助祭之公侯皆敬且和,而其执事之人又无不执行文王之德,既对越其在天之神,而又骏奔走其在庙之主,如此,则是文王之德岂不显乎,岂不承乎信乎?其无有厌斁于人也。”

 臣按:颂者宗庙之乐歌,《大序》所谓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周颂》三十一篇而以《清庙》为之首,盖周之祖考莫盛于文王,而文王之德莫重于清庙,故礼每云升歌必举《清庙》而不及乎他,云是诗惟一句说庙,首一句之外皆就助祭者,言虽不言文王之文,而文王之所以为文隐然自见于雍肃、显相、对越、奔走之间矣。

 《诗雍颂》:有来雍雍(和也),至止肃肃(敬也)。相(助也)维辟公(诸侯),天子穆穆(天子之容)。于(叹辞)荐广牡(大牲),相予肆(陈也)祀。假(大也)哉皇考(文王),绥(安也)予孝子(武王自称)。

 朱熹曰:“此武王祭文王之诗,言诸侯之来皆和且敬以助我之祭事,而天子有穆穆之容。其和敬之诸侯荐大牲以助我之祭事,而大哉之文王庶其享之,以安我孝子之心也。”

 臣按:《周颂》祭先王之诗多言诸侯之助祭,此章乃武王祭文王诸侯助祭之诗,下章“载见辟王”乃成王祭武王诸侯助祭之诗,孔子谓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扬雄谓宁亲莫大于得四海之欢心者,此也。今国家一岁五享太庙而无有所谓禘祫之制,天下藩宪、都邑即古五等诸侯,请凡遇朝觐岁,天下布政、按察二司及府州县官来朝者,当岁暮孟春之享皆与助祭之列,世异时殊,虽不能尽如周制,是亦古者以职助祭之遗意。

 《周礼》:大宗伯以肆献祼(古灌字)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礿夏享先王,以尝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

 郑玄曰:“宗庙之祭有此六享,肆献祼、馈食在四时之上,则是祫也、蒐也。肆者进所解牲体,谓荐熟时也;献,献醴,谓荐血腥也;祼之言灌,灌以郁鬯始献尸,求神时也。祭必先灌乃后荐腥、荐熟,于祫逆言之者,与下共文明,六享俱然。祫言肆献祼、禘言馈食者,著有黍稷互相备也。”

 吴澂曰:“肆献祼,五年之禘也。馈食,三年之祫也。祠、礿、烝、尝,四时祭名。春物初生,未有以享,以祠为主,故曰祠;夏物未成,用薄物以祭,故曰礿;秋物渐成,以荐新为主,故曰尝;冬物毕成,可进者众,故曰烝。”

 臣按:禘者,禘其所自出之帝为东向之尊,其余皆合食于前,此之谓禘;祫者,于太祖之庙,合群庙之主以食,此之谓祫。吴澂以肆献祼为禘、馈食为祫,说者谓于凡行祭皆既祼而献有荐礼,既荐而肆有荐熟礼,既肆而馈有馈食礼,非但禘祫也。但四时之祭虽有祼馈,然其节文比于禘祫为略,观孔子论禘失礼而专以灌言,则禘之所重在灌可知矣。灌重于禘、馈食重于祫,各举所重而言也。

 小宗伯,辨庙祧之昭穆。

 刘歆曰:“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为七,七者其正法,数可常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

 吴澂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之外又有二祧。谓之祧者,远庙之主,迁而藏之也。”

 臣按:昭穆之名始见于此,前乎此者商虽有七庙之文见于《书》,然未明言其为昭穆也,周虽有穆考、昭考之颂见于《诗》,然未并举以为言也。商虽未明言而昭穆之数隐然在乎其中,周虽未并言而昭穆之次秩然已有定序,是则昭穆之名前此已有之,而明著于载籍则始于此耳。夫宗庙有迭毁而昭穆则一成而不可易,此小宗伯所以为之辨别也欤。

 司勋,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太烝,司勋诏之。

 郑玄曰:“铭之言名也,生则书于王旌以识其人与其功也,死则于烝先王祭之。诏谓告其神以辞也。”

 臣按:《周书洛诰》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君牙》曰“厥有成绩,纪于太常”,而与《商书盘庚》所谓“大享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皆是祀先王而以功臣配享也,历代相承率循是典。本朝庙祀以中山武宁王徐达、开平忠武王常遇春、岐阳武靖王李文忠、宁河武顺王邓愈、东瓯襄武王汤和、黔宁昭靖王沐英、虢国忠烈公俞通海、蔡国忠毅公张德胜、越国武庄公胡大海、梁国武桓公赵德胜、泗国武庄公耿再成、永义侯桑世杰十二人者配享太祖,以河间忠武王张玉、东平武烈王朱能、宁国公王真、荣国恭靖公姚广孝四人者配享太宗,自中山王以下十二人者皆武臣也,河间王以下四人者其一人姚广孝文臣也。臣观前代功臣配享文武并用,乞下礼官议,请于今开国元勋中择一文臣始终全节者以配享太祖高皇帝,又于仁宗、宣宗、英宗三庙皆如二庙故事,推择文武大臣配享以成一代崇德报功之典。

 《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朱熹曰:“刘歆之说谓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为七,文、武之宗不在数中,盖周自武王克殷即增二庙于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高圉、亚圉,递迁至懿王时则文王亲尽而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三穆之上,谓之文世室,至孝王时则武王亲尽而亦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三昭之上谓之武世室。”又曰:“《周礼》建国之神位左宗庙,其制在中门外之左,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晋博士孙毓议)。太祖百世不迁,一昭一穆为宗亦百世不迁,二昭二穆。为四亲庙,高祖以上亲尽则毁而递迁,昭常为昭、穆常为穆,《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者也。三代之制其详虽不得闻焉,其大略不过如此。”

