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儿时“创业”

 听雨之韵 2023-02-23 发布于北京

劳动神圣,劳动光荣。五十岁以上的人,大都是在劳动中锤炼成长的。勤快、节俭,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我儿时的经历,不夸张地说,是我们这几代人的共同经历。

五.一节之际,以小时候的劳动经历,纪念我的、我们的童年。

儿时“创业”

王满师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五六十年代出生的我们来说,小时候“当家”是生活教会我们的。贫穷的生活,贫瘠的生活资料,要求全家大人小孩都能尽自己的力量。小孩子也要做一些帮衬大人的事情。农村人常说“小子不吃十年闲饭”,何至小子,女孩子也是一样。男孩子六七岁就要做一些家务,跟着大人打下手,女孩子要跟母亲学纺线、做针线活。
回忆起小时候,真还有几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一)养春蚕

那年我大约五六岁,记得还没有上学,大哥还在太原,二哥和姐姐在邻村上高小,家里就我和老爹、母亲和妹妹。
有一天,我到小伙伴名叫“小锁”的家里玩。小锁妈妈我叫婶婶,突然叫我,说“你喜欢养蚕吗,把这些蚕籽给你”。她说家里没人揪桑叶,喂不了。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只是觉得新鲜,随手就拿了。是一整张学生写大字纸大小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粘满了比米粒还小的小粒粒。有的上面都有了小小的黑色“虫子”。婶婶说,那就是刚出来的蚕,揪点桑叶喂就行了。
我觉得新鲜,一溜烟跑回家。母亲看了看,找了个篮子放进去,告诉我,摘些嫩桑叶喂喂。
就这样,我每天提个小篮子,到村里的荒园子里的桑树上采摘桑叶,回来后,小心翼翼放到蚕上面。
这小小的黑东西越来越多,放的桑叶,一会不见就有许多小眼儿。吃着桑叶慢慢变大了,黑黑的小东西也变得有点浅了。过几天,有的蚕好像不吃桑叶,像是生病又像是睡觉,又过了一两天又正常了。母亲说大概是脱皮长个了。


蚕越来越大,大大的脑袋,前面有两个吃桑叶的夹子,吃起桑叶“噌噌噌”一会就是一大块。肚子下面长两排短短的小腿,走起来身子向前一拱一拱的,爬的篮子里外都是。篮子盛不下,换成筛粮食的筛子,筛子也盛不下了,只好把没有住人的窑洞里的大炕边围上,把蚕全部放在炕上养。
长大了的蚕真的占满了一个坑,每天都要喂两大筐桑叶。晚上,我把一大筐桑叶撒在坑上,瞬间出现“沙沙沙”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像又密又紧的毛毛雨打在玉米叶子上的声音。第二天早上,桑叶只剩下光光的叶子梗,还有一层黑黑小小的蚕沙(蚕便便),捡出叶梗,再把蚕沙一点点扫到一起,装进一个口袋收起来。因为蚕沙是个好东西,给幼儿做枕头,夏天非常凉爽。还有人说蚕沙可以入药,还可以泡茶喝。


蚕越长越大,颜色越来越白,后来有的蚕变得透亮起来了,好像都能看见肚子里的东西。母亲说要吐丝了,准备了一些不用了的竹扫帚放在炕角,再备一张大方桌和一个小炕桌,准备蚕吐丝用。
不几天,一些蚕自己跑到竹扫帚上去,还有的爬到窑洞的旮旮旯旯结成了茧子。母亲说,把身体透亮不吃桑叶的蚕拣到桌子上。我照做了,没想到好玩的事情发生了。放在桌子上的蚕都顺着桌子直线向前爬,到头了很乖地回头再直线爬过来,反复不停,个个都这么听话,蚕丝厚厚的很匀称地铺满桌子。吐丝的蚕把丝吐完了,生命就结束了。所以古人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春蚕真的很无私,吃的是树叶,产的是丝棉。
在竹扫帚上和窑洞旮旮旯旯结的茧,每天都要收一次放到筐里。过一段时间,茧壳被咬破了,从里面钻出蚕蛾子,又下了蚕卵,等待第二年再生出下一代。
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收获了一口袋蚕茧和六七块蚕丝棉套。因为不会处理蚕茧,最后给浪费了,蚕丝套很有用,后来给侄儿侄女还有母亲做了背心。要是在现在,那可是床上高级用品的材料啊。


(二)割柴草

近些年回故乡,看到在很多的空园子里、道路旁堆满了树根树枝,风吹日晒的都脱皮干裂了,变质变糟了也没人烧饭用。

妻看着那些干透了的树根树枝,说:“真可惜,要在过去多宝贵啊!”

