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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与未来之间:盘点2020年看过的书(1)

 清新语文郑刚 2023-04-11 发布于陕西

一年又到尽头,盘点2020年看过的书,主要有20本,每本书写了简短的读后感,分4期推送出来。今天是第1期。


1、加缪《鼠疫》

爆发于2020年初的疫情,让人开始审视自我与生命、人类与自然、瘟疫与文明的关系。之前很多看起来坚固、长久的东西,在疫情面前不堪一击,脆弱不堪,比如生命、金钱、自由等等;而另一些东西在疫情期间的重要性一下子凸显出来,物质层面像食物和防护物资,精神层面则是友爱、担当与付出。

以互联网为代表的现代科技,让人类有了太多的傲慢,消费主义则让金钱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一次疫情让我们发现尽管已经21世纪,但人类面对灾难所呈现出的种种并不比加缪《鼠疫》中的人们高明多少。

加缪说,“世上的罪恶差不多总是由愚昧无知造成的。没有见识的善良会同罪恶带来同样多的损害。疫情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人类的固执和偏见,其中最具破坏性的是将情感好恶、意识形态凌驾于真实之上。在哭过、痛过、煎熬过、抗争过、死亡过之后,很多人迅速患上了健忘者,似乎忘记了灾难如何走向失控,从而爆发,再席卷全球;忘记了那些在疫情中为真实呐喊,为众人抱薪,逆向行进,正视真实,记录真实,努力拯救的人。


2[]松浦友久《李白—诗歌及其内在心象》

松浦友久将李白的诗歌和人生经历结合,分为“行旅”“离别”“月光”“女性”“风景”“怀古”“饮酒”“战乱”“政治”“游仙”“赠寄”“独吟”等12个关键词,再将诗歌文本细读贯穿其中,天分缕析,自成体系。

李白身上始终流淌着青春的热血,张扬而不分场合,激昂而没有顾忌;他与时代也始终存在着无法调和的巨大矛盾,他渴望做官,却不屑于按部就班的传统仕进;一步登“天”,却又厌恶官场的繁文缛节、阿谀奉承;赐金放还,却说自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身在江湖,却总想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这些对立的因素相互对抗,有时甚至激烈地相争,似乎从来没有达到长期的平衡状态,因而也显得不够成熟、稳重,却始终有青春的朝气和热情,无论遭遇怎样的不幸,总是对自己充满信心,无论今天多么颓唐,总是相信明天会更好。这就是盛唐精神,这就是李白,是一个永远青春的年轻人。

3、傅庚生《中国文学欣赏举隅(修订本)》

《中国文学欣赏发凡》

中国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来看就是中国文人的历史,也就是中国文学的历史。一方面,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创造文学,传播与欣赏文学作品,学书不成的项羽也会悲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粗鄙的刘邦也会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另一方面,文人墨客总是在主动介入对历史的记录和思考,“诗言志”“歌诗合为事而作”,经史子集不仅是文学作品,也是历史材料,所以曹丕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

对文学作品的欣赏,见仁见智,因人而异。入得宝山,空手而归的不乏其人,面对佳肴,品不出滋味的也很常见。傅庚生先生是清末科举出身,北京大学毕业,传统学术的浸润很深,文笔典雅秀丽,著作大气精致,尤其能够融会贯通,看到作品背后的人格,洞悉作者的创作逻辑。

如对王国维评价李煜词“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的阐释:真情痴情文字皆不需以阅历、经验、事理为依归明矣。痴情最是看得不透;阅世深者是看得最透,发为文字,自别有一番犀利可取处,体味之尤足以增人识见,虽属于人之理智方面,不受感情之支配,但词人往往仍寄深慨,不单纯以明理为既足,盖风人之旨,动蓄一种菩萨心肠,“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感人”之成分,终较“教人”之成分为多也。

如对悲喜与同情的阐释:写悲剧不可以入惨局,写喜剧不可以成狂态,必委曲而有深致,借理智以控制其冲动,然后能感人深也。……悲剧中若不羼杂之以较为轻松偷快之材料,则既见其木拙,又不足为衬托,喜剧中若不揉混之以较为沉重冷漠之文笔,则徒觉其浮嚣,亦愁见其单调;选择此种陪衬之辞句,稍有不当,或喧宾以夺主,或漫漶其堤防,求此得彼,莫衷一是;如此皆不足以得读者之同情。单复浅深之处,在作者固颇费平章也。……曰选择,曰技巧,一言以蔽之曰:真而已。作者既透出一片真情。则悲中非不见喜。虽喜犹悲;喜中非不见悲,虽悲犹喜,当无迷离扑朔之感。

叶圣陶先生评价此书,“书中举例,多是习见的作品;唯其习见容易忽略,一经作者指说,而境界全新。”书中美玉,俯拾即是,不止于文学赏鉴,将文学放到创作过程中去分析把握,常有醍醐灌顶之感,三言两语,令人豁然开朗。相较于动辄文论、解读文本无理又无趣的学究来说,真是高蹈到天上去了。


4、钟叔河《念楼学短》

知识分子是什么?