 又曰:“以诸侯之庙明之,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太祖之庙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庙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庙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庙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庙五世之君居之,庙皆南向,各有门、堂、寝、室而墙宇四周焉。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自余四庙则六世之后每一易世而一迁,其迁之也新王祔于其班之南庙,南庙之主迁于北庙,北庙亲尽则迁其主于太庙之西夹室而谓之祧。凡庙主在本庙之室中皆东向,及其祫于太庙之室中则惟太祖东向自如而为最尊之位,群昭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北牖下而南向,群穆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谓之昭;北向者取其深远,故谓之穆。盖群庙之列则左为昭而右为穆,祫祭之位则北为昭而南为穆也。六世之后昭常为昭、穆常为穆,二世祧则四世迁昭之北庙、六世祔昭之南庙矣;三世祧则五世迁穆之北庙、七世祔穆之南庙矣。昭有祔则穆者不迁,穆者祔则昭者不动,此所以祔必以班、尸必以孙而子孙之列亦以为序,若武王谓文王为穆考、成王称武王为昭考,则自其始祔而已然矣。”

 又曰:“宗庙之制但以左右为昭穆而不以昭穆为尊卑,五庙同在都宫,昭帝在左、穆帝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为一庙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会于一室然后序其尊卑之次,则凡已毁未毁之主又毕陈而无所易。”

 臣按:汉儒七庙之制有两说,所谓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韦玄成等之说也;七者其正数,可常数者,宗不在此数中,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刘歆之说也。朱熹以刘歆之说为是,若从诸儒之说则王者不过立亲庙四与太祖为五,其与诸侯五庙又何别乎?况《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德,则自昔已有七庙矣。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天子直(与特同)礿、祫禘、祫尝、祫烝。

 吴澂曰:“按此春夏祭名是记者之误,礿当为祠、禘当为礿。特谓各祭于其庙,祫谓合祀于祖庙。”

 陈祥道曰:“天子之礼,春则特祭,夏、秋、冬则合享。特祭各于其庙合享,同于太庙。”又曰:“祫有三年之祫、有时祭之祫,时祭之祫小祫也,三年之祫大祫也。时祭有小礼、有大礼,小礼春也,大礼夏、秋、冬也。《公羊传》曰'大事者何?大祫也’,则明时祭之祫为小祫矣。”

 陈澔曰:“祫,合也。其礼有三,时祭之祫则群庙之主皆升而合食于太祖之庙而毁庙之主不与,三年大祫则毁庙之主亦与焉。”

 臣按:古者天子七庙,天子以一人之身而于一日之间遍行七庙之礼,虽有强力之容、肃敬之心,非独心力有所不逮,亦恐日力有所不给矣。昔季氏以大夫行一祭事,日不足而继之以烛,他日子路与祭,略其烦文,然质明行事犹至晏朝而退。夫以大夫行一祭犹且许时,况天子以燕安之体具冕服、躬祼馈,乃于半日之短晷行九献之盛礼,而欲一日七举行,虽强力之匹夫有所不胜也,况万乘之尊哉?世儒泥古而不通变,因《王制》此章有礿禘祭名之误,遂以此为夏殷之祭。夫礼合于义、适其时斯可行矣,尚何殷周之拘,况七庙之制商已有之,周承殷后已从其庙制之数,则其所行之礼安知其不相沿袭哉?本朝岁五祀皆合享于太庙,虽不拘拘于古而自与古意合云。

 《月令》:仲春之月,天子乃鲜(当作献)羔开冰,先荐寝庙。季春之月,荐鲔于寝庙。孟夏之月,农乃登麦,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仲夏之月,农乃登黍,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孟秋之月,农乃登谷,尝新,先荐寝庙。季冬之月,命渔师始渔,乃尝鱼,先荐寝庙。

 陈祥道曰:“庙藏神主而祭以四时,寝藏衣冠、几杖之具而祭之以新物。”

 方悫曰:“既曰寝又曰庙,何也?盖王者之于祖祢,以人道事之则有寝,以神道事之则有庙。祭,神道也;荐,人道也。”

 臣按:自古帝王于时祭之外又有荐新之礼,盖四时各有新物,必先献而后食,盖事死如事生,不敢以人之余奉神也。《月令》寝庙之说,解者率以为二,臣窃以谓《月令》之书杂记秦礼而以寝庙并言,无所经见,意必宗庙之外别有奉先之所,藏其衣冠、几杖之类,因设为几筵以奉之,如所谓极庙、原庙者。本朝于太庙之外设奉先殿于大内,每月太常寺进荐新品物,送光禄寺供荐,即此制也。

 《礼运》:故玄酒(用水为之)在室(设之室内而近北),醴(酒之一宿者)烝(即盎齐)在户(设之稍南而近户),粢(才细反)醍(即醍齐)在堂(设之在堂),澄酒(即沈齐)在下(堂下),陈其牺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为主人告神之辞)“嘏(为尸致福于主人之辞),以降上神(在天之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

 陈祥道曰:“道之精常幽玄而淡薄,道之粗常明著而精美,精则常贵而尊,粗则常贱而卑,先王于名数之间而未尝不寓之以道德之意,此玄酒所以在室、醴烝所以在户、粢所以在堂、澄所以在下也。昔先王之于鬼神,以神道事之则以五齐,以人道事之则以三酒,牺牲所以致其养,琴瑟、钟鼓所以致其乐,祝嘏所以致其文,此固足以降上神与先祖也。然上神、先祖之降在彼而天祜之承在我,在彼者以礼物之所备,在我者以礼教之所成,故必正君臣、笃父子、睦兄弟、齐上下以至于夫妇有所也。”“

 臣按:古者祭祀,陈设礼物莫不各有其义,然不惟备夫礼物也,而尤于君臣、父子、兄弟、上下、夫妇之间必彝伦以叙、恩义以笃,同心合德,以秉诚尽礼,然后得以承天之祜焉。所谓祜者,岂休征嘉祥之谓哉?在乎人伦而已。

 作(造也)其祝(祝辞)号(美号),玄酒以祭,荐其血毛(杀牲之时取血及毛),腥其俎(以生肉盛于俎),孰其殽,醴烝(荐血腥时用醴,荐熟时用烝)以献,荐其燔炙(燔肉炙肝),君与夫人交献,以嘉魂魄(嘉善死者之魂魄)”,是谓合莫(永其契合于冥漠之中)。然后退而合亨(合而烹煮之使熟),体其犬豕牛羊,实其簠簋笾豆醾羹,祝以孝告,嘏以慈告,是谓大祥(善也),此礼之大成也。

