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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卷二十一 ~ 卷二十五

 新用户4541Ay47 2023-02-20 发布于上海

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一    明 湛若水 撰脩身格【凡三目】

正威仪  慎言动  进徳业

臣若水序曰脩身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故大学旧本以脩身申格物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于身焉而至之也至其身之理也是故威仪也言动也徳业也皆身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身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脩身焉而尽之矣

正威仪上

易小畜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徳

臣若水通曰宋儒朱熹云风有气而无质能畜而不能久故不能如大畜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也故为小畜之象文徳者文章之外着威仪文辞皆徳之流裔故曰文徳文章者末也徳者本也本末合一其文王孔子之至文乎美其文徳虽不离于道而未一于道然下一等则如成帝之威仪非不足观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故人君之学必由中以达外

震彖传震惊百里惊逺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臣若水通曰迩也下程頥朱熹皆以为脱不丧匕鬯四字夫雷声震乎百里逺者惊而迩者惧内失其守外忒其仪也威仪也者本诸诚敬以为之主也致祭者灌以降神之时诚敬之至于震惊之甚而不丧失匕鬯其威仪不忒如是而为宗庙社稷之祭主不亦宜乎人君之敬无往而不存故威仪无时而不正也其于祭祀之时尤致谨可也非谨于威仪也敬主于中而威仪外肃矣

书周书顾命曰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冐贡于非几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顾命羣臣辅康王之言也威者有威可畏仪者有仪可象举一身之则而言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动作威仪之则乱丧也钊康王名贡进也几者动之防善恶之所由分也人之自丧威仪而身之不脩盖由心有不善之几所发尔故戒羣臣毋以康王进乎不善之几也为人君者可不慎其几以正威仪乎

诗大雅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臣若水通曰抑抑恭逊之貌隅廉隅也夫内外一理也威仪之恭逊者是其徳必严正如宫室之制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也曾子之言正顔色动容貌孟子之言睟于面盎于背正动而睟盎焉者以其徳之存于中者有本如是也武公为此诗其亦知内外合一之道乎故易曰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皆此之谓也以此观之文末也徳本也然则専事于徳乎曰偏于内而忘其外非内外交养之道也故古之君子周旋必中规折旋必中矩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出必鸣鸾行必佩玉所以敬其仪者敬其徳也知所以敬徳则知合内外之道而脩身格物之功备矣

鲁颂泮水穆穆鲁侯敬明其徳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臣若水通曰鲁侯之明徳以化民颂曰敬慎威仪何哉盖徳化之本也仪者徳之符也徳蕴于中而无迹仪着于外而可观一或有愆旦失色于朝暮传笑于国人将易之何以为法于民哉故古之贤君必慎其徳由中达外其在朝廷垂衣裳负斧扆执言在左执史在右凛乎不敢肆虽在宫寝犹其在朝廷动止必臧衣冠必整一颦一笑必自爱焉凡俳戯防慢之事不足以动天顔之一顾则威仪正矣使民望其顔色而化之则而象之畏而敬之人君之于威仪岂细故哉后之人主乃不慎乎此或岸帻箕踞或不冠可奏或鹞匿懐中其于威仪何如哉盖由不爱其身故内外不检尔

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齐侯唁公于野井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云齐侯唁公于野井以遇礼相见孔子曰其礼与其辞足观矣然则何以失国而不反乎礼有本末正身治人礼之本也威仪文辞礼之末也昭公丧齐归无戚容而不顾娶孟子为夫人而不命政令在三家而不能取有子家子之贤而不能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能有国乎虽齐侯来唁其礼与辞是矣而方伯连帅之职则未脩也又岂所以为礼哉臣谓礼有本末文质诚主于中而达之于仪文是谓文质彬彬能以礼让为国也何有否则周旋仪文之度伪而已矣其如礼何哉其如国何哉

礼记曲礼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大夫济济士跄跄庶人僬僬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君当敬其威仪以为臣民之则也盖人君一身诸侯大夫士庶人之望茍无威仪臣下将何所法哉故孟子见梁襄王而语诸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盖言无威仪也穆穆敬也深逺之貌也诗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是敬止乃穆穆之本人君能敬则穆穆之仪自形而诸侯望之自将皇皇而美大夫士望之自将济济跄跄而有容至于庶人虽无与为礼亦将僬僬而趋走促数于下矣中庸曰笃恭而天下平言徳容之化也茍不此之务而徒以端冕凝旒深居髙拱不动声色为穆穆焉则浅矣是不可以不慎也

曲礼曰国君不乗奇车车上不广欬不妄指

臣若水通曰国君者国人之瞻望在车尤为众人之视听而威仪不可以不慎也故奇邪不正之车也广欬骇人之听也妄指手容之失也非所乗而乗非所欬而欬非所指而指皆在车威仪之失也一车且不可不正其仪况临御之时乎

曲礼曰若夫坐如尸立如齐

臣若水通曰如尸则庄也如齐则敬也庄敬者威仪之则而脩身之本也

玉藻曰凡行容惕惕又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徳色容庄

臣若水通曰形色天性也不充其性则形不可得而践矣故君子一身之间曰惕曰重曰恭曰端曰止曰静曰直曰肃曰徳曰庄所以尽性践形也

玉藻曰燕居告温温凡祭容貌顔色如见所祭者丧容累累色容颠颠视容瞿瞿梅梅言容茧茧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厉肃视容清明

臣若水通曰此言容貌随所寓而变盖温温和易者燕居告语之容也如见所祭者祭容也累累而羸惫颠颠而不舒瞿瞿而惊遽梅梅而茫昧茧茧而低防者皆丧容也暨暨而果毅詻詻而整饬严厉而庄肃莹彻而明审者皆戎容也夫容一也随所在而变者何也主于中者随感而见也可以见君子慎威仪之至矣

孔子闲居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

臣若水通曰此引风栢舟之诗以明无体之礼之意诗言仁人威仪之盛周旋中礼不可选择夫子释之以谓威仪之着虽时乎因礼以形然齐庄于闲燕之时亦无往而非礼也非无体之礼乎观于此言则凡人君色庄于临御之时而怠慢于深宫独处之地者可以警矣

少仪曰言语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济济翔翔祭祀之美齐齐皇皇车马之美匪匪翼翼鸾和之美肃肃雍雍

