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煌经方 | 2022国际经方大会学习连载（七十三）

2022-10-15

好方柴仁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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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说

尊敬的黄煌教授，各位经方同道，大家好！非常感谢黄煌教授给我这个机会，跟大家聊一聊我在临床上经常用到一首方子。

这首方我称为“好方柴仁汤”，在临床上用得非常多，临床疗效也非常好。今天我来向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汇报，不当之处还请各位老师、各位同道多多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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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方分说

“好方柴仁汤”，顾名思义，它是一首好方也是一首合方，由小柴胡汤与三仁汤组成。

小柴胡汤

咱们先来简单地看一下小柴胡汤。作为经方同道，大家对小柴胡汤都非常熟悉了。

《伤寒论》重要条文与应用范围

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99)

“身热恶风”，病入太阳；“胁下满”，病入少阳；“手足温而渴”，病入阳明。

三阳合病，仲景提到“小柴胡汤主之”。这一条在临床上非常关键。因为很多患者找中医治疗时，很多情况都是到了三阳合病的阶段，所以临床上用的机会非常多。

仲景提供了很好的思路：三阳合病，治在少阳，从中说明小柴胡汤临床用的机会非常多，很多医家临床非常善用或喜用小柴胡汤。

小柴胡汤是千古杂病之方，外感、内伤、杂病皆可用。可保胃气，存津液，调气机，通内外，是临床上最常用的一张经方。

三仁汤

三仁汤介绍

三仁汤是一首温病的方子，在我看来它的临床疗效也非常好。出处是吴鞠通的《温病条辨）卷1。

原文

湿为阴邪，……其性氤氲粘腻，非若寒邪之一汗即解，温凉之一凉则退，故难速已。世医不知其为湿温，见其头痛恶寒、身重疼痛也，以为伤寒而汗之；见其中满不饥，以为停滞而大下之；见其午后身热，以为阴虚而用柔药润之……惟以三仁汤轻开上焦肺气，盖肺主一身之气，气化则湿亦化也。

症状

头痛恶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脉弦细而濡，面色淡黄，胸闷不饥，午后身热，状若阴虚，病难速已，名曰湿温……三仁汤主之。

组成

杏仁五钱，飞滑石六钱，白通草二钱，白蔻仁二钱，竹叶二钱，厚朴二钱，生薏苡仁六钱，半夏五钱，甘澜水八碗，煮取三碗，每服一碗，日三服。

治则特点

体现了宣上、畅中、渗下，三焦分消的配伍特点。气畅湿行，三焦通畅，诸症自除。

黄煌教授提出的“方-病-人”思维模式，我在临床上运用得非常多，收到的疗效也非常好。根据吴鞠通在《温病条辨》的提法，咱们做一个简单的归纳。

三仁汤人

- 面色淡黄，感觉不鲜亮，不红润。用老百姓的讲法，油乎乎的，黏糊糊的。

- 头痛恶寒，身重疼痛，身体酸懒。头蒙不清亮，有些人描述“身体特别沉”，走两步就累得慌。

- 胸闷，纳呆，大便粘马桶，小便黄。湿困中焦，便后马桶冲不干净。

- 多伴午后低热。这个症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

- 舌质红，舌苔白厚腻。

三仁汤病

从三仁汤的组成来看，既可以宣上，可以畅中，也可以渗下，所以临床应用非常广泛，在符合三仁汤的这些表现和方证提前下，可以治疗各种系统的疾病。比如：呼吸系统，循环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皮肤系统，神经系统，肿瘤，内分泌系统以及儿科疾病等。

2

柴仁汤之临床应用

应用解释

我们可以简单粗暴地列一个公式，作为总结归纳：柴仁汤＝柴胡人＋湿热证。

当然，柴仁汤不仅仅这么说，其治疗范围远远要广得多。

小柴胡汤是少阳病主方，少阳为枢，可以纵横内外。

三仁汤是湿温病主方，弥漫三焦，宣通上下。

因此，二者合方，可以纵横捭阖，宣通上下左右内外，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在临床中灵活加减，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但前提是还要符合方证相应，这是中医的一个核心，不能说见了什么病，都用柴仁汤来加减。

江尔逊先生临床经验

江尔逊先生在临床中非常善用柴仁汤，他在《经方大师传教录》提到：临证运用柴仁汤，惟以“舌苔或白、或微黄而厚腻”为特征，每可执简驭繁，以一方而应百变。凡呼吸、消化、泌尿等系统，因湿遏三焦所致诸症，皆可随兼症各异而加减与之。

临床上只要符合柴仁汤的表现和方证，那么：

- 偏于上焦的疾病，比方说咳嗽、气管炎可以加大杏仁的量，甚至加点桔梗来加强一下上焦的力量；

- 如果是病在脾胃中焦，比方说纳呆了、不爱吃饭了、恶心了，可以加大一些蒄仁的力量，或者加一下炒山药、炒白扁豆，或者佩兰、藿香这种祛湿的药物；

- 如果偏于下焦，比方说好多男性朋友出现前列腺肥大、阴囊潮湿，女性朋友白带增多、黄带、有异味，以及月经的问题，我们可以加二妙散、三妙散，甚至是四妙散等等，加强一下下焦的力量；