 方悫曰:“血所以告幽,毛所以告全。腥其俎则事之以神道,孰其殽则事之以人道。”

 周曰:“奉上世之礼物而罕及于后世者则无文,奉后世之礼物而罕及于上世者则无本,有本有文,此之谓礼之大成也。”

 臣按:先王制为祭祀之礼,凡器物之陈、节文之变皆有深长之意存乎其间。

 《礼器》:庙堂之上,罍尊在阼、牺尊在西。庙堂之下,县鼓在西、应鼓在东。君在阼,夫人在房。君西酌牺象,夫人东酌罍尊。礼交动乎上,乐交应乎下,和之至也。

 陈澔曰:“罍尊,夏后氏之尊也。牺尊,周尊也。县鼓大,应鼓小。设礼乐之器一以西为上,故牺尊、县鼓皆在西而罍尊与应鼓皆在东也。君在东而西酌牺象,夫人在西而东酌罍尊,此礼交动乎堂上也;县鼓应鼓相应于堂下,是乐交应乎下也。”

 太庙之内敬矣,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洞洞乎其敬也,属属乎其忠也,勿勿乎其欲其飨之也。纳牲诏于庭,血、毛诏于室,羹、定诏于堂,三诏皆不同位,盖道求而未之得也。

 陈澔曰:“洞洞,敬之表里无间也。属属,诚实无伪也。勿勿,勉勉不已也。诏,告也。牲入在庭以币告神,故云纳牲诏于庭。杀牲取血及毛入以告神于室,故曰血毛诏于室。羹,肉汁也;定,熟肉也。煮之既熟,将迎尸入室,乃先以俎盛羹及定而告神于堂,此是荐熟未食之前也。道,言也。此三诏各有其位,盖言求神而未得也。”

 臣按:以上凡言君者,诸侯也;夫人,诸侯之配也。不言天子而天子之礼亦以是为准,亦犹《仪礼》止言士冠礼而不及天子、诸侯、卿、大夫也。

 《郊特牲》:周入尚臭(周人所尚在臭气),灌(灌地降神)用鬯(以黍合郁金草为之)臭,郁合鬯(鬯既成和以郁金之汁),臭阴达于渊泉(先求诸阴)。灌以圭璋(以圭璋为瓒之柄),用玉气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阴气也。萧(音蒿)合黍稷(取此蒿及牲之脂合黍稷烧之),臭阳达于墙屋(使其气旁达于墙屋之间),故既奠然后爇(烧也)萧合膻(馨也)芗(香也,即黍稷),凡祭慎诸此。

 马希孟曰:“灌者礼之始而敬之至者也,《易》曰'观盥而不荐’,《语》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推此足以知周人尚臭之意也。”

 臣按:古人之祭各有所尚,虞人尚气,殷人尚声,周人尚臭。所谓臭即气也,气有阴阳之别,尚黍和郁金香为鬯酒,灌地以求神,是以臭而求神于阴;取香蒿及脂与黍稷烧之,使其气旁达于墙屋,是以臭而求神于阳。吁,假品物膻芗之臭以通神明薰蒿之气,古人所以感格乎神而致其歆飨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如此。

 诏(告白也)祝于室(取牲之膟膋燎于炉炭而告神也),坐尸于堂(灌鬯之后尸坐户西南面也),用牲于庭,升首于室。直祭(正祭)祝于主,索(求也)祭祝于酺,不知神之所在,于彼乎于此乎,或诸远人乎?祭于酺,尚曰求诸远者与。

 陈澔曰:“直祭,正祭也。祭以荐熟为正,正祭之时,祝官以祝辞告于神主,如云荐岁事于皇祖伯某甫也。酺有二,一是正祭时设祭于庙,又求神于庙门之内,《诗》云'祝祭于酺’是也;一是祭之明日绎祭也,庙门谓之酺,设祭在庙门外之西旁,故名为酺也,求索其神灵而祭之则祝官行祭于酺也。于彼于此,言神在于彼室乎在于此堂乎,或远离于人而不在庙乎?尚,庶几也。祭于酺,庶几可求之于远处乎?”

 臣按:古人之祭所以求感格于神灵者,非止于正祭之时及行礼之所而已,祭之日既设祭于庙门之内,祭之明日又设祭于庙门之外,所以求而索之者,惟恐一时之或间、一处之或遗也。

 以上宗庙飨祀之礼(上)

卷五九

▲宗庙飨祀之礼(下)

 《祭义》: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不欲疏,疏则怠,怠则忘。故君子合诸天道,春禘、秋尝。

 吴澂曰:“天道三月一小变而为一时,禘当作祠,此言每岁时祭疏数之义。未及三月而又祭则祭期太促密,疑若烦缛而媟渎;已过三月而不祭则祭期太阔远,疑若怠慢而不思其亲。天道一岁有四时,故君子之祭取法于天道,而一时一祭,一岁通有四祭,是为不数不疏而得其中,合于天道三月为一时之节也。”

 周霡曰:“一岁之内天时有四而宗庙之祭亦有四,举春以见夏、举秋以见冬。”

 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乐以迎来,哀以送往。

 吴澂曰:“郑氏谓'霜露既降’上脱一'秋’字。此承上文春祠、秋尝而言阴阳往来之义,孝子各因其时而念亲也。秋谓自孟秋之月以接乎秋后孟冬之月也,已霜则霜降,未霜则露降。凄怆,悲惨之意。春谓自孟春之月以接乎春后孟夏之月也,有雨则雨濡,无雨则露濡。怵惕,惊恐之意。来谓两间生物长物之气伸而来,则祖考之魂气亦随之而来也;往谓两间收物藏物之气屈而往,则祖考之魂气亦随之而往也。履秋时霜露所降之地而悲惨者,非怯其寒而然,以祖考与造化之气俱往,故悲其不可复留也;履春时雨露所濡之地而惊恐者,以祖考与造化之气俱来,如将见其在此,故惊其忽有所见也。”

