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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诸子系年 卷三 一百六 ~ 一百十

 新用户4541Ay47 2023-04-11 发布于上海

一零六、鲁平公元年为周显王四十七年

非周赧王元年卒在赧王十二年非十九年辨

史记 鲁世家》:“平公立,是时六国皆称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今按:秦惠王卒于周赧王四年,其前十二年,则周显王四十七年也,是年当为鲁平公元年。前一年,即五国相王之岁。则《世家》所谓平公立,是时六国皆称王者,其语致确矣。(《周本纪》:“显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称王,其后诸侯皆称王。四十八年,显王崩。”是史公所谓诸侯皆称王一语,明指显王四十六年五国相王而言。梁氏《志疑》辨其非是,殊不然。又《志疑》云:“七国慎靓王六年无不称王者。鲁平公立时为慎靓五年,此谓最确。”夫七国皆王既在慎靓六年,鲁平以慎靓五年立,即不得谓是时六国皆称王。梁下语显见矛盾,而顾不自知,何也。)

《六国表》记鲁列君年数多误,不可据。又按:《纪年》,是岁尚为齐威王三十六年。威王三十八年卒,翌岁宣王元,则鲁平公四年也。今《年表》平公与威、宣皆不相值。

又按:《世家》:“平公二十二年卒,子文公立。文公七年而楚怀王死于秦。”今以楚怀王死年上溯,平公应止二十年,无二十二年。《汉书 律历志》引刘歆《历谱》,正作二十年,则今《世家》有误衍也。据此推之,平公卒应在周赧王十二年。旧说据《鲁世家》列君年数,谓鲁平公元在周慎靓王五年,卒在周赧王十八年,较《年表》移前两年,亦未是。(详《考辨》第四十七。)

一零七、惠施去魏考

《吕氏春秋 不屈篇》:“惠王布冠而拘于鄄,齐威王几勿受。惠子易衣变冠乘舆而走,几不出乎魏境。”是谓惠施去魏,在鄄会之后也。然考《楚策》:“张仪逐惠施于魏,惠子之楚”,则惠子实见逐于张仪。鄄会在惠王后元十二年,(详《考辨》第一零四。)时张仪已至魏。去年魏齐会平阿,今年会鄄,皆好会,无布冠而拘之事。惠子自见排于张仪,非逐于齐也。《吕氏》于施多诬辞,(参读《考辨》第九十三。)不足信。考《史记》,张仪以惠成王后元十二年与齐、楚、魏三国相会于齧桑,(《张仪传》:“仪相秦四岁,立惠王为王,居一岁,为秦将取陕。其后二年,使与齐、楚之相会齧桑,东迁而免相。相魏。”《志疑》云:“据案《纪》《表》及魏与田完《世家》,齧桑之会在取陕之明年,此云后二年,误。又《秦纪》与《表》及《仪传》皆缺书魏。《楚世家》云:张仪与楚、齐、魏相盟,是也。”)明年,为惠成王后元十三年,仪相魏。施与仪不合,遂去之楚。《魏策》:“张仪欲以魏合于秦、韩而攻齐、楚,惠施欲以魏合于齐、楚以按兵。人多为张子于王所。”(又见《韩非 内储说上》。)《秦纪》:“惠王更元三年,韩、魏太子来朝,张仪相魏。”是张仪主以魏合于秦、韩之说成,而为相之证也。(《仪传》又云:“仪相魏以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魏王不肯听仪。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复阴厚张仪益甚。仪惭无以归报。”则惠王虽相仪,亦未能大行其事秦之说。吕东莱《大事记》谓“惠王后元十三年,张仪相魏,魏王不肯事秦,乃以犀首代相。”雷氏《义证》谓:“衍之代相,当在惠王后元十四年秦取曲沃、平周二邑之后。”然取曲沃、平周亦在十三年,雷说误。要之惠王之亲秦,特欲借秦援报齐仇,固未肯大屈节于秦。及张仪欲令魏事秦,惠王乃知见欺,而仪亦不能留矣。)惠施素主亲齐,齧桑之会,或者施尚身预其列。今定惠施去魏在惠成王后元十三年,张仪为相之岁,后鄄会一年,《吕览》盖得其时而失其事。