- 如果出现少阳病证的话，陈皮的量可以加大一点，可以加强一下小柴胡的剂量；

- 如果出现口干口苦，柴胡、黄芩的剂量加大一点，我可能再加点石膏。

临床都可做灵活的选择，这首方非常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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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仁汤之临床经验与医案

江尔逊先生医案 · 湿温盗汗

陈某，男，14岁，罹盗汗1年余，几无间断。每至午夜时分，即汗出湿衣，尤腋汗色黄染衣，浆洗难净。曾数易其医，迭经滋阴降火、固表敛汗之剂，盗汗如故。经X线等检查，排除结核病变。

刻诊：形体瘦削，面色欠华，精神不振，盗汗如前，纳谷不馨，舌质偏红，舌黄白厚腻，脉濡滑。

辨证：湿热交蒸，迫液为汗。

处方：柴仁汤

柴胡10g，黄芩6g，杏仁10g，苡仁30g，滑石15g，桔梗10g，通草9g，茯苓15g，半夏10g，茵陈15g，佩兰12g，丹皮10g，地骨皮12g，煅牡蛎30g。

药进两煎，当晚汗出即明显减少。嘱原方续服数剂，巩固疗效，病遂告愈。

按：湿热交著，本已缠绵，方药又犯滋阴助湿之戒，湿热蕴结愈甚，腋汗色黄染衣。方用柴仁汤加茵陈、菖蒲、佩兰，疏利三焦，渗湿清热，醒脾化浊。久汗心阴内耗，虚热内生，加丹皮、地骨皮清热除蒸。煅牡蛎敛阴涩汗。凡定时反复发作之疾（不独寒热往来），治之不效者，宜从少阳枢机论治，此为江老临证心法，屡验确效。（《经方大师传教录》）

笔者案例

医案 1

患者：姜某，女，52岁

主诉：咳嗽，有痰难咯，咽痒，身酸痛，走路腿沉，口干，大便粘，小便晨起色黄，白带多，有异味，舌淡苔腻略黄，有齿痕。

辨证：湿热咳嗽

处方：柴仁汤

柴胡12g，黄芩12g，炒杏仁10g，白豆蔻15g，薏苡仁20g，滑石30g，厚朴10g，姜半夏12g，淡竹叶10g，牛膝20g，炒苍术12g，黄柏10g，7付。

服药后诸证好转。

上面强调了，白带多，有异味，舌苔腻还略黄，所以合了四妙散，再加了牛膝、黄柏，加强清下焦湿热的力量。

医案 2

患者：于某，男，52岁

主诉：面色黄，不爱动弹，头有时不清亮，腰疼，大便粘，小便黄，出汗多，口干，舌暗红，苔略黄，有齿痕。有慢乙肝病史。（乙肝携带）

处方：柴仁汤

柴胡12g，黄芩10g，炒杏仁10g，白豆蔻15g，薏苡仁30g，滑石粉30g，厚朴12g，姜半夏12g，淡竹叶12g，牛膝30g，茵陈30g，丹参20g。

加了茵陈和丹参，针对乙肝携带。这两味药有很好的降转胺酶的作用，茵陈能提高去湿热的效果。

复诊：诸症减轻，感觉一身轻快，之前口腔有扁平苔藓，火辣辣的，现在也有好转。

医案 3

患者：吴某，女，46岁。

主诉：脸红，脸干，皮肤湿疹，色红，瘙痒。大便粘，小便黄。口干，烦躁，入睡困难，舌红，苔黄腻。

辨证：湿疹

处方：柴仁汤

柴胡12g，黄芩12g，炒杏仁10g，白豆蔻15g，薏苡仁30g，滑石粉30g，厚朴10g，姜半夏10g，淡竹叶10g，白鲜皮15g，7剂。

服药而愈。

针对患者的湿疹，加了白鲜皮。临床中偏湿热的皮肤可加白鲜皮，清热祛湿止痒。七剂而愈，因为把病因解除了，自然效果非常理想。

医案 4

患者：王某，70岁。

主诉：头晕十天余。十天来时有头晕头蒙，不清亮，非天旋地转，耳鸣听力下降，口干口黏，失眠可，二便调，脸色发黄，舌淡红，苔黄腻。

辨证：眩晕

处方：柴仁汤

柴胡12g，黄芩12g，炒杏仁10g，白豆蔻15g，薏苡仁30g，滑石20g，厚朴15g，姜半夏12g，淡竹叶10g，石菖蒲20g，7付。

药后，头晕减轻，去之七分；口干口黏耳鸣消失，症状向愈。

针对耳鸣、听力下降，加了石菖蒲，石菖蒲可聪耳明目祛湿。

医案 5

患者：杜某，17岁。

主诉：发热20余天，体温在37.5~37.6°℃，自述头懵，身体酸楚，口苦，大便粘，小便黄，舌红，有齿痕，苔腻略黄。

之前的诊治过程非常波折，发烧近一个月，服用了各种抗生素、消炎药，比如头孢、阿奇（霉素）等。做了各种的检查，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始终低烧。吃了好多中成药，连花清瘟、小柴胡颗粒、感冒颗粒等等一大堆。因为始终查不出病因所在，甚至西医院怀疑是否有什么其他不好的病，家人非常着急。后来经过朋友介绍到我这来，我们考虑这就是一个湿温发热。