 黄裳曰:“雨露既濡则万物感阳以生,霜露既降则万物感阴以死。万物以生之时,君子不忍致死于其亲,且谓其与物而来矣,故乐以迎之;万物以死之时,君子不敢致生于其亲,且谓其与物而往矣,故哀以送之。”

 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五教反)、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旋)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

 陈澔曰:“五其字及所为皆指亲而言。入室,入庙室也。然,仿佛之貌。见乎其位,如见亲之在神位也。周旋出户,谓荐俎酌献之时、行步周旋之间或自户内而出也。肃然,儆惕之貌。容声,举动容止之声也。忾然,太息之声也。”

 臣按:齐之日致其思,虑祭之日若有见闻,孝子不忍死其亲而常常若其生存也。

 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尽其私也。

 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

 陈澔曰:“忌日,亲之死日也。不用,不以此日为他事也。非不祥,言非以死日为不祥而避之也。夫日,犹此日也。志有所至者,此心极于念亲也。不敢尽其私,不敢尽心于己之私事也。如不欲生,似欲随之死也。如欲色然,言其想像亲生平所爱之物,如见亲有欲之之色也。”

 方悫曰:“称讳如见亲,所谓闻名心瞿也。”

 臣按:或有问于宋儒张载曰:“忌日有荐,可乎?”载曰:“古则无之,今有于人情自亦不害。”本朝每遇列圣忌日,先期太常寺官奏知,遣官于各陵行礼,至日上服浅淡服视朝,盖得古意也。

 《祭统》:夫祭有馂,馂者祭之末也,不可不知也,是故古之人有言曰“善终者如始”,馂其是已。

 刘彝曰:“祭毕而馂余,是祭之终事也。必谨夫馂之礼者,慎终如始也。”

 臣按:《仪礼》无天子宗庙之礼,虽诸侯之礼亦亡,所存者《特牲馈食》《少牢馈食》乃大夫、士之礼而已,然《仪礼》虽无其礼,而散见于戴《记》之《礼运》《礼器》《郊特牲》《祭义》《祭统》诸篇者,其仪文名物之义犹有存者。虽其参错不一,涣散无统,然因其言绎其义而寻其脉络之所自、部分之所属,分析而条理之使有所归宿,而又酌取《周礼》及《仪礼》所载大夫、士之礼,与夫诸儒注疏有及于礼者,推类而求之,则坠绪可得而寻,古礼可得而复矣。昔朱熹尝欲以二礼及注疏所言折衷以为天子祭礼,而其书未成,以属其门人黄干、杨复,自致齐而祼献、自祼献而馈献以至加爵、彻俎、旅酬、登馂、绎祭之仪,次序分类,今其成书具在可考也。臣窃以谓古礼今世虽不能尽行,然三代圣王制作之深意亦不可使其泯灭不存,况礼为六经之一,虽时异势殊事难卒复,然天理自然之则、人事当然之义,则万古此天地、万古此人心也。乞诏儒学之臣,假以秘合之书,俾其参考编类,别为一书,以补六艺之阙。遇国家有稽古礼文之事,于此得以考据,藏之学校,颁之天下,垂之后世,使夫自古圣贤精神心术之微、仪文度数之详不至于坠地,是盖天地间一盛典、圣明朝一大事也。

 《大传》: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

 赵匡曰:“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

 朱熹曰:“禘之意最深长,如祖考于己身未相辽绝,祭礼亦自易理会,至如郊天祀地犹有天地之显然者,不敢不尽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阔远,难尽感格之道,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尽诚之极至,安能与于此?故知此则治天下不难也,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故孔子曰:'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掌乎?’”

 方悫曰:“此禘也以其非四时之常祀,故谓之间祀;以其及祖之所自出,故谓之追享;以其比常祭为特大,故谓之大祭以;其犹事生之有享焉,故谓之肆祼献。名虽不同,通谓之禘也。”

 臣按:禘者,王者五年之大祭也。先正,谓先王。报本反始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祭礼之大莫有大于此者矣。

 《春秋》:文公二年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公羊传》曰:大事者何?大祫也。大祫者何?合祭也。其合祭奈何?毁庙之主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

 杨复曰:“大合毁庙与未毁之主,祭于太祖之庙。”

 臣按:祫者,先王于岁事外三年则一行。大祫,礼太祖正东向之位,凡毁庙、未毁庙之主皆与焉。盖宗庙之祭最大者禘也,其次则大祫焉。谓之大祫,则此四时之祫不陈毁庙之主者,小矣(三年一祫、五年一禘之说出于《礼疏》,经无明文,先儒所不取,然此宗庙大礼考之经传并不著其行礼时用,姑从之以为准,不然则是礼何由以行)。

 《国语楚语》曰: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时类、岁祀。

 韦昭曰:“日祭于祖考,月祭于曾高,时类及二祧,岁祀于坛墠。”

 朱熹曰:“《左氏》云时祭于寝而《国语》有日祭之文,是主复寝犹日上食矣。”又曰:“《国语》日祭、月祀、时享既与《周礼》祀天神、祭地祇、享人鬼之名不合,韦昭又谓日上食于祖祢、月祀于高曾、时享于二祧,亦但于祭法略相表里而不见于他经。”

 臣按:日祭、月享、时类之礼,盖行于寝庙者,非太庙之常礼也,是亦孝子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之意。汉时宗庙在郡国及京师,各居陵旁立庙,并为七十六所,又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岁二十五祠,原庙十二祠,有闰加一祠,岁祠上食二万四千五十五,则失之烦杂、亵渎,圣王有作,宜酌而行之可也。

 《中庸》: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朱熹曰:“此武王、周公所制祭祀之礼。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属也。裳衣,先祖所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类是也。”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朱熹曰:“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有事于太庙则子姓兄弟、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职事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之礼宾,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而众相酬,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故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毕而燕则以毛发之色别长幼为坐次也。齿,年数也。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谓之死,既葬则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