[附]张仪初入秦考

又按:张仪初入秦,据《史记 苏秦传》乃在秦取魏雕阴之后。《秦纪》取雕阴在惠文王七年,《六国表》在五年,《魏世家》则在襄王五年,即惠成王后元五年,而秦惠文之八年也。梁氏《志疑》谓以《魏世家》为是。是时阴晋人犀首在秦为大良造。越两年,惠文王十年,仪即为秦相。仪之入秦而夺犀首之位,其事盖略有似于后之蔡泽与范睢矣。而史公记仪事,其初楚相意其盗璧,执仪掠笞。其后仪相秦,为文檄告楚相云云,事亦酷肖范睢之与魏齐也。惟其事不见于《国策》,而仪初入秦,苏秦阴奉给之,其事《国策》亦不见。而《吕览 报更篇》云:“张仪西游,过东周,昭文君送而资之,故张仪德昭文君”,其事与《史》异。然则吕氏宾客尚不知有苏秦激张仪入秦之说也。考《国策》及韩非、吕不韦书,仪之政敌乃犀首、惠施,非苏秦。仪入秦而犀首去,仪来魏而惠施去,皆与史公记仪、秦合纵连横事不符。余既辨之于《苏秦篇》,(《考辨》第九五。)因再附张仪初入秦一节于此。(张仪政敌尚有陈轸,见《史记》本传。又李斯谏逐客书》谓:“张仪散六国之从”,此亦指其离间楚、魏,使之舍齐亲秦而言。六国合从事尚在后,斯自据后日语描述前日事也。即如“拔三川之地”一语。通三川是武王,张仪已死,李善注《文选》已辨之。是亦不得据李斯此文,即谓张仪时确有六国合从矣。)

一零八、惠施自楚至宋考

《楚策》:“张仪逐惠施于魏,惠子之楚,楚王受之。冯郝谓楚王曰:逐惠子者,张仪也,而王亲与约,是欺仪也。宋王之贤惠子,天下莫不闻,王不如纳之于宋。楚王乃奉惠子而纳之宋。”施之去魏,在惠成王后元十三年,当宋王偃十七年。其后三年,惠成王卒,施复在梁,则留宋不逾三年。《吕氏 顺说篇》:“惠盎说宋康王,康王蹀足疾言曰:寡人所欲者,勇有力也,不乐为仁义者。惠盎对以孔墨之道”,其言甚辨。高诱注:“惠盎者,惠施族也”,盎之为人,他无所见,高注未审何据。以古人名字相应之例推之,盎或即施字。齐弦施字多,王氏《春秋名字解诂》云:“取厚施之义。”《孟子》盎于背,施于四体,注:“其背盎然盛”,则盎施连文互用,盎有盛厚之义。惠施字盎,亦犹弦施之字多矣。吕书成于众手,他事皆称惠施,此独称惠盎,后人遂不辨其为一人。亦如《孟子》书有许行,而吕书称许犯,后人亦不辨为一人也,施本宋人,而讲兼爱寝兵,宋康行仁义,宜其贤施。吕书谓康王不悦为仁义,此又后人之诬。

一零九、靖郭君相齐威宣王与湣王不同时辨

史记 年表》:“齐湣王三年,封田婴于薛。”今按:田婴号靖郭君,事齐威、宣王,不与湣王同时。《齐策》:“楚威王战胜于徐州,欲逐婴子于齐。”婴子即田婴也。(鲍云:“田婴时未封,故曰婴子。”)其事在楚威王七年,当齐威王之二十五年。《年表》为宣王十年,此《史记》误也。《齐策》又云:“齐将封田婴于薛,楚王闻之大怒,将伐齐。”楚王乃楚怀王。是年,柱国昭阳破魏襄陵,移兵攻齐,陈轸说之以蛇足,与公孙閈说楚王使封婴者乃一事而两传。薛南近楚,齐以封婴而居之,犹如往者楚之城陈、蔡、不羹而窥北方也。故滕人闻之而惧,楚人闻之而怒。乃乘胜魏之势而来攻。魏、齐之交,在魏主之者为惠施,而在齐则为田婴。楚既不欲齐、魏之相亲,故既胜魏,乃欲攻齐逐婴矣。《齐策》又曰:“威王薨,宣王立,靖郭君之交,大不善于宣王,辞而之薛。”是靖郭君封薛,明在威王时。(鲍改威为宣,宣为闵,吴氏有正。黄丕烈云:“《吕氏春秋》亦作威、宣。”梁氏《校补》转据鲍策订吕,大误。)阎若璩云:“齐貌辨见齐宣王曰:靖郭君曰:薛受之于先王,且先王之庙在薛,先王即威王也。又齐王夫人死,有七孺子,皆近。薛公欲知王之所欲立。高诱注:齐威王子宣王也。(按《韩非 外储说右上》亦载此事,而曰威王,则高诱之注亦误。阎氏未及订正。)又孟尝君在薛,齐王制其颜色。高诱注:“齐宣王也,威王之子。《淮南 人间训》唐子短陈骈子于齐威王,威王欲杀之,陈骈子与其属出亡奔薛。孟尝君闻之,使人以车迎。然则田婴封于薛,在威王时无疑。”今按:阎说是也。《孟尝君列传索隐》引《纪年》亦云:“梁惠王后元十三年四月,齐威王封田婴于薛。十月,齐城薛。十四年,薛子婴来朝。十五年,齐威王薨。”惠王后元十三年,正当《年表》齐湣王二年,(其实乃威王之三十六年。)与所注田婴封薛之年相差仅迟一岁。然《孟尝君传》谓:“湣王即位三年,而封田婴于薛。”如是并宣王卒湣王立之年数之,则所谓湣王即位三年者,正当在《年表》之二年。今《年表》列于湣王三年,已是即位之四年。《年表》自误后一年,而《孟尝君传》之年并不误。余又考齐、魏会鄄应在梁惠王后元十二年。(参读《考辨》第一零四。)田婴封薛,盖以鄄会后封。(《国策》吴注,谓“婴封薛在威王之世,当梁惠王前十三年。疑《纪年》误书”,此由不知威王至惠王后元尚在,故云然。又狄氏《编年》亦书封薛于显王三十六年,而据梁惠王以三十六年改元言之,实非。语详《考辨》第九二。)