臣若水通曰穆穆和敬也皇皇正大也济济和整也翔翔舒张也齐齐致一也皇皇如有求也匪匪翼翼严正也肃肃雍雍亦和严也美者有仪也在言语则和敬而正大矣在朝廷则和整而舒张矣在祭祀则致一而有求矣在车马则严以正矣在鸾和则和以敬矣然而皆原于徳矣容仪之美徳之符也

周礼秋官司仪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将合诸侯则令为坛三成宫旁一门诏王仪南乡见诸侯土揖庶姓时揖异姓天揖同姓及其摈之各以其礼公于上等侯伯于中等子男于下等其将币亦如之其礼亦如之

臣若水通曰容貌等威各有攸当皆天理也有一失焉则其仪忒而天理灭矣出接宾曰摈入赞礼曰相诸侯有事而会不可茍也故有仪容辞令揖让之当诏告者又必三重其坛坛外之宫每旁一门凡此欲诸侯之有处所也及诸侯相见之仪又不可槩施也故俯手揖之则谓之土揖见庶姓之仪也平手揖之则谓之时揖见异姓之仪也举手揖之则谓之天揖见同姓之仪也及其摈之各以其爵之尊卑为礼之隆杀故处公于上等处侯伯于中等处子男于下等自有不容紊者而于币帛之将祼将之礼亦若是而已噫此岂小哉一有所失则威不振威不振则祸随之矣而况于辱乎

夏官道右掌前道车王出入则持马陪乗如齐车之仪自车上谕命于从车诏王之车仪

臣若水通曰道车王常行大道之车谓象路也王之出入乗则持马行则陪乗皆如齐车之仪也王行则以车从王有命焉则道右宣王命以谕之也然则车仪如何知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妄指立视五嶲式视马尾是也尤必有待于诏告之何也正欲其周旋中礼而端严若神矣吁一登车之仪如此况夫在朝莅政之时乎

论语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言君子自脩之道也重内厚重也威谓外威严也内外相符诚不可掩故内不主敬则内不重矣故其发于容貌动作者必无可畏之威而所学不能得之心身安能动静坚定而固乎故曾子告孟敬子以动容貌正顔色出辞气夫动正出由中发外者也故君子以内重为贵

曾子曰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

臣若水通曰此曾子垂没之言所以告鲁之孟敬子者也夫人一身之间固不外乎容貌顔色辞气而已惟无平日涵养之功固有容貌不免于暴慢顔色不免于伪为辞气不免于鄙倍者矣茍涵养之功既至则其动由中动正由中正出由中出何有于暴慢不信而鄙倍者哉此见曾子笃实之学有得于一贯之传者也然敬子为鲁之大夫特举以告之正欲其知脩身之要为政之本而知所重焉惜乎敬子不能问以求其用力之要也噫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顔子克己复礼之目如此固非徒使之制乎其外而已也盖视听言动皆身之仪见乎其外而其所以视听言动之者则心也故勿之者亦心也一念之防渉于非礼而即有以勿之则所谓不逺复无祗悔由乎中而应乎外心体威仪之间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臣若水通曰衣冠瞻视固皆威仪之着见也然威仪者徳之表固非声音笑貌之所能为也故君子之正衣冠尊瞻视而临民以庄者皆实徳自然之形见而民自望而畏焉尔何猛之有哉有徳以发之故威而不猛使有意于作威则猛而反害于威矣汉之成帝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史氏称其有穆穆天子之容然湛于酒色则其所谓威仪者亦矫饰于外而已尔岂所以为脩身之道哉

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礼也者理也动容周旋中礼则无非天理之流行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而非性也又曰自无声无臭散而为三千三百自三千三百复归于无声无臭程子之言盖与此契矣其知一本之道乎

中庸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

臣若水通曰盛服动作皆威仪之外见者也齐一明清徳之存于中者也是合内外之道也身之所以为身二者而已其致一也脩身之道岂有外此哉中庸曰脩身则道立至于九经则又以脩身为之本为人君有天下之责者可不讲哉

格物通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威仪下

左传桓公九年享曹太子初献乐奏而叹施父曰曹太子其有忧乎非叹所也

臣若水通曰曹太子射姑来朝鲁宾以上卿其礼厚矣于时金石在庭笾豆在列所以观威仪而省祸福者皆在是我孔熯矣式礼莫愆射姑临乐而叹威仪愆矣观此则太子之所养者可知也

僖公十一年天王使召武公内史过赐晋侯命受玉惰过归告王曰晋侯其无后乎王赐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弃也已其何继之有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大圣必着乎执圭之容而执玉髙卑必征其死亡之祸一执玉之间而圣狂之所由分祸福之所由辨也夫其容肃者其心敬也其容惰者其心肆也惠公即位之始且承天子之赐命受玉而惰其心骄且肆矣夫初服而骄于人且不可况于天王乎是自灭其天也何长世之有故君子一动容而不敢忘其敬所以敬其天以保天命也为人上者可不敬乎

文公九年冬楚子使越椒来聘执币傲叔仲惠伯曰是必灭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

臣若水通曰越椒执币傲一威仪之防尔惠伯胡以知其必灭若敖氏也事虽防而害徳则大傲凶徳也敬者徳之舆也天道盈而益谦鬼神害盈而福谦徳之凶者神必弗福也然则若敖氏之鬼其不血食也矣

成公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臣若水通曰玉重器也于是乎失其仪则安往而不失仪也失之于主得之于相则其仪不忒矣如晋拜成者郑悼公也相之者公子偃也二者均有事焉授玉两楹之间礼也而于东楹之东其仪忒矣然而士贞伯独咎郑伯之自弃者何曰罪所主也罪其主者何相由主而择也主弃礼矣而相亦奚辞之有焉

成公十三年三月公及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胀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则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赈神之大节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臣若水通曰刘子其知道乎夫天命之谓性以命为令先正之言也刘子以天地之中为命是以命为中如所谓命根命脉之云也可以破千载性命之惑矣又以动作威仪之则以定命是动作威仪原于命命原于天地之中深得乎天人体用之一贯矣孰谓春秋之时有知道如刘子者乎此言岂独为成公发哉人君宜写一通置诸左右以备朝夕之览焉可也

襄公二十七年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臣若水通曰车服以庸彰有徳也是故采菽所以美诸侯也候人所以刺羣小也庆封之来徒美其车而徳不称一失仪也又当食而不敬二失仪也至于相鼠之讥且犹不知悟而悔祸有识者知其不终也已矣故君子之学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无终食之间违仁则动不失礼而可以自求多福矣