 臣按: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此两言者,仁人孝子不忍死其亲而万世奉亲思孝之要道也。

 陈祥道曰:“君子以义处礼则祭不至于数烦,以仁处礼则祭不至于疏怠。凄怆发于霜露之既降,怵惕生于雨露之既濡,此所以有四时之享也。然四时之享皆前期十日而齐戒,前祭一日而省视,祭之日礼文动乎上、乐交应乎下,自再祼以至九献其礼非一端,自致神以至送尸其乐非一次,以一日而历七庙则日固不足,非强有力者亦莫善其事矣。若日享一庙,前祭视牲,后祭又绎,则弥月之间亦莫既其事矣。考之经传,盖天子之礼春则特祭,夏、秋、冬则合享,特祭各祭于其庙,合享同祭于太庙。”

 程颐曰:“岁四祭,三祭合食于祖庙,惟春则遍祭诸庙。”

 朱熹曰:“汉承秦弊,不能深考古制,诸帝之庙各在一处,不容合为都宫以序昭穆,贡禹、韦玄成、匡衡之徒虽欲正之而终不能尽合古制,旋亦废罢。后汉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于光武庙中,更衣别室。章帝复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自是以来,更历魏晋、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群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孝子顺孙之心宜亦有所不安矣。”

 臣按:古者天子七庙各自为室,自汉明帝以后始为同堂异室之制,行之千百余年,一旦革之以复古制,盖亦难矣。必欲酌古今之制,果何如而可适今之宜而不失古人之意乎?臣窃以谓宜如周人宗庙、都宫之制,七庙各为一室,太祖之庙居中分为三昭三穆,其中有功德者别出之以为世室如刘歆之说,兄弟相继者名为一世而各自为室,每岁四祭如《周礼》所谓祠、礿、尝、烝者,春祠则直祭、夏秋冬则祫祭如《王制》之说。春祠每岁孟春自初一日齐戒为始,四日祭太祖庙,间一日祭一庙,前一日省视,祭毕即绎,历十有四日遍七室,每室各祭则群庙之主各得自伸其尊而不厌于太祖矣。至于夏之礿、秋之尝、冬之烝,则先期各于其庙告以时祫之意,至日各迎其主合食于太祖之庙而已,祧者不与焉,则主祭者不劳而行之不难矣。所谓大祫、大禘者,说者谓五年一禘、三年一祫非古制,大儒程颐有言立春祭先祖、冬至祭始祖,朱熹谓先祖之祭似祫、始祖之祭似禘,二儒之言虽为人家而发,然揆之于义而合,推而上之似亦可行。请于每岁立春之日行大祫礼,凡毁庙、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之庙,大禘之礼则于冬至之日行之于始祖之庙,而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始祖配之焉。后世人主多是崛起,未必皆如三代世系有所据依、功业有所积累,所谓始祖者创业之君也,始祖所自出之帝据其所可知者也。请以宋朝为比而即光宗之世论之,所谓始祖者太祖也,太祖者宋创业之君也,太宗、仁宗二帝有功德不祧以为两世室,神宗、哲宗、徽宗、钦宗、高宗、孝宗六室为亲庙,前此顺翼宣三祖、真英二宗皆在三昭三穆之外,亲尽而祧,所谓僖祖者太祖之高祖,开国之初即追封以为亲庙,其所知者止此,自此以上更不可考,是为太祖所自出之帝,宜别为一庙以藏其主,而以顺、翼、宣三祖祔其中,遇行禘礼则请僖主出就太祖之庙祀之而以太祖配焉(顺、翼、宣三祖配食其左),大祫则太祖正东向之位而凡毁庙、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如常仪。如此,则太祖名号既与庙相称,而亦不失其所以追王崇祀僖祖之心矣(宋人以僖祖正东向之位以为太祖,然宋之太祖乃是建隆帝,与庙号不相称,祧去僖祖不祭则又失太祖事亡如事存之心),若夫祭天、飨帝则惟以太祖配焉,夫然则尊尊、亲亲各得其宜而古礼庶几可行之今乎,是虽不尽合古人之制而古人之意或亦略得其仿佛矣。传曰“非天子不议礼”,顾臣何人,辄敢妄议,盖述所闻以比拟前代之制,非敢以为今日可行也,臣昧死谨言。

 汉明帝永平元年正月,帝率公卿以下朝于原陵,如朝会仪。

 蔡邕曰:“闻古者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明帝至孝恻隐不可易。”

 胡寅曰:“送终之礼即远而无近,至于墓则终事尽矣,人子孝思不忘则专精于庙享而已矣。盖墓藏体魄而致生之,是不智也;庙以宅神而致死之,是不仁也。此圣人制礼明乎幽明之故,仁智合而理义尽也。既已送形而往安乎地下,迎精而反主于庙中,而致隆于陵园如元会仪上食奏乐,郡国奏计言民疾苦,是反易陵庙之理以体魄为有知,虚庙祏而不重设,复举庙中之主而祭于寝所,皆违礼也。明帝此举盖生于原庙,蔡邕不折衷以圣人之制而直论其情,情岂有既哉?”

 臣按:此后世帝王上陵之始。夫感雨露、霜雪之变,兴思慕、感念之诚,行展省拜谒之礼,不忘其体魄之所存,怛若其音容之如在,亦孝子一念,爱亲不忍死之之诚有不容己焉者。明帝此举亦不为过,但因时序流易,感时追慕,率臣下以行礼可也,乃如元会仪奏乐,郡国奏计言民疾苦,何居明帝之意,岂非不忍死其亲而以生事事之乎?噫,圣人之孝谓事死如事生者,盖谓宗庙享祀之礼耳,岂谓朝廷之上凡生时所事之事邪?

