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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档案
年味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不同的年代，都会有不同的年味儿。最令人难忘的还是小时候的年味。 时令到腊七腊八，也就到了大寒，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常言道，大寒小寒又一年，腊八的那天早上，老妈就早早起床，把头一天准备好的红豆，糯米，红枣，还有几颗馋得我们只转的葡萄干，放在刷干净的大锅里，添上适当的水，然后灶下生火，小火慢慢的熬煮，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慢慢的闻到腊八粥的香味，一骨碌爬起来，趴着门缝望着厨房仙气缭绕，灶膛的火烤红了妈妈慈祥的脸庞，就这样一锅香香的腊八粥端上了我们的餐桌，妈妈又拿出来了几个咸鸭蛋，家里五个孩子，围坐在一张小方桌上，喝的真叫个香，不觉得肚子撑得慌，是没有一个人肯下桌的。 过了腊八就是年，那个时候是村子里最忙的时候，你家娶媳妇儿，他家嫁姑娘，村子里的喜事一桩接一桩。那一串红红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甚至那股浓浓的火药味儿，也是孩子们最爱闻的年味儿，那鞭炮声、青烟缭绕，空气中的年味，一天一天的浓烈，屯子的里偶然也会来赶集的，都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花衣花裤，扎畸脚辫子的红绸子，还有漂亮的头花。那一串串的小洋鞭儿，穿天猴，二踢脚。丫头和小子们为了这些喜爱的东西，搂着妈妈的大腿，妈妈给我买一个，给我买一个呗，我就要一个，磨的老妈没有办法，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钱，给丫头买了花，给小子买了炮，还有五颜六色的磕头了。 回到家里，孩子们高兴极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罐头瓶，找老爸去给做小灯笼，老爸用一根苞米秸，弄成和到罐头瓶一致的长短，在苞米节的中间插一根小洋钉，然后牢牢的塞在罐头瓶里，点燃洋腊，伸到罐头瓶里，把那个小钉子烧热，然后把磕头了粘了上去，罐头瓶上系上喜欢的红头绳，那个头绳得系一个马蹄扣，不会系那个扣的，跑着跑着罐头瓶会掉到地上摔碎了。爸爸的手法好当然会系了。也有的家长用半个土豆中间弄个坑把磕头了插进去，这样做就是不太好看，也容易偏。到了晚上，一大帮孩子，在寒冷的冬夜里，疯啊跑啊！不把老妈气急眼，出来喊我们是不会散场的。 过年啦，新衣服是必备的，这也是我们最盼的时候，每每到这个时候也是妈妈最辛苦的时候。为了给我们姐弟五个人做一身新衣服，妈妈总是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佝偻着身子，熏黑了鼻孔，不停的忙碌着，一针一线，把她对儿女们的爱，都缝进了花花绿绿的衣服里。妈妈还要给我们做一双新的棉鞋，打麻绳，纳鞋底儿，鞋帮上还要钉上“五眼”然后用五颜六色的毛线搓成鞋带。家里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男孩的鞋都是用黑色灯芯绒做的鞋面，也用黑线搓鞋带，我们三个女孩儿，妈妈就会挑漂亮的花色灯芯绒，然后再穿上漂亮的花鞋带，白布条粘的千层底，这是我们一年当中最想要的最盼的时候。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全家人都惯着我，第一双鞋一定是给我的先做成。很多次都是一大早上，我睁开眼睛，枕头边儿就会摆着一双我最喜欢的花棉鞋，鞋带儿还系出蝴蝶结的形状，我便会把那双新鞋搂进被窝，然后再睡一个回笼觉。现在想起那个情节，脸上还会带着幸福的笑。 每年的那个时候也是到了该杀年猪的时候。头一天晚上爸爸和妈妈都会拿来给生产队扒麻剩下的麻披儿，然后两个人开始搓麻绳，爸爸，在一边一披儿一披的往里育，妈妈就在另一边使劲的搓，直到搓够长了，然后一溃上，在备上足够的劲头，一根麻绳就成功了，要搓上这样的三根绳子，两根绑猪蹄子的，一根棒猪嘴的，还要找来几根酱杆梢（就是高粱节最上面那最长的一节）留着杀猪时搅猪血用。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都要早早的起来，外面年猪的嘶叫声，把我们从梦中惊醒，穿上衣服赶紧往外跑，厨房里已经仙气缭绕。外面爸爸找了几个壮劳力，把那头养了一年的猪，按在地下，两条绳子分别打斜绑住猪的四个蹄子，然后用一条绳子把猪嘴紧紧的绑住，是怕猪急了的时候张嘴咬人。又把一根结实的木棍穿在绑好的那条绳子里，用准备好的钩子称，让两个最强壮的人抬起来，一个人去掌称，拨着秤砣的绳称出猪的重量。掌称的人要是手慢了些，那两个抬猪的人就憋红了脸大声的喊，你能不能快点儿，这速度几天能爬到河沿，变着法的骂人。 各家各户都是打春的时候抓的猪仔，精心地喂了一年，遇到品种好的猪仔就长的快，一年到秋猪就能长差不多300斤，差一点的也要长200斤。