襄公三十一年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徳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懐其徳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徳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臣若水通曰臣始读刘康公中命仪则之説叹春秋有一知道者及观北宫文子之论又知有文子也此当与刘康公之言参防大都康公之论奥而核文子之论详而整观此则威仪之説无余蕴矣仰惟圣明受天明命髙拱穆清之上深惟渊黙之化必以二子之言为念则命于是乎可定上下亦于是乎可固矣臣不胜至愿

定公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髙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臣若水通曰子贡观二君之不度而知心之亡又知死亡之祸盖死亡由于不度不度由于心亡此不易之确论也中庸所谓见乎四体不其然乎人君体此必思以立吾心之中正心中正则威仪之间一髙一卑一俯一仰皆有常度而不可以毫发僭差夫然后事体而身安身安而福亦佑之矣不然骄近乱替近疾疾与乱非天使之然也皆其自致之也人君可不正其心以正其威仪以为福徳之基乎

国语周语定王曰岁饫不倦时宴不淫月防旬脩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饰显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顺容貌有崇威仪有则

臣若水通曰定王周顷王之子榆也礼立岁为饫岁行饫礼而不倦怠春夏秋冬为时一时之间必有宴礼不至淫湎防计也计一月之经用旬脩谓脩十日之中所为者日完完一日之所为者不忘不忘其礼也冕服旗章所以昭有功采色之饰所以显明徳也文章谓黼黻锦绣之文也比象比文以象山龙华虫之属崇饰也诗曰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故王公诸侯之脩饫宴而不淫倦服物采饰文章周旋容貌所以正仪刑也况居天子之尊为诸侯王之表率者可不正其仪以为正四国之本乎

周语单襄公曰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义足以步目又曰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徳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丧有咎

臣若水通曰体手足也心不固则容不正言行相覆为信耳所以听别万物之名声丧亡也步言视听四者而亡其二为偏丧咎咎及身也夫君子有威有仪食福无替晋侯视逺足髙则威仪忒矣咎将焉避故观目可以知义观足可以知徳观心可以知福不可诬也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大舜恭已南面无为而治慎威仪立徳脩身而天下化之可不重乎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立无跛视无还听无耸言无逺襄公言于顷公曰立无跛正也视无还端也听无耸成也言无逺慎也夫正徳之道也端徳之信也成徳之终也慎徳之守也守终纯固道正事信明令徳矣慎成端正徳之相也

臣若水通曰谈晋襄公之孙惠伯谈也周者谈之子晋悼公之名晋自献公用骊姬之防诅不畜羣公子故孙周适周事单襄公睛转复反为还逺谓非耳目所及也成定也道者徳之道路志定故能终也相犹相貌之相慎成端正徳之相貌也视听言动本诸心所以定威仪之则也君子之居民上非有异也言有仪也非有塞也言有则也故视听言动爰立民则一物偏丧为徳之疵诗云民具尔瞻此之谓也晋孙周构防出亡游事襄公而容貌词气昭宣令徳宜其三袭嘉祥终昌晋室也况有天下者可不慎威仪以为脩身化民之本欤

鲁语叔孙穆子曰夫服心之文也如焉灼其中必文于外

臣若水通曰文谓着见于外者言心所向身必服之也盖服之不身之灾也中庸曰齐明盛服所以脩身也君子慎物居方亦以寡过而已楚公子围以大夫而设诸侯之服是服之不非盛服矣其能保其身乎

楚语左史倚相曰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惟道之从

臣若水通曰倚相楚左史也欲其道欲得其道也进退周旋之中道所以慎其威仪而身脩矣

汉武帝元朔五年夏四月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中上踞厠而视之丞相燕见上或时不冠至于汲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臣若水通曰记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故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武帝能正衣冠于所严惮之臣而倨傲于所狎侮者焉岂知脩身之道哉

汉献帝初平二年刘备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备少与河东关羽郡张飞相友善与二人寝则同牀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内心之表也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又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昭烈之喜怒不形其徳之严宻可想见矣关张之侍主周旋岂非视之以为法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帝虽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

臣若水通曰暗室盛暑衣冠不袒威仪不防虽力学自脩之士何以过此若梁武者似有受道之器矣而乃至号为不道莫保其身以祸其国家者何邪异端之学害之也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而乱亡至矣虽正威仪其犹色庄者乎虽如佛之寂容枯槁何补于国家之理乱乎此又足以为徒事威仪而不知正学者之戒耳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上好骑射孙伏伽谏以为天子居则九门行则警跸非欲茍自尊严乃为社稷生民之计也陛下好自走马射的以娱悦近臣此乃少年为诸王时所为非今日天子事业也既非所以安养圣躬又非所以仪刑后世臣窃为陛下不取上悦未几以伏伽为谏议大夫

臣若水通曰九门警跸天子之仪也走马射的武夫之技也太宗不脩天子穆穆之容而不忘少年武夫之技欲为天下后世之仪刑得乎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盖无诚敬以为之本尔不有伏伽之谏欲为汉唐之中主不可得况称三宗乎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上临朝接对羣臣如宾客虽左右近习未尝见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无一人立者威严不可仰视奏事毕忽然曰可以闲语矣因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一刻许复整容曰卿辈善为之朕常恐卿辈负朕后日不复得相见乃起入宫令狐绹谓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霑衣也

臣若水通曰宣宗对宰相威严不可仰视至使汗霑衣可谓能正威仪者矣及其忽然之际乃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则非人君大体矣何其前后不类邪夫人君与宰相论事岂无天下大政可言邪观此则知宣宗徒事乎威仪末节之间而不知温厉正大之体此其所以不能成中兴之业也欤

贾谊新书曰夫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文富不可为量多不可数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徳者威仪之基也是故有徳之威可畏则亦可懐也有徳之仪可象则亦可敬也可畏可懐可象可敬则威仪文章之盛又孰得量而数之也故为人上者脩其徳容则民畏而象之不可量数而心化之矣威仪之于人岂小也哉

刘向説苑曰陈灵公行僻而言失泄冶曰陈其亡矣吾骤谏君君不吾听而愈失威仪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是故人君之动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本诸恭敬之徳而达诸治化之美者也故盛徳之至然后动容周旋中礼尧之放勲本乎允恭舜之重华本乎温恭岂外致哉泄冶之言徒知人君当慎动而不求其本茍其君听之亦未见其所以正也何以维民之则乎若灵公言失行僻固不足道也后世有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如汉成帝者号称穆穆天子之容矣然政柄不免于下移者无本故也故欲威仪之正者必由中达外然后可

