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95.大明野史《金瓶梅》——吴月娘的顿悟,傅伙计的社死

 江南二小姐 2023-03-14 发布于四川

    小说第九十五回“平安偷盗假当物 薛嫂乔计说人情”——话说月娘自大姐死后,告了经济一状。大家人来昭也死了,他妻一丈青带着儿子铁棍儿嫁人了绣春跟着王姑子出家了。来兴儿看守门户,他妻惠秀死了,奶子如意儿和来兴儿刮剌上了,月娘骂了一顿。家丑不可外扬,与了她一套衣裳,四根簪子,一件银寿字儿,一件梳背儿,拣了个好日子,就与来兴儿完房。

    八月十五中秋月娘生日这天,有吴大妗子、二妗子并三个姑子来与月娘做生日,晚夕听完宣卷,月娘待要安排顿茶,却在上房撞见玳安和小玉偷奸,月娘只当没看见 ,说了一声:“贼臭肉!不在后边看茶去…”

    过了两日,客人都去了。月娘把来兴儿房腾出来,又与了些新铺盖、新衣裳和一些簪环头面首饰,成全了他们。让来兴儿搬到来昭屋里,看守大门去了。小玉自此白天进来答应,晚夕便出去与玳安歇息。这丫头拣好东西,甚么不拿出来和玳安吃。这月娘当看见,只推不看见。

    常言道:“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却说平安儿二十二岁,比玳安大两岁,见月娘先与玳安安排亲事,心中不平,就偷了假当铺里的一副金头面,走去南瓦子里开坊子的武长脚家歇了两夜,王八见他使钱儿猛大,匣子蹙着金头面,就把他截在屋里,打了两个耳刮子,就拿了。不想却被新升巡检吴典恩拿获。 那吴典恩审问一番后说:“想必这玳安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妻室。你只是说,没你的事,我便饶了你。”平安道:“小的不知道。”吴典恩就要拶打他。慌的平安儿没口子说:“委的俺大娘与玳安儿有奸…”

    吴典恩一面令吏典上来抄了他口供,取了供状,把平安儿监在巡检司,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这件事。

    话说那日当铺里,傅伙计被前来赎头面的客人缠得焦头烂额。正闹时,有人来报:“你家平安儿偷了头面…被吴巡检拿在监里,还不教人快认识去?”月娘听见吴典恩做巡检,是咱家旧伙计,便请吴大舅来商议。连忙写了领状,第二日教傅伙计领赃去。

    傅伙计拿状子到巡检司,实承望吴典恩看旧时份上,领得头面出来。不想反被吴典恩狗老奴才尽力骂了一顿,叫皂隶拉倒要打。褪去衣裳,把屁股脱了半日,饶放起来。说道:“你家小厮在这里供出吴氏与玳安许多奸情来…你这老狗骨头,还敢来领赃!”倒吃他千奴才万老狗,骂将出来,唬得往家中走不跌。月娘听了,慌的手脚麻木!又见那讨头面人在门前大嚷大闹。傅伙计小心赔话,好歹让宽容两日。

    月娘忧上加忧,眉头不展,使小厮请吴大舅来商议。说道:“他当初这官,还是咱家照顾他的。还借咱家一百两银子,文书俺爹也没收他的。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大舅说休要说这些了,眼下恐怕得破费些银子送他。月娘道:“累及哥哥,上紧寻个路儿。宁可送他十两银子罢…”

    月娘送大舅到大门守,只见薛嫂儿提着花箱儿,领着一个小丫鬟过来。月娘问她到哪去,薛嫂儿说去守备府,守备府大娘子死后,春梅已扶正成了大奶奶了,又把发卖孙雪娥一事也说了一遍,正给春梅另寻了一个上灶丫头,又把春梅订制的新头面钿儿翻给月娘看。

    正说着,只见玳安走来说讨头面的又来闹了,若明日没头面,要和傅二叔打了。薛嫂问起是啥勾当,月娘这才说起平安儿偷头面引起官司一节,薛嫂儿说道:“好奶奶,放着路儿不寻…”月娘听了,便让玳安写帖让薛嫂儿带给春梅,并许下五两谢银给薛嫂儿。

    薛嫂儿来到守备府,春梅还没起床哩说这几天心里不自在。薛嫂儿给她磕头,春梅让她免了。两人说了好些话,春梅又安排了好些酒菜与薛嫂儿吃,又戏谑一番。薛嫂儿吃酒,盖着脸儿,把一盘子熏肉,腌腊鹅,都用草纸包,佈子裹,塞在袖内

    日落时分,守备回府,春梅向他说了一遍吴月娘求托之事,又看了春梅给他的帖儿,说道:“此事正是我衙门里事,如何呈详府县?吴巡检那厮这等可恶!我明日出牌,连他都提来发落!”又说:“我闻的这吴巡检是他门下伙计,只因往东京与蔡太师敬礼…如何倒要诬告他家?”