我家的这头大白猪，我们哥几个为了它可没少挨累，放了学就要给它去采猪菜，然后掺上苞米破子，用大锅烀上猪食，它一天天长大，我们常常把两个胳膊伸开，去量它的长度。也为它梳毛，给它挠痒，长的白胖白胖，粉嫩粉嫩的肉皮，今天突然要把它杀了，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为了吃它那香香的肉，也顾不了那么多。 猪被抬进屋里，放在了锅台上事先准备好的门板上。这不甘被宰杀的猪扯开了喉咙嚎叫，生怕全村有谁不知道自己要上“刑场”的这件大事一样。我们站在一边观看杀猪，那嘶叫声真的听不下去，就把耳朵堵上，把眼睛捂上，捂上了眼睛还要留一条小缝，偷偷的目睹杀猪的场景。爸爸请来了村里杀猪的把头，那把头照准猪脖子下面下刀的地方，一刀捅进去，刀子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四溅，血都流到事先准备好的盆子里，有人用酱杆梢，不停的搅动，就会接到一大盆子血，这头猪最后惨叫了几声，蹬了蹬腿，就再也不动了。退猪要好几个人，首先把四个猪蹄子上开出一个小口，用一根铁条伸进猪皮和猪肉之间，拨开皮肉，把三只猪蹄子上的口用绳子绑住，剩下的一个口子是用来吹气儿的，几个壮汉换班去吹，边吹边用木棍敲打，直到把一头猪吹的浑身胀鼓鼓的，比原来胖了好大一圈才停止。然后开始往猪身上浇开水，要浇遍猪的全身，哪里浇不好，哪里的毛就烫不掉！浇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刮毛，那个刮毛器是用一个厚厚的铁皮做的，三角形的，在顶尖那折了一个圆圈，宽的那面，要用砂轮磨出锋利的刃，那样刮起来也会得心应手，几个壮汉半个小时就把猪身上的毛剃得干干净净，那猪的皮肤感觉比大姑娘的脸蛋还白净。 事先准备好了两个长桌子搭好了架子，四个壮汉，把猪抬到架子上，然后开膛破肚，把猪肉卸成了一块一块。专门有一个大厨，大厨首先要灌血肠，接出来的猪血兑上葱花，花椒面，有时也倒一些豆油，把洗好的猪肠子皮儿，断成适合的长度，一头用线扎上，弄好的猪血，用茶壶装好一根一根的灌上血肠，血兑的好坏要看师傅的能耐，兑得适合的血肠切出来，油光锃亮，不嫩不老，哆哆嗖嗖，用筷子还能夹上手，这样的血肠便是灌的适合口味也正好。然后把肉烀在大锅里，放上切好的一大盆子酸菜，肉熟了，捞出来的时候才能煮血肠，师傅拿着一根大马针，一会儿在血肠上扎一下，看到那血肠不冒血的时候就煮好了。 这个时候爸爸就会打发我们几个孩子，去村里的有交情的人家找人吃猪肉，叔叔婶子们也不客气，一会儿屋子里就坐满了人，三大桌子，桌子上摆上了血肠，苦肠，猪肝，还有肥肥的大肠头里面灌了猪肉馅。杀猪菜要用一个大一点的碗去盛，多带一点酸菜汤，大家吃肉吃腻了的时候就会喝一些酸菜汤解腻，还要拌上一大盆子凉菜，上面盖上里几肉丝做的肉冒。大家喝着老白干，唠着屯子里的家长里短，那个欢乐热闹的气氛，至今在我的脑海里犹存，不时拿出来翻看翻看，对当时那个年代的年味儿，在记忆的深处留下了深深的一笔。 从腊月二十七开始，就有讲究了，孩子们也会满屯子里跑着，喊着，二十七杀野鸡，二十八贴窗花还要把面发，一大早爸爸会领着我们打浆糊，贴对联，贴福字，贴窗花。妈妈在屋里发面，就是要到二十八才发面蒸馒头，因为那个时候农村很苦，平时吃的是小米饭和大碴粥，包米面贴大饼子。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二十九烀猪肘，到二十九的那一天，把准备好的年“缴货”都拿出来，最喜欢吃的猪肘子，猪蹄子，小家鸡都烀好了，孩子们馋的围着肉盆子肉转来转去，那个时候妈妈就会笑着骂我们馋猫，然后每个人在特意烀的一块瘦肉上拽一块，倒一碟酱油，一个一个的去蘸一下，填在嘴细细的嚼着，那叫一个香啊！吃完了就跑出和小朋友们疯闹，一整天都不想进家门。 可一下熬到了三十晚上，妈拿出来冻梨，冻柿子，瓜子糖块，这是一年当中孩子们最幸福的一天晚上，吃到了平时都吃不到的东西，真是玩的不亦乐乎。 中国的传统习俗，年夜饭都要吃饺子，妈妈在边上切芹菜切瘦肉，准备包饺子，芹菜馅意思就是要勤勤快快的，勤劳才能有幸福生活。 吃年夜饭之前是集中燃放鞭炮的时间，各家各户的大人孩子都挤在自家门口，唧唧喳喳的说笑声，随着鞭炮的噼啪声，还有二踢脚的嘭……啪声，那窜天猴嗡的一声穿出老高老高，变成了那个晚上的亮点。妈妈已经煮好了饺子，孩子们为了能吃到事先包进饺子里的那个分字，肚子撑得鼓鼓的也要把那个分字儿吃出来。因为我最小，不管哥哥姐姐们谁吃到了，都把那个分字给我，那个时候我会高兴的乱蹦乱跳，不知道那个分字的真正意义。 吃完饺子，我们揣着妈妈给的一元或者两元的压岁钱。和小伙伴们高兴地撒着欢满大街的乱跑，去各家燃放的鞭炮堆里，找没响的鞭炮，有时也会被这些没响到哑炮唬弄了，把火点着了，扔出去没响，跑到跟前的时候它咣的一声又响了，有的孩子被崩到了手脚，疼得哇哇直哭，但是过了一会儿又欢蹦乱跳的跑出去玩了。 又到了新年的尾声，我似乎又听到了儿时那鞭炮齐鸣，听到了那年猪的嘶叫声，这浓浓的年味让我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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