 《宋志》:古者无墓祭,秦汉以降始有其仪,至唐有清明设祭、朔望时节之祀,进食荐衣之式。五代诸陵远者令本州长吏朝拜,近者遣太常宗正卿,或因行过亲谒。宋初,春秋命宗正卿朝拜安陵,以太牢奉祠。乾德四年,始令宫人诣陵上冬服,其后定制,春秋仲月遣太常宗正卿先齐三日,牲用少牢一献。

 臣按:礼经无墓祭之文,后世行之虽非古也,然祖宗体魄所藏、留骨所在,为子若孙者漠然以土垄视之,阅岁逾时不一展省焉,其情安乎?情之所不安,义之所不当,此礼所以贵乎义起也。上陵之礼三代以前虽不经见,然自汉以后历代相承,率不敢废,非不敢也,盖不忍也。在汉初,天子虽不躬行,然奉常属官有寝园令长丞,又有园郎、寝郎,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丞相以四时行园。光武自建武六年至二十二年凡三幸长安,皆有事于十一陵,则固躬诣陵行礼也,但未立定制尔。唐《开元礼》有天子上陵仪注,又岁有清明设祭、朔望时节之祀,宋又行于春秋,岁以为常。我朝上陵之礼岁凡三举焉,清明也、中元也、冬至也,每遇行礼,文武诸司各遣官一员而以亲王或驸马都尉主祀事,天下无事,天子于清明日亦时或一行,其忌日则惟遣驸马而百官不与焉,其或藩王有来朝者亦许拜谒。孝陵在南京,内外臣僚有事经过者必先拜谒,否则有罪。臣窃以为人子于其亲,当一于礼而不可苟于其生也,则既事之以礼矣,迨其死也,其体魄之归于地者为宅兆以藏之,其魂气之在乎天者为庙祏以栖之,其洋洋乎在庙祏者则固事之以生矣,其累累然在丘垄者安忍以死视之哉?但为之制不可尽备,宜视岁享而杀,一事之以神道而兼用吉凶之礼,庶乎得古人起礼之义云,则此礼虽古无有而今有之亦不为过矣。夫上陵虽非宗庙之礼,然亦所以祀其先也,故附于宗庙之礼之末。

 以上宗庙飨祀之礼(下)

卷六○

▲国家常祀之礼(上)

 《周书召诰》: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马融曰:“言社则稷在其中。”臣按:六经言社始于此。

 《诗大雅绵》之诗曰:乃立冢土,戎丑攸行。

 朱熹曰:“冢土,大社也,太王所立而后因以为天子之制也。戎丑,大众也。起大事、动大众,必有事乎社而后出谓之宜。”

 臣按: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故人君建国必先立社,欲有兵戎之举必有事于社而后启行,《尔雅》所谓“兵凶战危虑有负败,祭之以求福宜,故谓之宜”者也。

 《诗序》:《载芟》,春藉田而祈社稷也。《良耜》,秋报社稷也。

 陈祥道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祗,稷所以祭五谷之神。社而命之稷,以其首种先成而长百谷故也。稷非土无以生,土非稷无以见生生之效,故祭社必及稷,以其同功均利而养人故也。”

 臣按:社与稷并言始见于此。

 《周礼地官》:大司徒设其社稷之(谓坛与堳埒也),而树之田主(山神、后土、田正之所依),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与其野。

 贾公彦曰:“谓于中门之外右边设大社大稷、王社王稷,又于庙门之屏设胜国之社稷,其社稷外皆有埒于四面也。句龙生时为后土官,有功于土,死配社而食;弃为尧时稷官,立稼穑之事,有功于民,死乃配稷而食,名为田正也。”

 臣按:《周礼》郑氏注此谓“所宜木谓若松、柏、栗也”,即鲁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所对者也。或问朱熹以木造主还是以树为主,熹曰:“以木为社主使神依焉。”是三代以前之社皆以木为主,后世乃易之以石焉。

 小司徒,凡建邦国立其社稷。

 贾公彦曰:“言邦国者谓立畿外诸侯。邦国立其社稷者,诸侯亦有三社三稷,谓国社、侯社、胜国之社,皆有稷配之。”

 封人掌设王之社,为畿封而树之,凡封国设其社稷之,令社稷之职。

 贾公彦曰:“掌设王之社者,谓王之三社三稷之坛及坛外四边之皆设置之,直言不云坛,举外以见内,内有坛可知也。设其社稷之者,案《禹贡》徐州贡五色土注云:'王者封五色土为社,建诸侯则割其方色土与之,使立社,焘以黄土,苴以白茅。茅取其洁,黄取王者覆四方。’是封乎诸侯立社稷之法也。令社稷之职,谓未祭之时令诸有职事于社稷也。”

 州长,若以岁时祭祀州社。

 贾公彦曰:“岁时,春秋也。春祭社以祈膏雨,望五谷丰熟;秋祭社以五谷丰稔,所以报功。”

 黄干曰:“社祭土、稷祭谷,土谷之祭达乎上下,故方丘与社皆祭地也,而宗伯序祭有社无示,举社则其礼达乎上下,举示则天子独用之。鼓人职曰'以雷鼓鼓神祀,以灵鼓鼓社祭’,不曰示祭而曰社祭,亦是礼之达乎上下也。大司乐雷鼓、雷鼗以祀天神,灵鼓、灵鼗以祭地示,是则示祭、社祭其用同矣。非天子不祭天,而天子与庶人皆得祭社,尊父亲母之义也。”

 臣按:此一州之祭也,后世命郡县祭社本此。《春官》:大宗伯以血祭社稷。

 郑玄曰:“阴祀自血起,贵气臭也。社稷,土谷之神,有德者配食焉。”小宗伯之职掌建国之神位,右社稷。王安石曰:“右,阴也,地道之所尊,故右社稷。”

 若大师则帅有司(大祝也)而立军社,奉主车。

 郑玄曰:“王出师必先有事于社而以其主行。社主曰军社,《书》曰:'不用命戮于社。’社主用石为之,奉谓将行也。”

 臣按:社之主树以木,出师则不可载以行,意者当时坛壝之上则树以木而又以石为主,如丧之车然,遇有征行则奉之以车而行乎?后世遂因之,不用木而用石也。不然,则是临行旋为之,故曰有司立军社,谓之立者前故未有也。

 《礼记王制》:诸侯祭社稷。天子社稷皆太牢(牢,圈也),诸侯社稷皆少牢。

 方悫曰:“太牢具牛羊豕焉,少牢则羊豕而已。天子之社稷主天下之土谷,故用太牢以祭之;诸侯之社稷主一国之土谷,故用少牢以祭之。”《月令》:仲春之月,择元日命民社。

 陈澔曰:“《郊特牲》言祭社用甲日,此言择元日,是又择甲日之善者欤?”

