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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汤蛋花

 生活料理坊 2023-03-15 发布于江苏

米汤蛋花

成运芬
 
儿时的印象中,父亲总是咳咳喘喘的,平时走路快一点就会一步一喘,到了冬天,不动也喘,所以每年冬天,母亲就干脆让他整天躺在床上。只有到哪一天太阳特别煦暖时,母亲才会叫父亲起床来晒晒太阳,去公共浴室洗把澡,就是那样,父亲的早餐也还是被母亲安排在床上吃的。

父亲的早餐中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米汤蛋花。每天早上,母亲把家里的一切忙完,就会把父亲扶着坐起来,她用一床大被子垫在父亲的背后,好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接着,母亲就在被头上铺上一块大毛巾,再把盛着热水的洗脸盆端放在父亲胸前的大毛巾上,父亲洗完脸,母亲又递上温热的刷牙水和挤上了牙膏的牙刷。


父亲刷牙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往碗里磕鸡蛋搅蛋花了,鸡蛋搅碎后,再往碗里放一勺白糖,接着就一边用筷子继续“哗哗哗哗”有节奏地搅着鸡蛋一边往学校食堂走去。我家那时就住在食堂的旁边,早上,食堂里总要煮上几大锅稀饭,稀饭刚煮好时,上面有一层溶溶的米汤,粘粘稠稠的,香香浓浓的,银白色的米汤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膜,我们那里的人也把这米汤称作“银汤”,食堂里的师傅说,米中的营养全在这银汤上面呢。每天早上,他们总是等母亲来舀过米汤才用长把子的大锅铲插进锅底把稀饭从下到上搅和一番,以使稀饭的浓度上下均匀。食堂师傅舀勺米汤冲进母亲的碗里,金黄的鸡蛋汁就变成了淡黄色的游丝在米汤中漫开了,母亲又一边用筷子在碗里搅拌着一边往家走,回家后,父亲的洗漱完毕了,母亲的米汤蛋花也搅匀了,碗里淡黄色的米汤蛋花极像是一碗调好的蟹糊羹。父亲接过母亲端过去的米汤蛋花,便把嘴贴在碗边,先十分惬意地轻摇着头左右吹着,然后又十分满足地、有滋有味地、一口一口地吮吸着,那米汤蛋花香香浓浓的味儿也就在父亲的身边散开。这米汤蛋花温暖着、滋养着父亲的身体,父亲是百吃不厌。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多少年的日子里,母亲就一直这样乐此不疲地为父亲冲着米汤蛋花,满足地看父亲喝着米汤蛋花,那种温馨的氛围多年来在我的心里久久化不开去。我想,那米汤蛋花不但熨贴着父亲的肠胃肺腑,也一定熨贴着父亲那颗历尽坎坷、久经风霜的心。

父亲是1991年去世的,那年他71岁。临走的前几日,父亲却非常坦然地对站在他床头流泪的母亲说:“不要难过,这么多年来,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我已经十二分满足了,你千万不要为我伤心。”我那时又想起了母亲每天早上为父亲准备的米汤蛋花,想起这“米汤蛋花”,我就觉得父亲的话是发自肺腑的,父亲的满足感也是自然真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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