宋太祖建隆元年冬十月翰林学士王着以酒失贬官宋主谓宰相曰深严之地当使宿儒处之范质等对曰窦仪清介重厚然己自翰林迁端明矣宋主曰非斯人不可卿当谕以朕意勉令就职即日复入翰林宋主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宋主岸帻跣足而坐却立不肯进宋主遽索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恐豪杰闻而解体宋主敛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臣若水通曰诗称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盖言圣人敬和之容虽幽隐而不敢肆也宋祖方召儒臣草制岸帻跣足而坐则幽隐可知矣自非窦仪之严重则宋祖之威仪何从而正哉自是对羣臣未尝不冠带方正补衮之臣人主左右安可少哉使窦仪能以曾子动容貌正顔色之説而益之则知正由中出宋祖所得不可量矣惜乎仪不知圣贤之学无恠其然也

宋儒程頥曰范祖禹色温而气和其人如玉可以开陈是非导人主之意

臣若水通曰虽有逊志之言乗之以厉色戾气则化而为不善矣虽有逆耳之言乗之以怡顔下气则化而为善矣人臣陈是非导上意乗之以温色和气则不觉其入之深矣然非所存有中和之徳安能以温和其气色哉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程頥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尝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臣若水通曰有中和之心然后有中和之气也是故过焉者则失之拘矣不及焉者则失之肆矣非中和也礼曰斯须而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矣夫敬以存心则庄见于容内外皆中和也可不慎乎学者且然而况于居九重之上为兆民之表者乎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为人君者之所宜慎也

张栻语吕祖谦云古人衣冠容止之间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

臣若水通曰天则自然之法也夫中外一贯者也心中正则貌齐庄不期然而然矣不然不失之放肆怠惰则失之作意矜持而中正自然之天则违矣敬也者中正之矩也然则主敬之学岂非人君之所当讲者哉

宋儒杨时经筵讲义有云古之圣人前旒蔽明非礼勿视黈纩塞聦非礼勿听在车则有和鸾之音行路则有佩玉之声出入起居容节必比于礼乐人君所以自重其身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进讲之言皆古人培养君徳之遗法也惜乎未尽根本之论尔盖人主之心如树木之根天理乃其生意也生意既得则根本已立然后有冕旒黈纩和鸾佩玉容节礼乐所以养其根本也否则所养者何物哉顾乃舍其本惟末之是务何也后世圣学不明类皆趋于支离之归已乏一徳之臣矣安望其辅成人君一徳之学哉伏望圣明畧其枝叶之烦自立于根本之地以为天下先则道徳可一而风俗可同矣

国朝洪武九年正月丁巳太子诸王侍上顾谓之曰汝等闻脩徳进贤之道乎太子对曰每闻儒臣讲説知其畧矣未领其要上曰藻率杂佩为身之容恭逊温良为徳之容见于外者可以知其内也古之君子趋跄有节步降有数周旋跬步而不违于规矩者由其徳充于内而着乎外也所以器识髙明而治道日臻恶行不见而邪僻日逺己徳既脩自然足以服人贤者彚进而不肖者日去天下国家未有不治不务此者鲜不取败夫货财声色戕徳之斧斤防佞奸谀杜贤之荆棘当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茍溺于所好则必为其所防矣汝等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谕太子以内外徳容之理与古圣贤一揆矣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譬如宫室焉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徳其绳直矣威仪其廉隅矣人君茍存诸心者浑然天理积中发外自有威可畏有仪可象动容周旋自中乎礼刑于家则齐刑于国则治刑于天下则平由是天下之贤能俊杰莫不彚进以赞治化之盛而防謟奸谀之人逺矣此我圣祖垂训之至意也惟圣明体察焉

格物通卷二十二

卷二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上

易家人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臣若水通曰家人卦巽在离上故为风自火出君子观此象知事必由内而出故言行皆由中出者也由中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者实体恒者有常皆谓天理也天理存于中则言行谨于外也言动谨则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

姤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臣若水通曰姤卦干下有巽顺居徤下故为姤有风行天下之象风行天下在号令而已矣为君后者观此象谨于施命以诰四方夫风者天之号令鼔舞万物者也命者君之号令鼔舞万民者也上有逆命则下有逆词不可不慎也本吾心之诚以达诸政教焉则置邮之传者徳之流行也命斯达矣其君民协心所感岂不深哉

艮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臣若水通曰言不可以伪为也有徳者必有言也五居卦之中故为中正中徳在内者也故能艮其口辅而不言非不言也不轻言也言由中徳而发者也秩秩徳音言满天下无口过其寡悔矣乎

系辞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臣若水通曰言动根于心也拟议之于易理也易理在吾心也言行之所由发者也拟议以体认于吾心由中而发则言动当其可久而变化言即教动即道而拟议亡矣不然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尔矣岂知变化之道邪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感应心而已矣言行出于心感应之大者也其于人也为枢机矣善则人应之非私应也得其同然之心也不善则人违之非私违也失其同然之心也应则荣违则辱皆由己以致之也非自外至也岂惟人哉天地之于人一理也天地位与不位言动之感格也人君父母乎天地而系天下之从违者其于言行之际当知与天地合可也与人合可也顾可狥于一己之私邪

书虞书舜典帝曰龙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龙谨于出纳王言之词龙舜之臣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谓伤絶善人之事师众也谓其言之不正而能变乱黑白以骇众听也纳言虞官名在周为内史在汉为尚书魏晋以来为中书门下夫命令人君鼓舞万民之具诚不可以不谨而纳言之官命令之所由出者也防説之人以非为是以邪为正窥伺间隙迎合主意人君惑之则赏以私喜罚以私怒命令由之而不正矣此帝舜之所以深恶而必慎重于纳言之命也以为命令政教由纳言而出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出之否则谏止之不必出可也敷奏复逆由纳言而入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入否则斥逐之可也是故朝廷赏罚予夺皆出圣断大权不至下移而防説无所容其喙矣后世人君惟欲其言而莫予违使纳言之官不得尽其职唯唯奉命以取容説此命令之所以不正而治之不古若也有由然哉夫纳言之官今之通政司与夫六科十三道皆其类也如朝廷之喉舌然喉舌壅塞言语不通为身之大患为人君者岂不惧乎