辨证：湿温发热

处方：柴仁汤

柴胡20g，黄芩12g，炒杏仁10g，白豆蔻15g，滑石20g，厚朴10g，薏苡仁30g，姜半夏10g，淡竹叶10g，石膏30g，青蒿30g，5付。

因为有发烧，柴胡量为20克。针对口苦问题，加了石膏，加强清热、祛湿的效果。另外又加了青蒿这味药，后世很著名的一首方子叫蒿芩清胆汤，是在小柴胡汤的基础上加味而来的，方中就有青蒿，是温病医家经常使用的一味药。这味药的临床疗效非常好。其特点，一是安全，二是它既能退虚热又能退湿热。使用时量要大，起步一般20克甚至30克左右，否则体现不出疗效。

二诊，药后体温好转，体温最高37℃，舌红，苔白腻。去青蒿，减柴胡、石膏至15g。余继用原方，5付。

三诊，未再发热。孩子正常上学了。

因为这个发烧问题，在他医处前前后后治疗了很长时间，还耽误了学业。这个医案给我们很大启发，这种湿温发烧，我们中医临床疗效不比西医差。

这五个医案非常典型，代表了各个系统的一些疾病。只要方证相应，只要符合病因病机的特点，临床上任何系统疾病都可以灵活地用柴仁汤来加味治疗，效果是非常好的。

方证鉴别

提到柴仁汤，我们就不得不提另外一首方子 柴温汤，就是小柴胡汤和温胆汤的合方。这是经方大师刘渡舟先生临床非常喜欢用的。二者如何区别？

很简单，柴仁汤是躯体症状多，柴温汤是精神症状比较多。小柴胡汤是一样的，主要就体现了三仁汤和温胆汤的不同。

柴温汤临床疗效也非常好，它主要针对精神症状比较多的情况，比方说恐惧感、噩梦多、焦虑、烦躁、忧郁、压抑这些情况，伴有这些症状，临床选柴温汤来加以治疗。如果躯体症状比较多，比方说头蒙不清、恶心、大便黏、小便黄，调理身体体质，躯体症状比较多的话，临床选择柴仁汤加减就可以了。

我今天的介绍就先到这。再次感谢黄教授的邀请，谢谢大家。

 敏求轩说  

循着薛飞博士的讲解，又去读了《经方大师传教录》。在柴仁汤篇中，还有另外一则无痛尿血的医案也甚是精彩。

说到尿血，教科书的选项多是小蓟饮子、八正散，我会多一个猪苓汤的考虑。柴仁汤的使用再次提醒我，精准用方是治疗的关键。正所谓：有是证有是方。这六个字是取得疗效的基本保证，也是临床的最高境界。而做到这六个字需要，“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整理国际经方大会的讲座，对我来说就是“博学”的一种方式。围绕着讲座内容，顺势而为，学习新知识，复习旧知识，可取事半功倍之效。 

这场讲座的最大收获是，知道了柴仁汤的“四通八达”。这四个字太传神了，也是柴仁汤担得起“好方”之名的根本。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会让每一首方更容易化为己有，得以进入运用自如的自由王国。

附：江尔逊先生的另一则柴仁汤医案 ~ 无痛尿血

易某，男，7岁。肉眼血尿半月。初起感寒发热，数日后即尿血鲜红。小便检查：红细胞（++++），蛋白（++）；B超及腹部平片检查，排除尿路结石。西医拟诊为肾炎、肾结核。虽经止血、消炎等治疗，尿血无好转。医乃嘱转诊中医。

刻诊：小便色赤如红茶，无淋沥涩痛，面色少华，伴不规则低热（38℃左右），汗多，大便干结，舌质淡红，苔薄黄腻，脉细数。先予知柏地黄汤合小蓟饮子，服药5剂，发热渐退，惟尿血依然，舌苔转见黄白厚腻，脉滑数。遂辨证三焦湿热，阴络损伤。

方予柴仁汤：柴胡10g，黄芩6g，南沙参12g，半夏10g，杏仁10g，苡仁15g，桔梗10g，滑石15g，通草10g，茯苓12g，厚朴12g，竹叶10g，茅根30g，藕节30g，小蓟12g，蒲黄炭10g，藿香12g，佩兰12g。上方连服8剂，同时停服西药，尿血逐日减少，直至消失；体温、舌脉亦正常。2个月后，因发热、咳嗽就诊。询知尿血未作，小便多次检查皆正常。

按：尿血病机多端。本例二诊时，抓住尿血、发热、舌苔黄白厚腻的辨证要点，辨析湿热郁阻三焦，阴络损伤的病机特征，改法更张，以柴仁汤调枢机，利三焦，宣肺气，肃水道，酌加利尿止血之品。虽方药平淡，然恰合病机，终使三焦疏利，湿热渗化，血自归经而不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