看到这个情景,我想起小时候割柴草的事情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不光手里没钱,家里缺粮,还严重缺做饭烧的柴草。生产队的庄稼主要的是小麦、玉米、棉花、红薯、豆类等。小麦和棉花收了交给国家一部分,其余的除了留够生产需要的,都分给全体社员。庄稼作物的秸秆也是非常重要的物资。麦秆留作生产队几十头大牲口一年的主要“口粮”,其他象玉米、高粱、棉花杆都按照家庭人口分配,当做饭的柴草和冬天取暖的燃料。

那年代农村大都是旱地,庄稼长势不好,靠生产队分的秸秆烧火做饭和取暖,根本不够,必须自己动手想办法解决。

那年我大概八九岁左右。春天以后,生产队安排一个人专门割新长出来的苜蓿,给牲口增加青饲料,以使牲口提高食欲,增加体能。

这年,我的邻居比我大七八岁的大哥哥干割苜蓿活计。他推着一个木轮推车,上午一趟割两梱,下午一趟割两梱,分别送到两个饲养处。有一个星期日,母亲告诉我,她给邻居这位大哥哥说好了,让我随大哥哥到地里去割蒿草。

这种蒿草耐旱喜水,有点雨水就疯长,能长到半人高,晒干了是很好的燃料。

我拿着镰刀开始学习割草,一棵一棵地割下来,放在原地,割多了就抱起来集中到一起。等到那个大哥哥收工时,帮我梱成一梱装在车上带回家。

第一次的劳动成果,不但得到母亲的奖励,更得到邻居们的夸奖,心里很美,也就不说什么累啊,没意思了。往后每到星期日,不用母亲安排,我就主动找大哥哥做伴去地里割蒿草。大约从四五月开始到夏天结束,我打的蒿草晒干了堆在窑洞里,为冬天烧火做饭解决了不小困难。

人常说“一分钱能难倒男子汉”,一抱柴草也能难倒一家人。所以,家里烧饭的柴草也是大人很操心的事情。

秋天,树叶黄了,落了。我就拿着笤帚和筐,到路上扫树叶子。那时村里的路上没几棵树,就四处走,到处找,甚至到长树的坟地去捡树叶子。每天都还能有不错的收获。到了深秋初冬,树叶没了,地里的草干了,我和大哥一起扛着铁丝耙子,去收割后的地里去搂柴草,干草多的时候,每天抽空都能搂一两梱回来。

记得有一段时候,我的右眼睛有病,不时地痛疼。那天和大哥一起去离家几里的地里搂柴草。由于冷风刺激,一会儿右眼肿得像发了的面,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哥见状赶紧回家带我去公社卫生院看病。

到冬天,棉花收了棉花秆分到各户也拔干净了,地里能落下不少棉花壳。这可是个好东西,耐烧火硬,我们就到地里扫棉花壳。

为家里添一把柴,一直持续到我高中毕业到了公社供销社工作,每天上班没有星期日,没有了空闲时间。

家乡农民不缺柴烧大概在八十年代后期,许多家里都在承包的地里栽树,树多了枝枝杈杈多了;再后来,农民都买煤烧,冬天都装上了土暖气;再往后,做饭都用上了煤气,树根树枝都不烧了。

割柴、扫树叶、搂干草、扫棉花壳的日子永远成了纪念!



