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冬不拉拉 2023-04-10 发布于安徽

王多多 撰文

引言:

2019年夏末,我得了一场罕见又奇怪的病,症状是喘不了气,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好在送院及时,救治得力,我起死回生,病愈至今已近三载。这两年因疫情,陆续有封控、隔离,我都是居家度日,看到网上各地封控期间的状态,不免就想起了那场病,心中感慨:我能如此不失时机地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把这要命的病生了,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若是碰到疫情严峻,需要报备社区、批准出门、设法叫车、进入医院、查验核酸、等待结果……我是断然无气力走完这繁复程序的,就算有人帮办,命亦等不起也。

住院期间,躺在床上将所见所闻随笔记下,出院后以《还魂记》为题连载于朋友圈。旧文重发,是为纪念那些在疫情中逝去的生命,是为祝福历经灾难还活着的我们。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消失'多日,我回家了。此次并非旅行归来,而是死里逃生。追忆一下这次危险的经历吧:

那天一早醒来我嗓子痛,而且痛得很不一般,绝对是火烧、刀割加撒盐的组合,用'剧痛“形容都感觉不够力度,我还莫名其妙地犯困,真搞不明白怎么刚起床又想睡?

没到中午,我已躺在床上,准备打个预约维修电话就好好补个觉,谁知我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说话很费力,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憋得喘不上气,不过脑子还清醒,我提醒自己:趁还能说话,尽快离开家到有人的地方去!我判断了一下,离的最近并能找到熟人的地方是小区门口我平时去做护理的SPA会所,我用气若游丝(嘶哑的嘶)发了个语音短信:'你们下来个人送我去医院。'然后穿好鞋,摇摇晃晃上了电梯。

来到楼下,我竟全身无力迈不开步子,幸亏麻利的小慧订好网约车跑了过来。

应我的要求小慧送我去中医诊所。(现在想来好笑,死到临头,我还认为是上火引起嗓子发炎,想去开些败火的中药)。结果中医见我那模样,连脉都没号,就让马上转到西医去消肿。可怜的小慧又忙着把我送进最近的三甲医院,此时我头晕脚软高烧气闷不停呕吐,眼睛已完全睁不开了。反正在一通折腾之后我被送进了急诊观察室,周身绑上了心电图、血压计、血氧监测仪,鼻子插着输氧的管子,还得腾出一只手供扎上针管输液。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后来我才知道,我得了一种很危险,但许多人并不知道的病——急性会厌炎。百度是这样解释的'会厌是位于喉部气管口上方的一个结构,发炎有堵塞气管引起呼吸不畅和窒息的可能,肿胀完全堵塞气管会危及生命'。当时,肿物使我呼吸困难,又因完全堵住了声道,把我迅速制造成为一个哑巴,而医生最担心的是如不消肿,气道被完全堵住,我将刻不容缓地牺牲掉性命,所以我需24小时被监护,不停吸氧输药,并且被通知可能会随时切开气管。

不间断地吸氧使我恢复了神志,还有了些许精神。我发现,本人身处的急诊观察室原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这里集中了各种疾患的急症病人,在此抢救治疗几天后,或发到专业科室病房,或转去相关医院,或战胜(也许战不胜)病魔各奔东西;而各科室各专业的医生每天也都会在这间宽敞(房间挺大)又拥挤(病床与病床之空间窄小)的病房中出现,施展他们的医术,救治属于他们的患者。

尽管我无法说,不能动,但可以听,能够看,短时间内能目睹形形色色的病人,没挪窝就见识了各种专业的医生,作为记者出身的我,竟有了点机会难得的感觉:

35床的昏迷老者是神经科的病人,九十一岁了,送来时输着氧气,挂着吊瓶,不同寻常的是他全身都做了软包,身下是厚厚的海棉,两侧用白色泡沫架着,拆开保护层,原来他骨瘦如柴,想必是家人怕送院途中造成骨折采取的细心之举,但我总觉得老人是被快递公司送来的。

40床的患者戴着眼镜,形象斯文,但他似乎对这个床号耿耿于怀,邻床病人一走,他立马要求换床,也不知换床后病情是否大有好转?

消化科送来的小伙子对妻子只能坐在椅子上守护无法休息心有不安,坚决要求太太和自己挤到一张床上,那窄小的病床没点技术水平还真躺不下两人,但爱情是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这位病'模丈'的疼老婆指数由此可见一斑。

我属于耳鼻喉及头颈外科的病人。病后我看了一些资料,说如果没有专业知识,会厌炎常因一些表象被误判,耽误了抢救。比如因呼吸困难去了呼吸科,因呕吐去了消化科,因高热去了发热门诊……结果可想而知。我问送我入院的小慧,她这个几乎没进过医院的人是怎么如此准确地将我拖进了五官科?她说:有分诊台呀!她们看到你那个样子就说去五官科急诊。

很惭愧,我以前一直认为分诊台是个摆设,去看病也都是根据自我判断来挂号,这次分诊台的专业水准为我赢得了时间,它的重要作用即时显现。看来医院内的每个部门都不可小觑。

我成了'说窒息就窒息'的'危险人物',医生要求必须24小时全天候监护,送我来的小慧是主管,她当即决定派其手下的两个人来轮流值班。第一个是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穿上增高鞋也不过一米五,21岁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为了让自己显得老成,还穿了条黑色长裙,那也掩饰不住她可爱的卡娃伊形象。