不是指以知识为职业的人,而是运用知识来介入社会,通过讲述、批判和质疑,在不断的解构和建构中,梳理事物的脉络,让人们能够看到事物纷繁复杂表象后的根本原因;以自身的坚守和言说,捍卫一方清白和明亮的精神之地,在消费主义盛行、娱乐至死的喧嚣中保持宁静和理性,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和改变世界。

这样的知识分子可以是学者,也可以是公务员、教师、商人、艺术家等等。钟叔河先生作为资深编辑,自觉地扛起了知识分子的使命。他所主编的《走向世界丛书》,编辑整理十九世纪末期由古老帝国走向世界的一批人的所见所感,当时中国刚刚从闭关锁国状态中苏醒过来,钟叔河策划的这套丛书以宽广的视角全面介绍了欧美及日本文化,作者均为我国最早接触西方国家的先哲,内容则以游记和笔记的形式体现,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个特殊的年代显然是有深意所在的,当时出版界的同行们都对他的这个创举和气魄肃然起敬。

他还整理出版的《周作人作品集》和《曾国藩全集》,在当时是和主流意识形态对二人的定论相抵牾的,出版后好评如潮,不因人废文,看到政治评价背后更深广的人性的、文化的维度。

在《念楼学短》中,钟叔河先生从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中筛选整理五百三十篇不足百字的文言文,既有详细的注释,有“念楼读”的白话翻译,更有“念楼曰”的点评。和钟先生主编的其他书一样,本书所选材料和解读都是有深意所在的,也就是知识分子的使命。

钱钟书和杨绛先后为此书作序,杨绛先生连用了4个“好”字表达自己对钟老的赞赏:“《念楼学短》合集,选题好,翻译的白话好,注释好,批语好,读了能增广学识,读来又趣味无穷。

此书文言文入门难得一见的好书,常读常新,随意翻看一页,都能让人有所收获。

5、汉娜·阿伦特《过去与未来之间》

“平庸之恶”的提出让阿伦特蜚声世界,同时也让她饱受非议和责难。“人文与社会译丛”系列丛书的这本《过去与未来之间》,是阿伦特八篇学术随笔的合集,包括《传统与现代》《历史概念》《何为权威?》《何为自由?》《教育的危机》《文化的危机》《真理与政治》《对太空的征服以及人的地位》,写于上个世纪的这八篇随笔基本涵盖了我们现在面临的各种思想意识领域撕裂和纷争的各个方面,尤其是现代化视阈下权威的丧失,人在过去和未来之间陷入迷惘和无助,人类获得了空前的力量,也带来更大的盲区。

人通过行动进入自然,把人类活动的不可预见性带入到一个我们从来不可能靠控制自然力量面前,这一切已经足够危险。但更危险的可能是,在我们历史上第一次,人的行动能力开始统治了所有其他能力:惊奇的能力、沉思的能力,以及技艺的能力、役使动物的能力。人与自然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傲慢地以为自己学会了控制自然,但人的行为方式对自然造成的破坏,以及自然运行规则改变所造成的破坏,人类几乎一所所知。

在教育领域,各种社会问题会最终在教育上汇聚,教育问题就是各种社会问题的集中体现。在教育中,存在一种致命的恶,不可见的过程吞没了每一个真实有形的事物和我们能看到的每一个单个的实体,并将人贬低为整个巨大过程中的某个功能,这将导致人的异化,和教育对具体人的遮蔽。

阿伦特强调,“我们必须坚决地把教育领域和其他领域分开,尤其是公共领域和政治领域分开”,教育不应成为政治的一部分,应该保持其自主性和独特性。我们总是强调教育面向未来,而阿伦特则认为保守主义是教育的本质,世界是由有死者建造的,是旧的,是古老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古老,学习就不可避免地要转向过去,不论多少生命活在当下。

此外,教育是人由私人世界(家庭)走向公共世界的必经过程。人需要私人世界的庇佑,就像所有从黑暗中涌出的生命,无论天生有多么强烈地冲破黑暗的倾向,它的生长都需要黑暗的庇护,不单单植物的生命如此。这确实是现代孩子容易容易沮丧、颓废和无助的原因,家庭成了学校之外的另一个学校,孩子过多地暴露在公共世界中,没有修正和调适的机会,没有闲适感和归宿感。

成年人要扛起自己以及对世界的责任,不要将自己的焦虑、不安转移到孩子身上,因为孩子的肩膀还很稚嫩,并且孩子毕竟还得承担他对未来世界的责任。

清新语文”一个草根教师耕耘心灵的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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