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蓑 烟 雨 任 平 生 苏轼的一生甚是不平凡,达则金马玉堂为帝王之师,开府州郡为封疆大吏;穷则为大庾岭南之蛮荒逐客,桄榔林中的食芋流人。他见识过贵族门第的骄奢淫乐,体验过闾巷小民的贫困无助;有过火箭般的升迁,也有过坠崖式的贬谪,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漂泊不定、居无定所,在天堂和地狱间往来。他曾感慨“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希望“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One 入 仕 年轻的新科进士苏轼对政治抱着无比的热忱和信心,认为现实政治的权力,具有广泛的改变一切的力量。他写诗“我非田农家,安能事耝耰。又非将帅种,不惯挥戈矛。平生负壮气,岂可遂而休”,鼓励朋友宋君用也明示自己:读书应求世用,要投身政治中,为生民福祉做一番事业。 初入官场的苏轼,豪爽而不圆滑,做事勇于负责,与上官意见不同时常据理力争。他在凤翔为官与上官陈希亮相处并不融洽。陈希亮也有意压一压这个锋芒毕露的后辈,常对他毫不客气地端起架子。陈希亮筑造凌虚台,请苏轼作记。极度不爽的苏轼在文中狠狠地报复了一把,诸如写道“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后来,他也为自己这一举动而后悔。 凤翔任满回到京师,已是神宗皇帝推行新政时期。苏轼一如在凤翔那样刚正勇猛,他两上皇帝书陈述新法危害,言辞激烈,直指神宗皇帝“人皆谓陛下圣明神武,必能徙义修,以致太平而近日之事,乃有文过遂非之风,此臣所以愤懑而太息不能已也”。随着变法工作的推进,一批批反对变法的大臣被贬或自请离京。苏轼一次次送行,他觉得自己这个“送行者”比“远行人”更为难堪,深感孤独。 苏轼也没能逃过被排挤的命运,离开京师任杭州通判。在杭州任上,一处事定,又须再去一处,这种单调的胥吏工作让他感到十分委屈,且审判处置的对象又大多是违反新法入狱的,让他更感难受。在给同事的诗中,他说,“西湖三载与君同,马入尘埃鹤入笼”。但苏轼仍能自寻其乐,那就是逃向大自然,而杭州独独不缺的就是自然美景。这一段时期,他交往了不少诗人、高僧和名妓。有人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诗,就是他与朋友、名妓在西湖泛舟饮酒时所作,也有人说当时他初见朝云(后来成为他的侍妾)。苏轼酒量不大但喜酒,也喜欢结交友人,但不太喜欢官场应酬,经常托病逃席,或是借口“老了”竭力不滞留在声色场中。他说,“到杭州来做通判,真是入了酒食地狱。”减少无谓的饭局,确实可以让人更轻松,愉悦。 到密州赴任的苏轼,心境越来越平和,对陶渊明的诗愈发喜好。这种宁静平和的心态都显示在他的诗词中,如“出本无心归亦好,白云还似望云人”。也希望为朝廷贡献力量,他写道“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希望自己可以带兵征讨西夏,安定家国。同是在密州,他酒后写下千古名篇《水调歌头》,感慨人事无常,思念相隔不算太远却不能见的弟弟苏辙。 总的来说,苏轼任徐州太守及之前的仕途和人生是平顺的,他也在为官过程中不断获得成长。 Two 内 圣 苏轼曾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课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总是与人谈论自己的心思,写文章也是发挥自己的见解。表面上看,他接下来所受到的劫难因他的诗词而起,实质上是因他的政治立场及政治能力。 Three 外 王 神宗薨,一向看好苏轼兄弟的高太后摄政。很快,苏轼重返朝廷中枢任职。逐渐陷入党争的北宋朝廷,权力斗争日甚。苏轼极厌这些倾轧、内耗,多次上表请求外放并获准先后任杭州、颍州、扬州和定州太守,取得了较好的政绩。在杭州送别友人钱穆父时,他写下“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提供一种精神力量,勉人亦自勉。但苏轼在其人生最后一首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中提及的,却是他的失意之地黄州、惠州、儋州。 贬谪岭南途中,苏轼告诫家人,苏家境况已不如往昔,勇于忘怀昨日的“玉食”,则今天的一碗麦粥未始不是无上美食。他写诗:“人事千头及万头,得时何喜失时忧。只是紫绶三公贵,不觉黄粱一梦游。”被御史认为“有私愤”,再被贬谪。就这样,一路南行,一路贬谪。 苏轼对岭南的境况是有心理准备的。他的好友王巩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岭南(广西),携歌女柔奴同行。后复出在京师相遇,苏轼曾问:“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奴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作词大赞:“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据传,苏轼在惠州作诗“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写其逆境中的自我轻松,苦闷时的豁达乐观。传至京师,被宰相章惇看到,惊呼:“苏某尚尔快活耶!”于是,再被贬谪海外之地——海南儋州。 在儋州,苏轼自言:“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碳,夏无寒泉,然亦未亦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但他不屈不挠的精神和达观的人生哲学,不允许他失去人生快乐。他写信给朋友:“尚有此身付与造物者,听其运转流行坎止无不可者,故人知之,免忧煎。”有一天,他头顶大西瓜在田地中边走边唱,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对他说:“翰林大人,你过去在朝当大官,现在想来,是不是像一场春梦?”苏轼此后就称她为“春梦婆”。 苏轼是个乐天派,从一小习惯也可见一斑。他与朋友通信喜欢用上“呵呵”表达喜悦之情,有人调侃说他是运用网络语言的前辈高手。在《苏轼文集》数百封尺牍中,有40多封通信札都有“呵呵”。如,他给陈慥的信中写道:“一枕无碍睡,亦得之耳。公无多奈我何,呵呵。” 相关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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