 臣按:此一里之祭也,后世命民主里社本此。然《郊特牲》祭社用甲日而《召诰》用戊日,戊者土之气也,因土气以祭土神,当用上戊为是,况所谓元者非但训善也,亦有首始之义。谨考官历,春秋二社皆在仲月,臣窃以为官府祭社宜用仲月上戊,而里民所祭者当用官历所定社日为宜,又往往见有司祭社偶遇春秋二仲月之上旬丁在戊后,必先释奠而后祭社。吁,岂所谓上戊哉,亦岂古人所以秩祭祀之意哉?盖秩之为言,次序之谓也,《周礼》肆师以岁时序其祭祀正谓此尔,况社稷大祀、先师中祀,自当循其次序。

 郊特牲而社稷太牢。方悫曰:“郊用特牲而《召诰》言牛二者,兼稷牛言之耳。”社祭土而主阴气也,君南乡于北墉下,答阴之义也。朱熹曰:“社是土神,社之所以有神,能生物便是神也。”

 马希孟曰:“古人之言社必有稷,此言社而不言稷,盖社总祭五土之神而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皆是也,稷则止于原隰而已,言社可以兼稷也。”

 天子大社,必受霜露风雨以达天地之气也,是故丧国之社屋之不受天阳也,薄社北牖使阴明也。

 方悫曰:“大社即《祭法》所谓王社也,以王社为大则自侯社而下皆为小矣。达者,上下达之谓也,上则达天之气以济乎下,下则达地之气以济乎上,故以达言之。丧国之社即媒氏所谓胜国之社也,胜言我所胜,丧言彼之丧,其实一也。于大社言必受霜露风雨,于丧国之社言不受天阳,亦互言之尔。”

 陈澔曰:“薄作亳,于周为亡国之社,必存之者,《白虎通》曰:'王者诸侯必有诫社,示有存亡也。’屋其上则天阳不入,牖于北则阴气可通,阴明则物死也。”

 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故教民美报焉。家主中溜而国主社,示本也。

 陈澔曰:“圣人知地道之大,故立社以祭,所以神而明之也。美报,美善其报之之礼也。中溜与社皆土神,卿、大夫之家主祭土神于中溜,天子诸侯之国则祭土神于社,皆以示其为载物生财之本也。”

 《祭法》:王为群(众也)姓立社曰大(泰)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诸侯自为立社曰侯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

 孔颖达曰:“大社在库门内之右。王社在藉田,王所自祭以供粢盛。诸侯国社亦在公宫之右,侯社亦在藉田。大夫以下为众特置,故曰置社。”

 张载曰:“在汉犹有大社,在唐只是一社。大社祭天下之地祗,王社祭京师之地祇。”

 陈祥道曰:“有天下之社,有一国之社,有众人之社,有一人之社,有失国之社。大社,天下之社也。国社,一国之社也。王社、侯社,一人之社也。丧国之社,屋之失国之社也。三社之制,大社为大,此孟子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也’。丧国之社,天子所以为戒,以言安不可以忘危也。”

 臣按:圣人言郊必以社对,谓郊以明天之道、社以神地之道。说者谓天远于人则尊而不亲,明之欲民尊而亲之也;地近于民则亲而不尊,神之欲民亲而尊之也。《周礼》大宗伯以禋祀祀上帝、以血祭祭社稷,禋天则以气,以天阳也;祭地则以血,以地阴也。禋祀祭天则兼地,血祭祭社则兼稷。胡宏谓社即北郊,朱熹有取焉,臣窃以谓地之所以为地,积土而成也,地其总名,所谓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五土则各分而名之也。分而名之则各一其土,合而言之则皆地也,人在天地间,仰而视之同此一天,即其所在则各一其地也。天,父也,父一而已,母各有所在,故惟天子得以祭天,祭天而遂及乎地,下而诸侯、卿、大夫、士、庶人皆得以祭其社,社之名虽同而所祭之神则各不同也。

 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

 孔颖达曰:“《国语》云神农之子名柱,作农官,因名农也。共工氏以水纪官,在炎帝之前、太昊之后,共工后世之子孙为后土之官,能治九州,故祀以配社之神。”

 臣按:社以祀土神、稷以祀谷神而配以人,尚矣。《祭法》谓祀后土以为社,而《春秋传》则谓句龙为后土,盖后土掌水土之官,句龙尝居是官,一以人名、一以官名也。郑玄谓句龙以有平水土之功配社祀之,稷有播种之功配稷祀之,非谓即祀之以为社为稷也。本朝内设大社,外则亲王之国、布政司若府州县皆有社稷之坛,春秋二仲以上戊日致祭,其大社也则列于大祀,天子亲祭而以太祖、太宗并配。

 《白虎通》曰:王者所以有社稷者为天下求福报功,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遍敬也,五谷众多不可一一而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尊,稷五谷之长故封稷而祭之也。稷得阴阳中和之气而用尤多,故为长也。王者立,亲祭社稷何?社者,土地之神也。土生万物,天下之所主也,尊重之故自祭也。

 臣按:先儒胡宏谓古者祭地于社犹祭天于郊也,《周礼》别无祭地祗及祭社之说,后世既立社又立北郊,失之矣。杨复谓礼经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祭莫重于天地而社稷其次也。社者五土之神,是亦祭地也,而有广狭之不同,曰里社则所祭者一里之地而已,曰州社则所祭者一州之地而已,诸侯有一国,其社曰侯社,则所祭者一国之地,一国之外不及也,天子有天下,其社曰王社,则所祭者天下之地,极其地之所至无界限也,故以祭社为祭地,惟天子可以言之。凡胡氏所引皆天子社也,但云后世既立社又立北郊,失之矣,此则未然。大抵社所以祭五土之祇,天子大社则土五色而冒以黄,诸侯国社则受其方之土于天子而苴以茅,其位则中门之右,其壝则北面,其饰则不屋,其表则树其土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其坛方五丈诸侯半之。唐以来始用石主,其祭,天子用太牢、诸侯用少牢;其日,古用甲、今用上戊。(以上社稷之祭)