大禹谟帝曰惟口出好兴戎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告禹之言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召善起兵二者之分利害之几可畏如此易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人君居天下之上一言一动尤为千万臣民之瞻听甚不可不慎其所发也

商书説命惟口起羞

臣若水通曰此傅説告髙宗之言也言语者所以宣其意而达诸政令者也轻出则有起羞之患夫言行君子之枢机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故一或轻出大则啓祸小则召侮人君之发言可不慎乎

周书周官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之言也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谓允信也盖令者出于上而施于下示趍向于民者也诚不可以不慎敬汝所主之职在于慎令故曰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此所以当慎也公理私情不容并立公理胜则私情灭以公灭私则所出之令至公无我民将丕应徯志岂有不敬信而懐服者乎故敬职在于慎令慎令在于至公为人上者其可不立至公以为出令之本乎

毕命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公其念哉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之言也蔡沈曰对暂之谓恒对常之谓异趣完具而已之谓体众体所防之谓要政事纯一辞令简实深戒作聦明趋浮末好异之事也成王言政贵有常不常则民无所据守其政之号令辞不体要则失于虚文好异则辞不体要而政不恒矣况商俗靡靡然而尚利口余风至今不息则有恒体要尤为对病之药也可不念之哉为人上者欲恒其政当慎其辞令焉

诗小雅小弁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无逝我梁无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臣若水通曰朱熹谓幽王太子宜臼被废而作此诗言山极髙矣而或陟其巅水极深矣而或入其底故君子不可轻易于其言恐耳属于垣者有所观望左右而生防谮也臣谓言者发于心者也心或受病则隐之所藏显之所发虽欲禁之不可得矣故君子欲谨其言当先谨其心则言之所发皆由中出正大光明无不可对人者矣故欲无易由言当自无易由心始尔宜臼因被谮而为此诗是有意于谨言矣然徒禁于标末尔李泌谏徳宗废太子立舒王曰愿还宫勿露此意若有意于谨言矣然犹禁之于萌芽尔中庸曰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夫敬信在言动之先则邪意不生而言行可以动天地矣伏惟圣明留心于敬信之学则无意无必而凡刑赏予夺如天之无迹而左右不得窥伺之矣

大雅板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同列相戒亦以讽王也宪宪欣欣也蹶动也泄泄犹沓沓也辑和洽合怿悦莫定也首章忧其出话不然故此继之以为辞之辑和故民莫不洽合矣辞之怿悦于民心故民心皆莫而定矣盖上下同此心也同此理也辞当于理而和且悦焉则上无逆命下无逆辞民自无不合无不定矣夫民合而定由言当乎理固也然欲其言之当理岂徒修饰于外哉盖由平时修辞立诚以涵养此心之天理使之由中达外不能己焉大之为典谟训诰小之为号令诏勅莫非洋洋之天语所以鼓舞乎万民者风行草动莫之或违矣不然徒欲修饰其辞而不由中出则虽学典谟训诰亦伪辞而已矣人君欲民之信从当修信于言前然后可也

春秋桓公三年夏齐侯衞侯胥命于蒲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胥命于蒲褒齐僖衞宣不事盟誓以言而相结也是役也或曰尊王或曰推伯其事之是非不暇论矣独谓春秋之时大道隐而盟誓兴忠信薄而人心疑约剂乱而交质之风成乌有如二国之君一言取信邪卫献公言于寗喜求复国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子鲜季路言出而人服庶几胥命之遗风也呜呼春秋非古也而古道犹存以是知天理之在人心不以古今殊也人君敦信修道得人心之同然言而世为天下则矣

定公十年夏公防齐侯于夹谷

臣若水通曰夹谷之防齐侯弱鲁将有莱兵之刼国势之殆亦甚矣仲尼以从容谈论而却敌国之兵何也盖天下莫大于理而强众不与焉仲尼之对齐侯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听其言也道徳之正自足以折其奸囘之心仁义之论自足以消其桀骜之气故俄顷之间功化如此也否则齐君非不武也晏婴非不知也胡为而有获罪于鲁谢过以质之言哉故曰仲尼一言威重于三军

礼记曲礼曰毋勦説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臣若水通曰毋禁止之辞取他人之説以为己説谓之勦説闻人之説而附和之谓之雷同则犹法也修辞立诚所以进徳也古之君子所以致慎于言辞者非欲为观美也盖所以谨其心而进徳也是故勦説雷同求之于人也言非由中出也言则古昔称先王非求之于古昔先王也求之我也先王之心我之同然也故求之人者伪也求之我心之同然者诚也故君子立诚之为贵

曲礼曰脩身践言谓之善行行脩言道礼之质也臣若水通曰脩身以践言言斯道矣践言以善行行斯脩矣言行者君子之枢机也礼之出也必言行以为地是故言行脩礼本立矣故礼乐待人而后行

哀公问孔子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

臣若水通曰过言过动谓言动不当理也作如作好作恶之作作辞化其过言也作则化其过动也过言生于心也过行发于身也皆不恭不敬之萌也恭敬存于心言行不过则百姓化而敬恭感应之理则然也君子之于言动其可以不谨乎

仲尼燕居曰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言出而践则履矣言无非理是以谓之礼也行发而顺则乐矣动无不和是以谓之乐也礼乐出于身天下化之而至理至和焉治之极也

缁衣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臣若水通曰如丝如纶者发之者小而播之者大也如纶如綍者发之者大而播之者尤大也盖人君一言之发一训诰诏令之出而臣下之奉行天下之习尚必有甚焉者矣发之不可不谨也故在审之而已矣一言之发也必思曰他日可行于臣民乎否则不必言也一政之行也必思曰此可对臣民言之乎否则不必行也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则言行相顾而天下化之矣虽然理一也合乎理未有可言而不可行可行而不可言者但人君以崇髙之势或出悖理之言行以为莫予违者而不知天下之臣民已议其后而莫肯信从矣王者之所发可不慎乎