我要上厕所,血氧、心电图、血压计等监测设备和氧气可以临时拔掉,但输液要跟着人走,小姑娘举着输液袋还过不了我头,只好用支架杆挑着跟在我身后,如同打了个幡,那一边钩挂着三袋药液一边钩空空如也的杆子晃得比我这生命边缘的病人还荡漾。把我送回病床,护士把小姑娘叫去,好像在问她多大了,从事什么工作?噢玛嘎,她们一定以为我雇了个童工!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急诊观察室新收治了一个从青岛来的急性胰腺炎,女,大嗓门中气十足,医生一问才知她是北京人去青岛旅游,得病赶回有社保的故乡。

医生:去青岛吃海鲜了吧?

胰腺女:也没吃什么…

医生:喝酒了吧?

胰腺女:我不抽烟不喝酒…

医生:那你这胰腺炎怎么得的?总要有个诱因呀。

胰腺女:我就喝了两碗粥,吃了几块西瓜,三瓶酸奶……

陪我的小姑娘悄悄对我说:多多姐,那边有个比你还能吃的女人。

本人“吃货“名声在外,如今竟也败下阵来。

这会儿咱是嗓子痛得啥也吃不进去,呡一小口水,下了五分钟决心,忍痛呑下,监视器显示我心跳迅速加快到一百多下,但水打着嗝又呛了出来,被肿物堵住的喉咙如同淤塞的下水道。

医生也建议尽可能地吃点什么,如牛奶、米汤之类,我尝试不果,最终放弃。我问医生能不能开点止痛药?医生说目前没有对这个部位有效的止痛药物;那喝点麻药行吗?医生笑笑走了。不知是没听清我的气声唇语,还是这个想法不可行?

明明是无法吞咽,却得名'会咽(厌)炎',我也是醉了。

曾经肥沃的中段在迅速变薄,多年为之奋斗的赘肉正悄然离我而去。就这样躺在床上,我竟拥有了一次快捷有效的减肥实践!

肿在继续,喉咙已没了缝隙,医生做检查只能将仪器从鼻孔插进去。我对青霉素过敏,在用了其它抗生素和消炎药效果不明显后,医生为我加了激素,鉴于我无法进食,又加了葡萄糖,因我血糖高,还加了胰岛素,各种各样的药液就这样通过针管源源不断地进入了我的体内。

医生们尽心尽力,一天几次来急诊观察室为我检查、调药,嘱咐我不要活动以减少耗氧等等等等,看到医生如此辛苦和不厌其烦,我觉得自己不快点消肿真对不住他们。

床头放着垃圾桶,我不停地将口水吐在纸巾上扔入其中,一天之内换了两次垃圾桶,用完一大包抽纸。从来想不到嗓子痛能把人逼疯。我想,熬过了这次的病,以后被敌人抓去坐老虎櫈灌辣椒水我都不会招的,有会厌炎的惨痛打底,什么酷刑不能对付?!

说不出话也是件麻烦事。入院前我还在网购和约维修,病发突然,家中丢下个烂摊子。不想住进医院电话陆续来了,我声道被完全堵住,根本发不出声,接电话只有请人代劳。

代劳者:是快递。

我用气声告诉她:问问送的是什么?家中没人,放得住的东西交物业,放不住的东西退回去吧。

代劳者心领神会,反应快速,对着手机问:你是什么东西?

我说不出话,哭笑不得。她一定不知道,在北京这是骂人的常用句型。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被派来陪我的第二位姑娘来了,短裤,棒球帽,假小子一枚。她和第一个小姑娘应是绝配,她一米七一的个子,站在一起构成俩人的最萌身高差。

我的药液输完了,请高女叫护士来拔针,我的床离护士室最近,穿着紫色小花护士服的护士近在咫尺,可高女站起身就往反方向走,径直在一位穿着白大褂正在和病人说话的医生前站定,我这个不能动不能说的'哑巴”不断向她招手,示意她护士的方向,但其全然不顾,就是不往我这边看。

终于医生讲完话问她有什么事,她毕恭毕敬地说:“液输完了,请您去拨针。”

'找护士去!'医生一句话把她搞懵了,可能她以为这世界上真正的医务工作者都必须穿上白大褂才正宗吧。

我发高烧,浑身发冷,护士给我盖了两床被子仍然打哆嗦,为监测体温,高妹交押金领回一支体温计,问我:多多姐,怎么测?我告诉他拿着体温计先甩一甩,高妹抓起有水银那头就甩起来,而且不是向下甩,而是像摇动小红旗一样向上摆,我拿过体温计作了个示范,她不好意思地表示明白了。

凤凰卫视前公关总监:我的还魂记(上)

体温计放入腋下,她问:放多久?我张开五指示意。她很麻利很专业地在手机上定了时。

五分钟一到,她立刻帮我取出体温计,最棒的是,她按照我教的方法甩起了体温计。我刚刚测好的体温就这样被甩没了。

我问她是否从没进过医院?她说:多多姐你还真说对了。想了想又说:我拔过一颗牙,算嘛?

一次失败的体温测试,一个健康可爱的年轻女孩,一副充满活力的青春躯体——远离医院是她最令人羡慕的优质资本。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