(三)养家兔

我们村子小,只有二十多个学生,所以只设初级小学1-4年级。1966年,我在邻村郭店村上高级小学五年级。同班一名同学说他家里养了兔子,我和几个同学去看,看到毛茸茸的小东西真可爱,于是又有了养兔子的想法。
几经游说母亲,也许是养兔子可换钱的作用,从母亲那里要来八角钱,买了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一公两母。拿回家里,大哥把萝卜窖改成了兔子窝。在直筒的萝卜窖上挖了个斜坡,成了兔子的进出通道,在出口上加盖了个小棚子,兔子可以在棚子里活动、吃草。
有了小兔子,我经常察看它们的动静。小兔子长得很快,两三个月长成大兔子了,在窝里打了两个深洞,经常钻进洞里看不见。一听到我叫“兔兔兔……”就出来吃草了。每天我都把兔子放到院子里几个小时,看到兔子衔些干草进窝里,还把自己的毛咬下来衔进窝里。有一天,我刚打开兔子窝的盖子,有两个小兔子的影子一晃迅速消失在洞里。我惊喜地告诉家里人,有小兔子了。两只母兔子都下崽了,差不多有十只小兔子。


可是高兴没几天,有一只大母兔突然不明原因死了。为此我跑到外面大哭了一场。可喜的是它生下的小兔子,被另一只母兔养大了,一只也没死。
兔子的繁殖能力极强。大约一个多月就会下一窝小兔子,小兔子两三个月长大了,也要繁殖,很快,我的兔子家族迅速壮大起来。每天我把几个兔子窝门都打开,放它们出来两三个小时,晒晒太阳、活动活动,满院都是兔子,白的,黑的,灰的;撒欢的,调皮的,打架的,非常热闹,真像一个儿童乐园。
养兔子最麻烦的是割草准备饲料。那时养兔子没那么讲究,只要有不带雨水或露水的草就可以了。开始几只,到十几只兔子,家里谁有空割些草就够用了。可是一年后兔子增加到五六十只,再后来到一百多只。兔子的吃饭问题就严重了,全家人都要动手去割草,业余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那几年公社里有个收购站,收购成年兔子。大概每斤两三毛钱(记不准确了),每只大兔子能卖一块多钱。每年能出售几十只,也能小收入一笔。在那个全家人四五个劳动力努力干一年,才能分一二百元的年代,这也是不小的收入。
大概到了一九六八年,公社收购站停止收购,兔子也没有销路了。我的兔家族迅速膨胀到最高峰,足有两百多只,打得草供不应吃,无能力喂养,只好打开大门,随它去跑。到晚上,回不来的也不找了,有不少兔子让村里人逮去吃了。邻居都说让我宰了吃肉,可我没有杀过生啊,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宰了十几只。那时村里在建新小学的房子,大哥负责施工人员的吃饭。我宰完兔子的晚上,兔子肉不见了,母亲说大哥拿去工地了。等我到了工地,看到的只是剩下的骨头。
没多长时间,家里剩下的兔子很快就全消失了。

(四)摘槐豆

大约一九六六年后,我在村里有了正式“工作”——农业社社员。
我们村子小人口少,缺少劳动力,而我们这一拨有十几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和姑娘。家长想让孩子参加劳动能挣点工分,队里因缺劳力也有人提议让我们参加劳动。就这样,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和姑娘节假日成了生产队的正式社员。
那年,生产队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农民的家庭设施和工具也有明显提升,许多家里都有了轮胎小推车了。春天我们是给地里送粪的专业队,干劲大,速度快;夏天收割麦子,我们是一支出色的小突击队;冬天为生产队牲口饲养处拉土,能解决一年填牲口圈的用土问题。我们的突出表现很快得到村民的肯定,每个工也能挣女社员全劳力的8分工。
1967年,我十三岁,也是一个像样的大人了,知道为家里承担些责任,也有了花钱的欲望。尽管上一天工能挣8分,那是写在本上的,只有到年底,扣除了生产队分的各种粮食等开销才能兑现。所以,得想办法挣几个现钱啊。
放寒假的一天,有一个好消息:邻县夏县的水头公社的收购站收购槐豆(槐角),晒干了,几分钱一斤。这消息一下子让我很兴奋。
我准备了一个木杆,用铁丝做一个钩固定在木杆头上,勾树枝用。每天中午或下午下了工,就拿着口袋扛着木杆,找槐树摘槐豆去。开始在本村的地里、场院,摘完了到外村找树摘。有时候走上三四里路也找不到一棵树,好容易找一棵树,好像被人摘过,只有树的高处有一些。那也要爬到顶上去想办法摘下来。