    次日,旋叫吴月娘补了一纸状,当厅出了个大花栏批文,用一个封套装了。二人领出公文来,先到吴月娘家。月娘管待了酒饭,每人与了一两鞋脚钱。傅伙计家中睡倒了。吴二舅随同到巡检司。吴巡检见了守备府批书,唬慌了,反赔了李安、张胜每人二两银子,随即作文书,解人上去。到于守备府前,伺候半日。守备升厅时,把吴巡检训斥一顿,结果这吴巡检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乌纱不保。守备喝令打了平安儿三十大棍,一面唤吴二舅来,递了领状,又差张胜拿帖儿同送到西门庆家。月娘管待了酒菜,又打发了一两银子。

    月娘还了那人家头面、钩子儿,见他原物,一声儿没言语去了。傅伙计到家,伤寒病睡倒了,只七日光景,调治不好,呜呼哀哉死了!月娘见这等合气,把印子铺只是收本钱赎讨,遂关了当铺,只是教吴二舅和玳安在门首生药铺子,日逐转得来家中盘缠。

    一日,月娘叫将薛嫂儿来,与了她三两银子。又办礼让薛嫂儿押着,和玳安一起去守备府致谢。春梅问玳安几时笼起头去包了网巾,几时和小玉完房来,家中哥儿怎样,诸事怎样。并说正月孝哥儿生日,她要到府上走一遭。玳安道:“你老人家若去,小的到家就对俺奶奶说,到那日来接奶奶。”

    玳安回来,对月娘细说了一遍。自此,两家交往不绝。正是: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小说这一回,继续叙述了西门庆家的衰败之势,家里的仆人、伙计继续死的死,散的散了。月娘在魔与佛之间挣扎轮回。山河日下的颓势已让月娘的内心渐渐沉淀下来,终于学会了妥协、放手、理解、包容和成全。西门庆在世时,吴月娘一直活得患得患失,她一直就在善与恶之间挣扎反复,时而贤良豁达,时而悭吝执拗。作者就是在这样无声的素描中,如实刻画人性的复杂多变。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像吴月娘这样,在社会生活的裹挟下随波逐流,跌跌撞撞,最终还是生活教会了我们一切,或是毁掉了我们一切。月娘正视人性的需求,放手成全两对下人,相信此时的她想通了很多前尘往事。特别是月娘看到小玉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偷给玳安,却装作没看见时,此时月娘成人之美的形象让人无比动容。小玉和玳安同月娘一起见证了西门府邸大起大落的兴衰,月娘对于小玉和玳安还有机会做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想必她的内心是羡慕的,成全他们也是欣慰的。而她也竟然在被吴典恩弄得焦头烂额时,深情地称呼西门庆为“我爹”了,而不再是怨妇口吻的“死鬼”。月娘的心也能融化得这般柔软,岁月真的能改变一切呀。

    平安儿的嫉妒不平,这似乎在职场中或生活中,也属司空见惯。然而小人物的犯错成本往往是非常高的。对于多数普通人来说,似乎安分守己,才是苟活之本。人在江湖,确实需要自我调节心态适应环境。

    在封建王朝的专制统治下,老百姓到底有多么怕官呀!区区一个巡检吴典恩,就能那样肆无忌惮地恫吓侮辱胆小善良的傅伙计,傅伙计的病小半是被典当头面的客人不依不饶的高压催逼焦虑出来的,多半是被吴典恩羞辱恐吓出来的,社会生活就是如此摩擦、摧残、伤害一个个良民的心灵的。连吴月娘听傅伙计说后,都慌的手脚麻木!个体在社会大熔炉里面,确实有太多不由自主。傅伙计表面上死于伤寒,而实际上他何尝又不是死于社恐。天选打工人傅伙计一直忠于职守,谨小慎微,有西门庆在时,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用不着面对复杂的社会关系和处理突发问题。傅伙计的死,让我们在看清社会生活的残酷后,选择勇敢地直面残酷。生而为人,必须具备一种百折不饶的勇气以及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底气。否则,太容易社死。

    那典当头面的客人见官司了了,知道月娘有守备撑腰,也就领了头面悄悄走了。可惜傅伙计却被这事备受折腾和惊吓而死了。

    月娘还是识时务,经此一事,索性断舍离,把当铺关闭了。世易时移,她也怕惹事生非缠上官司呀!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在腐朽的大明王朝,没有后台保护伞,做啥生意都难。

    吴典恩(无点恩)人如其名,恩将仇报,伺机构陷,企图敲诈勒索。最终还是春梅帮忙化解了危机。丛林社会大鱼吃小鱼的本质就是如此,所以鲁迅先生总结的“吃人”二字再恰当不过了。周守备出面帮助勾了这个官司,并不代表他有多么正直。于私来说,这对于“宠妻狂魔”的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公来说,既是职责所在,也是弹压吴典恩这种不懂规矩的下级的机会。吴典恩诬告构陷做得实在太出格,吃相太难看周守备必须给他一点眼色看看,为自己扬名立威。

    处于人生巅峰的春梅帮助月娘其实也是宽解自己的怀旧之心,缅怀过往热气腾腾的生活。一场繁华一场梦,曾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清河响当当的豪门西门家又打回了原形,只守着门口的生药铺做家中盘缠。春梅对于西门家,确实有一种类似娘家的怀旧情结,然而真正让她魂牵梦萦的还是孩子他爹陈经济。怎样才能在不失去现有的荣华富贵的前提下,和陈经济安全放心的偷情,这是一个问题。

   薛嫂儿现在混成了春梅身边的红人,就如当初伯爵之于西门庆那样。薛嫂儿一边吃酒一边往袖里装菜,应伯爵、谢希大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薛嫂儿也如应伯爵一样八面玲珑,她在月娘和春梅之间走跳,两面讨好赚钱,何乐而不为?生活不易,薛嫂是一个励志的女人。

    一丈青毅然带着铁棍儿再嫁,绣春看破红尘出家,关于这些人物去向的只字片言,让人感到苍凉而超脱。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