 《周礼》:大宗伯以实柴祀日月星辰。

 贾公彦曰:“实柴,实牛柴上也。星谓五纬,辰谓日月所会十二次。”典瑞,圭璧以祀日月星辰。

 吴澂曰:“一圭而邸以璧,故谓之圭璧。璧圆象天而一圭所邸于天道为不足,故以祀日月星辰。”《礼记月令》:孟冬,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郑玄曰:“天宗,谓祭日月星辰也。”

 《玉藻》:天子玄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

 郑玄曰:“案宗伯,实柴日月星辰为中祀,而用玄冕者以天神尚质。”陈澔曰:“朝日,春分之礼也。东门,谓国门。”《祭法》: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

 方悫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则王有日之象而宫乃其居也,故祭日之坛曰王宫。日出于昼,月出于夜,则夜为月之时而明乃其用也,故祭月之坎曰夜明。幽以言其隐而小也,祭星之所谓之幽宗。”

 《祭义》: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

 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别幽明,以制上下;祭日于东、祭月于西,以别外内,以端其位。

 方悫曰:“坛之形则圆而无所亏,以象日之无所亏而盈也;坎之形则虚而有所受,以象月之有所受而明也。坛高而显,坎深而隐,一显一隐所以别阴阳之幽明,一高一深所以制阴阳之上下。东动而出,西静而入,出则在外,入则反内,故东西所以别阴阳之外内。东为阳中,西为阴中,中则得位,故东西所以端阴阳之位。”

 《春秋左氏传》(昭公元年)曰: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絪之。

 臣按:古者日月星辰各为坛坎而祭,遇雪霜风雨之不时则又騑之。前代则于春分朝日、秋分夕月为大祀,天子躬行焉。本朝郊祀天地,设为四坛而遣官分献于大祀殿之前。(以上祭日月星辰)

 大宗伯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

 郑玄曰:“槱,积也,积柴实牲体焉。司中、司命,文昌第五、第四星。风师,箕;雨师,毕也。”天府,若祭天之司民、司禄而献民数、谷数,则受而藏之。

 郑玄曰:“司民,轩辕角也。司禄,文昌第六星,或曰下能(与台同)也。”

 王昭禹曰:“天之司民所以制民之生死也,而民数有登下;司禄所以制谷之凶丰也,而谷数有多寡。孟冬既祭司民、司禄而后献其数于王,王拜受之藏于天府,所谓天实司之也。然则天府之所掌,凡以奉承天之所为而已。”

 小司寇,孟冬祀司民,献民数于王。

 杨复曰:“当献民数之时祭司民,所以报天生烝民之德也;当献谷数之时而祭司禄,所以报天生百谷之德也。即一事之所主而名之曰司,因一事之功而祭报之,则曰司民、司禄之神,亦如司春、司夏、司中、司命之类也。”

 臣按:祀司中、司命、司民、司禄,注疏谓四者皆星也,而风师、雨师亦以为星焉,盖以《洪范》“星有好风,星有好雨”,好风箕宿也,好雨毕宿也。臣窃以谓,人间有此物则夫苍苍之表必有所以司之者,大而天,天则有帝;次而五行,有此质则有此气,有此气则有此神。阴阳不测之谓神,祀之以神必指为某星则执泥矣。风而为箕、雨而为毕可矣,则夫后世所祀之云、雷则又指何星以主之乎?本朝郊祀既已设星辰二坛于上,又有风云雷雨之坛,则亦不以风雨为星也。

 《祭法》:埋少牢于泰昭,祭时也;相近于坎坛,祭寒暑也。

 陈澔曰:“泰昭,坛名也。祭时,祭四时也。祭寒暑者,寒暑一来一往,《周礼》仲春昼迎暑、仲秋夜送寒。”

 臣按:一岁之间而有春夏秋冬之时,四时之候而有寒暑温凉之气,冥冥之间必各有神以司之,古者各因其时而致其祭、随其候而行其礼,本朝于春秋二时祭太岁之神及四时月将之神,盖以四时之首合于太岁而四时之令分于月将,其亦祭时与寒暑之遗意欤?

 唐天宝五载,诏曰:“发生振蛰,雷为其始,画卦陈象,威物效灵。气实本于阴阳,功未施于动植,今雨师,风伯久列于常祠,惟此震雷未发于群望,其已后每祀雨师宜以雷师同坛。”

 臣按:此后世祀雷之始。《周礼》有风师、雨师,汉以丙戌日祀风师于戌地、以己丑日祀雨师于丑地;宋人兆风师于西郊祠以立春后丑日,兆雨师于北郊祠以立夏后申日,兆司中、司命、司禄于南郊祠以立秋后亥日,以雷师从雨师之位,以司民从司中、司命、司禄之位,皆各坛为祭,未尝合而为一。本朝于风、雨、雷之外又加以云,合以为一坛,以从献于郊天大祀,又为坛于郊坛之西,每岁仲秋天子又躬祀焉,其与并祀者太岁及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神而以京畿山川、四季月将、京都城隍从享。所谓太岁、月将、城隍与夫风、雨、雷师之外而加以云,皆前代所未尝祀者也,此皆出自我圣祖之独见神断,其视前代所祠九宫贵神之属盖有间矣。夫云兴而雨霈,既祀夫雨而独遗于云可乎?峙形于两间者既已享祀,而流行于四时以司民兴作耕作之候者而无其祭,可乎?名山、大川辽绝于千万里之外者既皆入于望祀,而宸居所莅之地,六宫百司、三军百姓之所居止者反遗之,可乎?圣祖之见所以卓越千古,非独人蒙其至治之泽,而凡冥漠之中有焄蒿之感者莫不咸受其职焉。呜呼,至哉!(以上祭风、云、雷、雨之神)

 以上国家常祀之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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