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恩斯通×博尔赫斯 西川 译 我铭记着惠特曼一页又一页的诗歌 博尔赫斯:哦,我不记得这首诗了。说你的。我觉得很有趣。 你何不把这首诗的英译文朗读一下?译文会比原文好得多。我知道你们会大失所望,这首诗写得不好。 卡姆登,1892 咖啡和报纸的气味。 星期天和它的索然。这是早晨。 一些寓言诗装饰着倏然翻过的 纸页:一个幸福的同行所写的 浮泛的五音步诗行。这老人躺在他那 令人尊敬的穷人的房间, 四肢伸开,面色苍白。他懒散地 瞥见倦怠的镜子。他的眼睛 看到一张脸。他无动于衷地想到: 这张面孔就是我。他把乱摸的手 伸向纷乱的胡须和不中用的嘴。 终点在望。他宣布: 我即将死去,而我的诗歌写出了 生命和它的光辉。我曾是沃尔特·惠特曼。 照此看来它不很好但还可以。这只是人的惠特曼而不是神话的惠特曼。 你对这样一位诗人如何看?他是了不起,可诗作质量却又参差不齐,他能够—— 希尔瓦娜·奥坎波对我说过,一个诗人需要坏诗,否则好诗就显不出来。当时我们正谈论着莎士比亚。我说他有许多败笔。她说:“这很好。一个诗人应该有败笔。”只有二流诗人才只写好诗。你应当写坏诗,我说这话并非不礼貌。 在你所做的据你所称的“平凡”的工作中,你译有一本沃尔特·惠特曼的诗集。你说沃尔特·惠特曼是你的诗人,他之于你意义非常。他教给了你什么? Hojas de Hierba《草叶集》博尔赫斯翻译并作序 博尔赫斯:他教给我讲话要直截了当。我从他那里学到这一课。但是“教导”毕竟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曾为一种情绪所动,我铭记着他一页又一页的诗歌,我如今仍在白天黑夜地诵读着它们。 我认为重要的是,当一个人阅读诗歌时他如何被感动。如果一个人不能切身感受诗歌,那么他根本就谈不上能感受诗歌。他最好去当个教授,或当个评论家。 我认为诗歌是一种极其个人、极其重要的经验,不论你能否感受它。如果你能够感受到它,你就不必再解释它了。 他教给我讲话要直截了当。我从他那里学到这一课。但是“教导”毕竟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曾为一种情绪所动,我铭记着他一页又一页的诗歌,我如今仍在白天黑夜地诵读着它们。 ——博尔赫斯|西川 译 — Reading and Rereading — 🦅 理想国 题图:惠特曼,1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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