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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忧外患：真相未明，而国民党已经分裂 案件迟迟未能进入审理程序，使国民党在政治上极为被动，党内迅速分裂为以孙文为首的激进派和以黄兴为首的稳健派。 我们这位孙先生，向来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煽动鼓吹。辛亥之前，孙先生长期在海外鼓吹革命，而老实巴交的黄兴则长期负责在国内替孙先生擦枪点炮。孙先生激情澎湃，黄克强九死一生，这个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故坊间用一句话精辟总结了同盟会章程：“广东人革命，湖南人玩命。”  革命成功之后，孙先生高风亮节，将临时大总统职务让贤于北方的袁世凯，自己表示将潜心实业，受任全国铁路总办，慷慨激昂要修筑铁路10万公里。这个盘口下得有点大，因为就算在中共的卓越领导下，中国进入21世纪之初，全国铁路里程尚不足10万公里。 闲话不表，在实业界混迹了一年多的孙先生，寸功未建，却发生了举世瞩目的“刺宋”案。被迫重操旧业的孙火速乘轮船自日本赴上海，甫一登岸，即发表令人热血沸腾的“讨袁檄文”。 孙的檄文代表了党内一大部分激进派的观点，宋教仁就是袁世凯指使刺杀，现在凶手皆已归案，事实清楚，情节恶劣，人神共愤！袁杀宋以阻止国民党组阁，实为侵吞革命果实，其目的昭然若揭。宋君喋血，代表辛亥革命已经失败，故孙极力呼吁号召党人，发动二次革命，推翻北洋军阀袁世凯，再造一个共和国。  对于孙先生的这波操作，一向逆来顺受的黄克强表示没法干了。若论交情，黄和宋同为乡梓，又一起创建“华兴会”，是同志加兄弟的挚友。宋在临死之前，独将老母与妻儿托付给了黄兴，足见情谊之深。没有人比黄兴更伤痛，也没有人比他更想为宋教仁复仇。 但是现实让黄克强不得不理智。首先，“刺宋”案毕竟是一个刑事案件，必须遵循公正的司法程序才能得到结论。不管你推测如何精准，程序正义你不能丢啊？暴力不能替代司法，如经刑事侦查和法律判决，确认袁世凯为幕后凶手，袁如不伏法，则人人可诛此国贼，到时候号召全国党人和督抚，则无有不从之。现在案子还未发审，我们就跳出来反袁，岂不是授人以柄，诬我党人别有用心？此举不但妨害司法公正，更令政局动荡，而使宋教仁白白喋血。 其次，孙先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先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国民党的那点家底，黄兴再清楚不过。正面军事对抗，能打得过北洋系吗？南方诸省，表面顺应革命服从领导，谁又不是各怀鬼胎骑墙观望，真正由国民党人控制的省份，不过十之一二矣。革命几十年，就这么一点家当，贸然开战，必然赔个精光，党皆不存，逞论为宋君复仇乎？  所以黄兴一方面坚决反战争言论，奔走四方平复党内舆情，一方面又积极推动中英法三方司法交涉，以求尽快将“刺宋”案转入审理程序。显而易见，这两方面的事情都是吃力不讨好，党人向来是指手画脚的多，能任事者少，不管你干什么，我都要骂，但我自己不干。过度向英法让步，要骂你丧权辱国，汉奸走狗；硬挺着不让步，事情得不到解决，又要骂你尸位素餐，无能之辈。 而孙先生这边的思想工作也不好做通，不管你如何苦口婆心申明利害，孙的态度就跟赌气的小媳妇一样，“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面对汹涌的舆论和党内已经失控的情绪。以黄兴为首的稳健派，与英法多番交涉得到一个妥协方案，即由两方租界组成公廨联合审讯“刺宋”案，待案件讯明形成结论之后，方可移交上海地方检察厅提起诉讼。对于英国人和法国人来说，他们感兴趣的只是“刺宋”案所涉及到的大量中国政治秘密，至于怎么判决犯罪嫌疑人，则是你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  稳健派的交涉结果，自然遭致全体党人集体唾弃，而顶着卖国贼、洋奴才帽子的黄兴等人亦身心俱疲。国民党自身所引发的冲突和争议，导致“刺宋”案进入正式司法程序的时间一再拖延，从而给了涉案各方充足的串供时间和机会。英法两国并不因为此案涉及中国最高政治而特殊对待，西方司法骄傲的独立性在这里得到充分展现。嫌疑人律师可以自由出入巡捕房，甚至应夔丞本人一度获得取保候审资格，在所谓的司法框架内完全罔顾国民党人严正抗议。这一切皆使得后来案件审理的真相愈加扑朔迷离，而这种后果，自然又将由主张推动司法程序的国民党温和派来承担。 英法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亦感觉此案干系甚大，不愿过度涉入中国内政的租界方，遂同意将两名嫌疑人应夔丞和武士英移交上海地方羁押。鉴于二犯的重要性，国民党不同意将其转入上海地方监狱，而是交由海运局六十一团营房看守，六十一团团长陈其蔚即陈其美胞弟，看似万无一失。然而仅仅一周之后，枪手武士英突然暴毙于营房，一时间舆论哗然，北京政府更是将矛头直指国民党前沪军都督陈其美，指其雇凶杀人，又杀凶灭口，完全是精心策划，意欲栽赃北京政府和袁大总统，以实现国民党不可告人之政治目的。这时舆论开始反转，很多原本同情国民党的政治势力转而缄默，真相究竟是什么？宋教仁究竟死于谁之手？连原本气势汹汹的急欲问罪的国民党自己也糊涂了。  上海地方检察厅随即派法医对武士英尸体进行解剖，排除了中毒或外伤致命的可能，疑似突发疾病暴亡，这个答案显然不足以堵塞悠悠之口。而一同羁押于六十一团的应夔丞，随即以人身安全不能保障为由，提请转押，应转移至上海模范监狱后，随即翻供，承认杀宋与陈其美相关。 陈其美百口莫辩。陈与应夔丞渊源极深，交情莫逆，陈是上海滩著名的青帮大佬，应则为其门下头目。沪军都督府成立之时，应即出任谍报科长，并率众攻击驻沪清军，为大哥陈的革命事业冲锋陷阵。应后来出任江苏驻沪巡查长，与陈多有往来，故“刺宋”案发生后，英租界巡捕很快就在陈其美的协助下抓获应夔丞，足以证明二人私下走动频繁，陈对应在上海的一举一动皆非常熟悉，而应对陈，明显没有太多防备。 而案发之后，陈其美动用手段将应、武二犯羁押于其胞弟所在的六十一团，其用意和目的何在？枪手武士英暴毙，下一个是不是应夔丞？  按照北京政府的说法，陈其美在正式国会选举大总统之前，突然指使应夔丞枪杀宋教仁，使全国舆论皆归罪于袁世凯，而袁本来十拿九稳的总统选票变得岌岌可危，国民党籍此一举夺下国家权柄，陈其美当之无愧再造共和之功勋。而应、武二犯死无对证，真相亦随之埋葬，真可谓处心积虑，滴水不漏。 更兼孙先生自日本归来神助攻，一方面以受害者自居，拼命煽动情绪，鼓吹“二次革命”，急欲以武力讨伐袁世凯；一方面百般阻扰租界公廨会审“刺宋”案，以政治权压迫司法权，显然是要遮盖案件真相，其目的已昭然若揭。 不管南北双方如何唇枪舌战，枪手武士英之死，成为“刺宋”案第一个非常关键的转折点，使真相愈感曲折离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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