格物通卷二十三

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中

论语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道大矣而孔子于子贡之问惟以言行先后言之者何哉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故行之于先则行专而能力言之于后则言切而有孚君子之于学也察见天理体之于身心而有得焉然后立训以告人或出言以答问无非体贴吾心所得之实理则行有恒而言有物言顾行行顾言慥慥君子矣臣闻之先师翰林检讨陈献章曰夫学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其意与此暗合惟圣明留神焉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至为明白痛切所以警悟学者之意至矣夫行不及言古人所耻是何今人之不古若哉道理平铺良心固有世之学者岂无所见也不肯体之于身徒事讲説之烦竞为文字之学依附仁义道徳之説与身心畧不相涉而莫之耻焉何心哉其习使之然也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盖有叹于当时矣无变俗之权尔仰惟圣明居皇极之位握转移之机使天下学者徳业合一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道徳一而风俗同矣天下幸甚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臣若水通曰白圭之诗乃卫武公作之以自警者也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严于自饬如此此其所以徳跻于睿圣也南容独取其言而三复焉盖深有意于谨言矣夫言者心之声也君子能存其心则言与心应而自无不谨之言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臣若水通曰司马牛问仁而夫子告之以谨言者何哉张载曰戯言出于思也言心口一致也盖言者心之声心随言以出入者也言不谨则心放心放则天理灭而仁亡矣故为仁之要在于讱其言而不放也不易其言即是不放其心心存理得则仁在是矣故谨言系于为仁之要有以仁为难之心即有言不易放之心易其言者乃易其心者也然则讱其言则亦有随处体认之功而心当自存矣于此又有以知内外合一之学云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臣若水通曰古之人非贵于言也言以宣其身心之得以达于用尔已实无得而徒言之是欺天防人矣岂不可耻乎然圣人之言通乎上下世之人主有徒致饰于制诰命令之间无躬行仁义之实而欲以致大用于天下协神人动天地岂不难哉

中庸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臣若水通曰此中庸引孔子之言所以推明忠恕违道不逺之意也盖忠与恕初不相离但欲行乎恕当养其忠言行之谨正所以养其忠也忠立而恕出矣庸常也存于身者谓之常徳发于口者谓之常言以其天理之自然故谓之常即上文君子之道也致谨于言行之常皆随处体认乎此尔如是而君子之道有不造其实者哉能造其实道斯一矣然圣人论道恒以言行言者何欤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所关者大矣学者皆然人君为甚自一话言之出以至于制诰命令之发皆言也自一念虑之动以至于家国天下事为之着皆行也易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又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礼曰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噫人君一身之言动近则书之史册逺则及乎人民大焉则动乎天地然则君天下者尤当致谨于斯云

孝经曰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

臣若水通曰所谓法者徳者皆天理也由是而言则为法言矣由是而行则为徳行矣皆云先王者先王能由之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也故非法则不敢言使口无可择之言而免于口过矣非道则不敢行使身无可择之行而免于怨恶矣免于口过怨恶盖得乎民心之所同然者也人君能如是是之谓能脩其身是之谓能孝其先君

左传文公十七年襄仲如齐拜谷之盟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以臣观之将不能齐君之语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臣若水通曰偷薄也茍且之谓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言之病者心之疚所由发也孟子知言审诸此尔齐侯以茍且之心发茍且之言因言以察其心根本病且蹙矣鲁人之麦未食而死不旋踵人主之于心声可不谨哉

襄公二十五年子产献防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逺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臣若水通曰孔子尝谓赐不幸言而中则知君子之不贵言也至于郑人入陈之役乃多子产之文辞者何居孔子亦曰辞达而已矣子产之辞顺则达达足以感人矣君子所以取之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以不慎乎

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臣若水通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仲由之一言者何也盖自其无宿诺之信以孚之也言诺之于人岂小也哉虽然信所以成义者也不义之信君子弗之贵也小邾虽信仲由之言而仲由不往者守义以成信也然则仲由之言岂不益可信哉

国语周语襄王曰夫政自上下者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无怨

臣若水通曰襄王惠王之子郑也政者谓命令禁戒之言自上下言当从上出也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易曰涣汗其大号管夷吾亦曰出令当如流水以顺人心故上以顺作之而下以顺行之言得其心也否则怨讟用兴其何以信于国襄王不从晋文之请以诛衞侯可谓慎于词令矣为人主者所当致其慎以利于行岂曰惟其言而莫予违而已哉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知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龢言让必及敌

臣若水通曰言敬必及天者象天之敬干干不息也言忠必及意者出自心意为忠也言信必及身者先信于身而后及人也言仁必及人者博爱于人为仁也言义必及利者易曰利物足以和义也言知必及事者能处事物为知也言勇必及制者以义为制勇而不义非勇也辩别也言教必及辩者能别是非乃可以教也言孝必及神者孝于鬼神则存者信矣言惠必及和者致和睦乃能亲爱也言让必及敌者谓虽在匹敌犹以礼让也若周者其言如此真可谓善言也己语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诗曰徳音秩秩周盖有之夫以言词之善而襄公称之故夫言者真荣辱之主也

周语单穆公曰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王树徳于民以除之

臣若水通曰经者常也谓常行不易之道也树徳即常道也除谓除去令而不从之患夫令之以常道则上令而下从令之不以常道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民不从令上必危矣故圣王树徳所以立常道以令于民也伏惟圣明于勅防命令之发必审当于道以顺民心然后发焉天下幸甚

周语仲山父曰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

臣若水通曰仲山父王卿士令不行则政不立矣至于民弃其上由其不慎顺也可不惧乎夫人君居万民之上皆若有忽弃小民之心仲山父民将弃上之一语深足为为民上者之警也欤

晋语寗嬴氏曰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臣若水通曰寗晋邑嬴其姓容貌者情之华采言语者容貌之枢机合谓容貌言三者合而后行也夫听言观行圣人之至训也寗嬴氏以言与貌而知阳子不褰裳以赴贾季之难其知哉君子于此可不谨言行以为脩身之要乎

唐髙祖武徳元年六月上尝有勅而内史不时宣行上责其迟萧瑀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勅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其易在前其难在后臣在省日久备见其事今王业经始事系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机防故臣每受一勅必勘审使与前勅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复何忧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出其言善则天下从之出其言不善则天下违之故不可不慎也君之出令不贵于速而贵于善臣之奉令不患其迟而患其未允君失之臣脩之所以交济其善而期于允也故有臣如萧瑀君之令不患其不善矣有君如唐祖臣之奉令不患其不允矣后世君以逆令罪其臣臣以顺令媚其君及诏令行而天下怨咨所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也岂非上下不谨言之过欤

唐太宗贞观元年春正月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为太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勅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对曰勅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顔执法言如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寃狱

