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仨  □曾艳  夜里梦到已故发小的松照片，贴在高高的墙上，还是年少笑眯眯的模样。我拿一根长长的竹杆戳呀戳，想把照片戳下来留个念想，忽然，照片消失了不见。 丽、松和我，我们仨，小学同学，初中本也是同学，我因听从家人安排去了姑姑家附近的学校借读，但周末我、丽和松还常到一起玩，聊着各自在学校的趣事。后来高中，我们仨又成了同学。 中考前，我回到学籍所在学校，松和丽怕我新来乍到被新同学欺负，处处护着我，带着我很快融入到新同学群，并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开始了紧张的中考前复习。 松太懂事了。我们出生于农村，帮着家人干些农活是正常的事，而像松那样，担心父母太过劳累，怕老天下雨毁了一季的收成，在中考前还要请一个星期假回家帮父母收麦。 高中，我们离家更远了，有二十几里，往学校去的路，有一段特别难走的土路，三四里长。雨天或雨后三两天泥泞不堪，烂泥粘脚走一步要甩几下。晴好天气也因雨天时人踩牲畜踏，坑洼不平。空手人走起来也是磕磕跘跘，骑着车能巅得人心要跳出来。 每学期开学时，我们都会骑着二八大杠，用绳子捆绑着两大袋的粮食，背到学校缴食堂。三四里的土路，一巅一巅，不一会，捆绑的绳就松了，装粮食的口袋歪斜到一边，口袋角常被磨出洞。每次都是松去路旁地里找到废弃的塑料布堵塞住漏洞，重新绑扎好粮食才上路。 碰着下雨天，松力气大在前，我和丽在后，走一步甩几下脚上的泥，走一步甩几下。最可恶的是，车轱辘里塞满了烂泥，我和丽小小的身躯根本没有力推动车子。每次都是松像大哥哥一样，承担了所有，一辆车扛过一截路，再回头扛另一辆，反复数次才走过那段烂泥路。三年，碰着雨天上学，都是松这样扛着过去的。 高中学习紧张，压力大，有些事情与整日在田里劳作的父母讲，他们也无法帮上忙。我们仨就相互打气，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着一起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高考落榜后，丽选择了复读，我和松急于早点学点技术好打工挣钱，选择了去职校。没有经过世面的我和松很快发现我们被骗了，在那儿什么也学不到，我们退学了。 多年后，妹妹提到我们上学的那段土路，说我和丽幸亏有松同行，才没那么难，我才意识松帮我和丽承担了许多，许多。  松自小聪明，是老师和家长口里别人家的孩子。松是骄傲的，也是自卑的。高中毕业后，几乎与同学都断了联系。他不想别人见着他的不如意处境，不愿意攀附任何人。敏感而脆弱的松，内向的松，他有能力的时候，他愿意付出，不如意的时候，却不愿意麻烦任何人。 我们本来三家离得很近，我和丽一直有密切的联系，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回老家的时路过松家总会过去看看说说话。后来松家搬去了别处，与我也断了联系。 疫情开始的那年快过年时，我和丽说，我梦到松了。丽说，好久没看到他了，过年我开车带你去找他，听人说他家搬新袁去了，他父亲在街头卖豆浆，我们去问问，说不定能找着。我说好。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年底疫情开始，到处风控，我们的计划泡了汤。 再听到松的消息，是在与母亲的一通电话里，母亲也是在他去世半年后，听别人讲起才知晓的。松的母亲前些年患了癌，想来松为了给母亲治病，花光了钱，松的母亲还是走了。为了家人孩子，没有手艺技能的松去了工地做着又苦又累又危险的事，一场意外，钢筋穿过松的身体，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松太累了，一直都是只知道付出，为家人，为朋友，自己不如意时就远离所有人。又一次梦到松，不知道天堂里的松过得好不好。 哪里是旧时光难忘，时光不管新旧，都是一样的无色无味没有标记，难忘的是一起走过那段坎坎坷坷时光的人呵。从前的我们仨，变成了我和丽的我们俩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