又按:《史记》以靖郭、孟尝为谥,《索隐》谓:“靖郭或封邑号,故汉齐王舅父驷钧封靖郭侯。”雷氏《义证》云:“尝即居常与许之常,在薛之东南者。郭乃近漷邑名。《左传》庄公十一年,公败宋师于郭,襄公十九年,取邾田自漷水。《水经注》谓漷水西南流入邾国,经邹山东南,又西南经蕃县,乃西迳薛城及仲虺城北。据此,郭亦薛南之邑可知。”又曰:“田婴封薛之时,居仲虺城,去郭邑最近,故曰靖郭君。时任姓之薛尚存,居故薛城,即奚仲之初封也。是与尝邑实近。孟子于周赧王元年燕人畔之后去齐归邹,此后又适宋居薛至滕。在宋之时,滕文公尚为世子,至齐将筑薛时,文公已即位为君矣。所谓将筑薛,即侵灭任姓之薛并而有之也。故《赵注》云齐人并得薛筑其城以逼滕,盖自是而奚仲故城及尝邑皆属于田薛。”又曰:“筑薛之役,自在孟子至滕之后。齐之并薛,当在封孟尝君时。”今按:雷氏辨靖郭、孟尝皆生时称号,并发明其取号之由,其说是也。惟《策》《史》《竹书》皆言靖郭君封薛,《竹书》言四月封于薛,十月城薛,《国策》亦言靖郭君将城薛,城薛自在靖郭君时。雷氏强分靖郭君居故仲虺城,谓田薛封时,任姓之薛尚存,并无明据。而与故记旧文显背。余又按《集解》:“裴駰案:《皇览》,靖郭君冢在鲁薛城中东南陬,孟尝君冢在薛城中向门东,向门出北边门也。”盖田婴父子皆居薛,故称薛公、薛侯。其死而葬,亦在薛城中。其称靖郭、孟尝,或当时不欲拟于古诸侯之旧称,故避薛而称郭称尝以为号,非为其封居之不在薛。雷氏所以强为之说者,由误认孟子游迹,必谓齐人筑薛尚在后,乃不得不牵强说之也。

一一零、孟子至宋过薛过邹考

《公孙丑下》:“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餽七十镒而受,于薛,餽五十镒而受。”崔述孟子事实录》云:“齐称前日,而宋、薛称今日,则是至宋、薛在至齐后也。然则孟子去齐之后,先至宋、薛,然后至滕矣。故《滕文章》称过宋而见孟子也。去宋、薛后盖尝归邹,故《滕定章》称然友之邹问于孟子也。”今按:孟子在宋,与戴不胜语曰:“子欲子之王之善欤?”是其时宋已称王也。又曰:“宋将行王政”,是宋已称王而未久,尚在王偃之早年也。又《孟子》书不见与宋王语,其在宋似不久。今姑定孟子游宋在宋王偃之十三四年间,即宋偃称王之第四五年也。孟子云:“将有远行”,则殆欲之梁,而先以其间返鲁。

