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七绝 【宋】朱熹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注释与解读】 泗水:在山东济宁,作者从未到过泗水之地,且当时泗水之地早已被金人所占,之所以写到泗水,原因是孔子曾居于洙泗之上,弦歌讲诵,传道授业。而朱熹心仪孔圣,故借泗水神游以托意。 等闲:普通,轻易。 朱熹(1130-1200年):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晚称晦翁,又称紫阳先生,世称朱子,南宋徽州婺源县人,生于福建路南剑州尤溪县。朱熹是程朱理学的集大成者,对后世影响很大。他还在建阳云谷“晦庵”草堂讲学,并校订了四书,成为后代科举应试科目。 理,物之理也。王弼曰:“物无妄然,必有其理。”理学研究“天理”,本应属于“治物”,这是一个突破。但理学的“理”并不纯粹,周敦颐有言:“礼,理也。”因此,理学的“天理”既有自然的成分,亦有道德的成分,自然之天与道德之天合在一起了。 单从字面上解读,“天理”是客观存在的道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为了了解天理,人们应当“格物致知”,通过研究人外之事物,来感知、获知天理的存在。为何向外求?因为只有摆脱主观意愿的束缚,才能捕捉到事物的本质。回过头来再用“天理”来指导实践,“观之以理”,同样也意味着超越主观,保障了客观。这种方法论,确实很有自然科学研究的味道,可惜进程并不顺利,后来就走样了。 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意为:在人之外存在天理,人应当克制私欲以遵循天理,不能为了纵欲而违背天理。“存天理”是学习道家,“灭人欲”是学习佛家,但这句话其实是从《礼记·乐记》转化而来的:“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因此,“存天理,灭人欲”也是对儒家的继承改造,是“克己复礼”的升级版、加强版。 与以往的儒家一样,理学并不否认人的合理欲望,但理学学习佛家的“无欲”显然有点过了,不但没能感化统治者,反而被利用来愚弄被统治阶级、禁锢人情,然后再美化统治者自身享受的合理性、以及剥削的合法性。统治者对“治物”不感兴趣,“治人”才是重点。毕竟“治人”利益巨大,诱惑力太强。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是理学建立者没有料到的。 理学的兴起,一方面是佛教发展迅速,挤兑了儒学的政治空间,另一方面是国运衰弱、社会颓靡,理学试图重振世风、挽救国运。理学并非不讲经世致用,但这个进程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慢功挡不住急火,迅速到来的战争,终止了理学的苦心。其后理学又被新朝统治者利用来束缚百姓,最后大家对理学的信任只停留在个人修心养性上了。 三百年后有阳明心学。心学反对驰求于外,认为天理就在心中,即良知。但良知往往被遮蔽,因此应通过修行以消除杂念、“破心中贼”、拨云见日以致心灵纯净,如镜面之“虚灵明觉”,这个过程就是“致良知”。王阳明借鉴了佛禅的“明心见性”。心学认为性之善恶是一个欲望度的问题,物之善恶是一个视角和处境的问题。良知就是善端,有了良知,人们就能懂得区分善恶。 致良知是心学的核心。为此王阳明提出修心的途经,一是提升专注度(心外无物),二是提高自信(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在实践中只要不违心、从心所至,自能符合天理良知,这便是行止由心,再加上正反馈,就是知行合一了。更进一步的修行就是要多在事上磨炼,不断使心力强大,可以达到狂而不傲、李广射虎的境界,然后舒展心灵,从容处事,自然胜得容易。但为了避免走上极端,王阳明核心强调“致良知”,要修出一颗好心,才能放开自我。其实就是孔子“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加强版、升级版。 心学的兴起缘于理学的没落。心学鼓励人发挥主观能动作用,其实是从另一个角度欲再次发动经世致用、有所作为。但在封建高压统治的大环境下,心学还是草枯花蔫了,最后只剩下了个人修炼、禅悟。 在个人修为上,心学、理学都主张减少欲望,甚至无欲。虽然这一点是向佛老学习的,但孟子早就说过“修心莫善于寡欲”,孔子也提出过“无欲则刚”。欲望是痛苦的根源,要消除痛苦,一是满足欲望,一是消除欲望,后者可行,成为佛家的选择。而道家认为,寡欲是能力提升的前提,也有助于主观发挥。理学、心学综合了三教之见,欲望减少则心泰、则心乐、则至诚、则愉悦,在好的状态下人更容易提升认知、发现真理、掌握真理,进而建功立业,所谓内圣外王。所以,人应当有志而无欲。但如何才能减少欲望呢?必须通过修行、思索,并在实践中积极应用。 王夫之、顾炎武、黄宗羲等人批评理学、心学缺乏经世致用,甚至是空谈误国,虽不全然,但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理学与心学,是儒家向佛老学习改造自身的成果,并不是创新性的理论,终究无法赋予社会强大的力量去发动革新和革命。理学在“治物”上缺少突破,理学、心学在“自由、平等”上不敢大胆突破,终究没能走上解放人性、解放个性、释放潜能的道路。如果个人缺少自信和无拘无束,那么他的能力发挥很难达到高度。如果这个问题是普遍存在的,那么社会的能量总和也就上不去了。从实际效果看,理学与心学,除了促进儒释道融合更深之外,并没有使社会发生质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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