臣若水通曰书云令出惟行弗惟反夫诈冒法止于流尔而太宗令以死戴胄执而不行岂非所谓反邪语曰君子贞而不谅太宗以胄之执法而使己失信岂非所谓谅邪以喜怒行令遂至于如此可不戒乎虽然太宗卒能从胄之言以存先王所传之律令犹为善补过也矣

唐贞观二年六月太宗曰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是以不多言给事中知起居事杜正伦曰臣职在记言陛下之失臣必书之岂徒有害于今亦恐贻讥于后上悦赐帛二百段

臣若水通曰以后世观之人皆壮正伦之言矣以臣观之正伦殆不及太宗也太宗之谨言恐贻害于民为实也正伦戒太宗之失言恐贻讥于后为名也以名相期其不相率于伪乎是不信也夫言心声也人君诚能谨于心非法不道自无言语之失矣徒使畏史官之记而不发不知深宫广内无所忌惮之时将何所警而不妄发也邪况临朝之时少燕居之时多乎易曰脩辞立其诚其内外合一之道也

贞观三年夏四月上始御太极殿谓羣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勅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也房龄等皆顿首谢故事凡军国大事则中书舍人各执所见杂署其名谓之五花判事中书侍郎中书令省审之给事中黄门侍郎驳正之上始申明旧制由是鲜有败事臣若水通曰书云大哉王言一哉王心夫诏勅王言也天下因言以知其心也可不慎乎唐太宗初御太极责中书门下乆不论执诏勅之不便者卒脩五花判事中书令侍郎给事交驳之典所谓询谋佥同者矣王言其有不善乎书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所以求人心之同然也仰惟圣明聦明天纵凡有命令尤宜询之辅臣采其众论而后行则三代之隆可复而贞观之治有不足为矣

贞观十八年夏四月刘洎谏曰陛下每降恩防假慈顔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説犹恐羣下未敢对敭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议当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至如秦政彊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説此材辩之累较然可知矣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懐以改臣若水通曰王者尊重如天王言所以代天语也多记多语非人君之学纵辩饰辞非人君之体语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彊辩虚説与天不相似矣为天之子者固当尔耶太宗纳刘洎之谏而改焉此所以致贞观之治也欤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二月上以中书所撰赦文示陆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懐今兹徳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臣若水通曰书云辞尚体要徳宗当播乱之时人心怨詈悔过引咎之辞此其体要也頼有陆贽之言下罪已之诏宜乎民之感泣矣使非其言出于至诚恻怛何以动人耶虽然事变甫定徳宗遂忘前日之诏纵恣愈甚虽以贽之贤忠言在耳犹不能安其身人心惟危有如是夫故人君之学脩辞以立其诚则始终如一矣

格物通卷二十四

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下

贾谊新书曰言有四术言敬以固朝廷之言也文言有序祭祀之言也屏风折声军旅之言也言若不足丧纪之言也

臣若水通曰言一也而有四术焉何也随感而发不可僭忒天之理也而或僭忒焉是不能谨矣故敬谨者在人为之尔谨于心谨在言前天理浑存随感而见各有攸当也于言己发而始思谨焉则驷不及舌矣况人君一言兆民頼之天地临之鬼神司之可不慎乎

贾谊曰令行者必谨于言

臣若水通曰言者命令之所寓也命令教诫必允而后出则令出如流水以顺人心其行也沛然莫之能御矣

刘向説苑曰师经鼓琴衞文侯起儛赋曰使我言而无见违师经曰若尧舜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不违桀纣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违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是尧舜恐人不违其言也龙逢比干以谏而死是桀纣恐人之违其言也恐人不违其言则言必谨矣恐人违其言则言必不谨矣孔子曰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盖人君言动之际实兴丧之源一言而善则举天下其福一言而不善则举天下受其殃君人者诚不可不慎也茍惟其言而莫予违则一人附之十人比之防謟面谀无所不至祸天下可胜言哉

刘向曰口者关也舌者机也出言不当驷马不能追也口者关也舌者兵也出言不当反自伤也

臣若水通曰出言如机言失不可转也出言如兵言失反自伤也夫一言之失不可转而反自伤岂不可惧也哉刘向此言真可为人君慎言者之深警矣

韩愈择言解曰火泄于宻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镕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深而为用且逺能不违于道可浮可载可饮可灌以济乎生物及其导而不防反为患矣言起于防而为用且博能不违于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训以推于生物及其纵而不慎反为祸矣火既我灾有水而可伏其熖能使不防于灰烬矣水既我患有土而可遏其流能使不仆于波涛矣言既我祸即无以掩其辞能不罹于过者亦鲜矣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择其言欤其为慎而甚于水火

臣若水通曰韩愈择言解水火之喻不违则为用违之则为灾其意亦云切矣然而未知本也夫导水者于其源治火者于其熖有本者如是也火之失而水得以制之水之失而土得以制之犹假于他物也若夫言者心之发也自心失之自心慎之在我而已矣岂假乎外哉亦敬诸心而已矣敬立则心存心存则理定理定则明生夫其明之生也随感而应虽欲其言之过焉弗可得已而又奚待于择乎是故君子之学贵务其本而语黙惟时

周惇頥通书曰文辞艺也道徳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逺

臣若水通曰文辞末也故谓之艺道徳本也故谓之实然本末不可偏废故曰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所谓仁义之言蔼如也故美则人爱而传之逺矣虽然犹似以艺实为二臣每读程颢作字时甚敬曰非欲字好只此是学而深爱之由是而推焉则读书作文而吾心之敬无不随时而在则实与艺一时并行而徳业文章合一矣此正今世时病之药惟圣明体而行之以变士风之陋天下后世幸甚

周惇頥曰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臣若水通曰圣贤千言万语皆为心也人心同然读之者可以感其心矣故圣贤之言为感人心而设也是故可以开发聦明而唤醒人之良知如醉者梦者必唤之乃能醒也及其醒也乃已之知觉非人与之醒也后世之习遂以文辞为学而丧志于书惩之者乃欲遂废经书是犹惩醉梦之深者而遂不唤之也故夫废古训而语者孔子不能也丧志于书册者孔子不为也是必有其道矣

程颢曰圣人之言中和之气也贯彻上下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者何也以其中和也中和故其理一也徳之盛也是故有徳者必有言也贤人则不然语本而遗末语精而遗粗也何中和贯彻之有