孟子自宋返鲁而过薛。江永群经补义》云:“孟子过薛,薛君餽五十镒,当宣王时,即孟尝君田文也。”今按:封薛者,乃威王时田婴,非宣王时田文,江说固误。(参读《考辨》第一零九。)然必谓孟子过薛值田婴,亦未必是。《史记 田齐世家》:“威王封驺忌以下邳,号曰成侯。”(参读《考辨》第八五。)而《鲁世家索隐》引《纪年》:“梁惠王三十一年,下邳迁于薛,改名曰徐州。”(《水经 泗水注》引同。《孟尝君列传正义》引作三十年,误夺一字。)《后汉书 郡国志》:“薛,本国,六国时曰徐州。”然《春秋》哀公十有四年:“齐陈恒执其君,置于舒州”,《史记》作徐州。是徐州之名不始战国。其是下邳之地既入齐,而仲虺所居薛地亦入齐。且下邳迁薛,距成侯封下邳已近二十年,是下邳未必尚有国。疑春秋之薛其灭已久,此下邳迁薛者,实乃驺忌之迁邑,非薛之迁国也。《田齐世家索隐》引《纪年》有徐州子期,殆即邹忌,而《索隐》误以为田忌耳。则孟子至薛而餽之五十金者,或乃驺忌,乃齐威王朝有名大臣,岂不能礼孟子而餽之金?何必定属之田婴哉?曰:若是,则靖郭封薛,何以处驺子?曰:驺子史称成侯。成春秋国,作郕。《公羊》作盛,《史记》作成。故城在兖北宁阳。又鲁有成邑,本孟孙氏邑,齐宣公四十八年,田和取之。故城亦在宁阳。驺子称成侯,是必食封其地。史公谓邹忌封下邳,号曰成侯,疑下邳乃初封,成侯乃晚号。如田婴初亦封彭城,(《孟尝君列传索隐》引《纪年》。)而晚号靖郭君。然则是田婴封薛而驺子移封于成也。即不然,“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薛为齐南疆重镇,为之守者,必一时硕望。孟子过薛,乌见齐之守大夫,不能餽金,而必待于田婴?此皆拘泥不见也。前人论孟子过薛,常牵连于靖郭、孟尝,又疑战国时薛尚未灭,实皆失之。

孟子既过薛,又过邹。《风俗通》:“孟子绝粮于邹、薛,困殆甚”,即其时事。此后齐湣王亡奔鲁,将之薛,假道于邹。湣王自鲁之薛而过邹,今孟子则自薛返鲁而过邹也。与邹穆公问答,殆亦在是时。应劭谓其绝粮邹、薛者,岂在邹以语不相契,遂不见礼而致困乎?此亦无可深论矣。(《新书》《新序》均载邹穆之贤,后人谓得孟子弹责而改,亦臆测无证。又按:邹亡犹在齐湣王后。《楚世家》顷襄十八年,西周武公曰:“怨结于西周以塞邹、鲁之心”则是时邹尚存。)

又按:元程复心《孟子年谱》云:“《史》传云:孟子邹人,如云子路卞人,曾子武城人,不言鲁,明乎卞、武城、邹,皆鲁邑也。《孟子》云:自齐葬于鲁,不云葬于邹。因其时邾国亦改为邹,虑混鲁、邹邑名。又书中往来齐境,见邹穆公时客邾、邹,与然友之邹,孟子居邹异。邾在兖北青境,邹在兖南徐境,道里甚远,安得云近圣人之居,如此其甚?孟子对邹穆公,不称臣,而其语倨,曰君之民,知其为异邦。即如邹人与楚人战一语,明邹非本国。”今按:程氏辨孟子鲁人,非邹人,其说似是。惟谓邾在兖北青境,邹在兖南徐境,则实悮。湣王由鲁之薛而假道于邹,则邹固在鲁南。《左传》文公十三年,邾文公卜迁于绎,秦始皇上邹绎山,即此。《汉 志理志》:“鲁国驺县,故邾国”,杜预《世族谱》:“邾文公徙于绎,桓公以下春秋后八世,而楚灭之。”(《左传》隐元年《正义》引。)《路史 国名纪》:“驺,绎也,兖之邹县有绎山,邾文公迁绎,后曰驺。”刘荟《驺山记》云:“邹山即文公所卜邹国,本邾国,鲁缪公时改曰邹,(周氏《四考》云:“鲁或邹讹”,)而山从邑变,邾城在山南。”此皆邹在鲁南之证。战国皆以邹、鲁并称,其地既密迩,(今邹县北至曲阜,县界二十五里。)故曰“邹与鲁閧。”或孟子邹人,而其地卻属鲁,然亦甚难諟正矣。(周广业《孟子四考》亦辨此事。惟邹氏考孟墓在邹不在鲁,而《孟子》书明云葬于鲁,则邹地或可属鲁,而孟子国籍终属难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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