记得有一次,在地里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在一个村边找到一棵槐树,却长在深沟边上,树还向沟里倾斜,爬到树上向下一看,真是个深渊,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为了摘槐豆,咬着牙,坚持不向下看。摘完了天也麻麻黑了,背着小半口袋战利品高高兴兴回家了。
第二年春天,我将晒好的槐豆送到水头公社的收购站,一共卖了十多元钱。第一次拿到自己劳动挣的钱非常兴奋,先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全身照,这可是我生平第一张个人照,然后,又去商店给自己买了一双运动鞋,这也是我第一双像样的打球的鞋。剩余十元钱交母亲贴补家用了。
现在知道,那槐米、槐花、槐豆是极好的中药。槐豆可以改善视力,长期喝槐豆泡茶汤,对高血压和高血脂有改善。


(五)打青草

一九七二年底高中毕业,回到村里,成了彻头彻尾的生产队社员,犁耙种收样样都干。

这年雨水充沛,麦子长势好,草也长的非常旺盛。有的地方因为头年天旱青草不足,今年要收青草,听说6分钱一斤。算一下很可观,每天业余时间打一百斤青草,可晒三十斤干草,就能卖一元八角。于是,五月份开始行动。早上出工就带着镰刀和绳子,下了工直奔有草的地方割草,中午也能有一会时间割草。每天都有很不错的收获。

能挣钱的事不用宣传,用趋之若鹜来形容村民们争相割草是非常合适的。割草成了全村许多年青人的“业余爱好”了,收了工都不回家,各自找地方搞“副业”。

六月初,是麦收季节,也是农村最忙的季节,农民常说的“龙口夺食”。

天刚蒙蒙亮就到地头了,男女社员几十个人站一排,每人三行向前割。一个来回有一公里长,割一个来回休息吃干粮,再一个来回就收工了。回家吃饭后大约9-10点钟,休息很短时间就又出工了。中午时间短,割一个来回大概1点收工。中午是农村割麦季最热的时间段,午饭休息时间长,大概有两三个小时。

所以,我就调整割草时间到中午。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独自一人到四五里外的邻县地里去割草。那里割草的人少,每天中午都能背一大捆青草回家。但个中辛苦和滋味只有自己知道。酷夏中午,烈日炙烤,大地生烟;四野空旷,万籁死寂;黄色麦茬,黄色土地,无边无际;远处玉米,无精打采,垂头丧气。蹲在滚烫的黄土地里,不动也是汗流浃背。镰刀割草带起土粒,飞到胳膊上、脸上、脖子上,与汗水混合,只能用衣袖不停地抹,一会儿功夫就成了泥土人了。

心里有目标,一切苦累都不在话下。午饭前,背一梱高过头的青草回到家,大哥二哥也从不同地方背草回来了。把晒干的青草收起来,再把刚割的青草摊晒,看着又是一院子的青草,闻着泛着野草的味,我们很开心。

经过一个夏天的辛苦,我们家的一个窑洞里,堆得满满的干青草,大哥估算超过一万斤了,照原先说的价,能卖六七百元。那时我们家劳动力多,年底分红也就300元左右。

秋后入冬前,正等大家联系卖出去的时候,公社的驻村工作队,知道村里的牲口也需要添加青草,和村干部研究决定,收购社员的全部干青草,每斤3分钱。比外边收购便宜一倍,虽然村民有想法,但也都服从村里的决定。

收草的那天,全村几乎家家都有干青草,少的一两千斤,多的七八千斤,也有超过一万斤的,我们家是全村的第一青草大户。听大哥介绍能收入四百多元。

人生如梦,转眼就50多年了。但儿时的情景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虽然儿时生活的艰苦,过早地承担了超越年龄的一部分责任,但也是一种历练。

不怕艰苦,敢于承担责任,应该是我们这代人的优点吧。

2020918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