邵雍曰应变而言言不在我也

臣若水通曰言语之道感应而已矣未应不能显已应不能黙是故应变之言如扣钟矣扣则鸣不扣则不鸣鸣不鸣在物而钟未尝不定也知此者可以知言语之道矣

张载曰辞取意达多则反害也

臣若水通曰言者心声也故辞所以宣意也无意而言言愈多而意愈窒也已是故伤易而诞伤烦而支徳之累也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张载之言其出于此乎

张载曰知徳之难言知之至也孟子谓我于辞命则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徳达乎是哉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有形者可以言尽而无形者不可以言尽徳无形者也故其言之难知言之难则真知矣孟子谓浩然之气难言程颢知其实有是气亦可以见有徳者之言矣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畧曰自正月以来屡降徳音尽复祖宗之旧赋外征敛并行蠲除闾巷懽忻鼓舞日需膏泽今既数月矣未有一事如祖宗之时者赋外征敛率由旧贯自崇宁迄于宣和寛恤之诏岁一举之宣之通衢而人不听挂之墙壁而人不视以其文具而实不至故也陛下嗣守神器尤宜慎始诏令如此是亦文具而已后虽有徳意人谁信之

臣若水通曰诏令者人君之大号也信则天下信之不信则天下疑之天下疑之虽小事而何济天下信之何大事之不成孔子曰民无信不立况人君乎昔商鞅欲变法先徙木立信于民况天下之主乎孔子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慎也

程頥尝谓其兄颢云吾兄弟近日説话太多颢云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二者无一可者也是以君子或黙或语顾其时何如尔此程颢之所以因人而施者其有得于孔子之遗意欤

元儒许衡曰人君不患出言之难而患践言之难知践言之难则其出言不容不慎矣茍从古者大学之道以脩身为本凡一事之来一言之发必求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熟思而审处之虽有不中者盖鲜矣

臣若水通曰曾子曰出辞气斯逺鄙倍矣出也者谓出于中也言辞由中而出则言自谨而无不践之患矣惟不出诸中则朝更暮改欲民之信不可得也语曰信如四时坚如金石惟圣明留意焉

国朝洪武二年三月戊申上谓翰林侍读学士詹同曰古人为文章或以明道徳或以通当世之务如典谟之言皆明白易知无深怪险僻之语至如诸葛孔明出师表亦何尝雕刻为文而诚意溢出至今使人诵之自然忠义感激近世文士不究道徳之本不达当世之务有词虽艰深意实浅近即使过相如扬雄何禆实用自今翰林为文但取通道理明世务无事浮藻

臣若水通曰人之言皆本于心也故心有所养明于道徳通于世务则其发于言辞皆吾自得之实事典谟出师表之浑厚平正是也不培养其本而徒靡丽于末滕口説尔此文风士习之所以日弊可叹也皇祖偃武修文之初拳拳以明道徳通世务为至文崇典谟出师之浑厚黜相如杨雄之浮藻此文风士习之所以一丕变矣乎今国家歴百六十年文辞之富丽甚矣转移而挽囘之复洪武淳朴之风在圣明一念之间尔语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文运与国运同隆汚夫岂细故哉

洪武六年诏禁四六文词先是上命翰林儒臣择唐宋名儒表笺可为法者翰林诸臣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贺表进上命中书省臣録二表颁为天下式因谕羣臣曰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实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犹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丽奇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之时名儒辈出虽欲变之而卒未能尽变近代制诰表章之类仍蹈旧习朕尝厌其雕琢殊异古体且使事实为虚文所蔽其自今凡告谕臣下词务从简古以革旧习尔中书宜播告中外臣民凡表笺奏疏毋用四六对偶悉从典雅

臣若水通曰制诰王言也四六之文近俳文士之有识者犹耻为之而况人君之严重乎表笺告君父之言也四六之文近戱对尊己者犹不敢用之况君父之至尊乎皇祖谕辞臣以典谟训诰质实无华次取汉魏韩柳诚有意于复古而振衰世之陋矣故当时制诰皆质实不用偶丽四六文风为之丕变臣毎从旧臣家拜读诰勅及洪武永乐试録而钦慕之柰何近代诰勅复为四六之习似与国初渐不同矣书曰大哉王言此圣明之主所宜不崇朝而变之以复旧章者也臣不胜愿望之至

洪武九年十二月庚戌朔颁建言格式时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书论时务五事累万余言上令中书郎中王敏诵而听之虚文多而实事少次夕于宫中复令诵之再三采其切要可行者四事才五百余言因喟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于事情而有益于天下国家彼浮词者徒乱听尔遂令中书行其言之善者具为定式颁示中外使言者直陈得失无事繁文复自序其事于首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于言求之以实而太素之言乃应之以文非善言矣虽累万余言无足取者宜在所恶也皇祖乃令择其善者而行之可谓恶而知其美矣诗曰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非好问好察之大智其孰能之懿哉

洪武十年七月甲申置通政使司太祖髙皇帝遂命曾秉正为通政使以应天府尹刘仁为左通政谕之曰壅蔽于言者祸乱之萌専恣于事者权奸之渐故必有喉舌之司以通上下之情以达天下之政昔者虞之纳言唐之门下省皆其职也今以是职命卿等官以通政为名政犹水也欲其常通无壅遏之患卿其审命令以正百司达幽隐以通庶务当执奏者勿忌避当驳正者勿阿随当敷陈者无隐蔽当引见者无留难毋巧言以取容毋苛察以邀功毋防间以欺防公清直亮以处厥心庶不负委任之意

臣若水通曰舜命龙云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夫允者信也言信之于心也圣祖命曾秉正为通政使勉其通达戒其壅蔽而必本于公清直亮之心其与舜命龙之出纳而必欲其允于心者同一揆也夫通政者王言之得失所关也通政得其人则王言审矣若龙之在虞庭与臯防稷契并称皆有圣贤之徳者也夫何后之任其职者取其声华而不取其人品岂圣祖选择秉正之盛心哉伏惟圣明其留意焉

国朝太祖皇帝钦定诸司职掌通政司职専出纳帝命凡有帝命必当详审覆奏允当然后施行

臣若水通曰书云慎乃出令夫令者人君之喉舌所以通徳意致和气于天下者也命令不慎则喉舌病矣一身之精神血气且不通而况望其通徳意致和气于逺乎此圣祖之所以立通政专出纳之深意也

格物通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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