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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能否弃绝西方?掰开看双头鹰的两个脑袋:斯拉夫派与西欧派

 历来现实 2023-04-15 发布于北京

俄罗斯国徽的主要特征,就是有一只戴着王冠的金色双头鹰,一个头向左,一个头向右。

虽然这只双头鹰的历史源于拜占庭帝国,但也一直有人认为,这只鹰的两个脑袋分别代表东方和西方,意味着俄罗斯在东方与西方之间摇摆不定,难以确定自己在东西方文化中的定位。

这种说法虽然不无调侃的意思,但是却十分形象地概括了俄罗斯几百年来的历史发展情况。

作为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国,俄罗斯无可避免地同时深受西欧文化和亚洲文化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明显,所以俄罗斯该如何对待这些文化的影响,摸索出自己的发展道路,就成了俄罗斯思想界和文化界思考的重要问题。

这种思考从17世纪开始就已经出现,对向东还是向西的观点不同,分为以阿瓦库姆为首的民族派和以波洛茨基为首的欧洲派

到了19世纪上半叶的时候,西欧的启蒙意识开始进入俄罗斯,并且引发了俄罗斯人民族意识的觉醒。

在1825年12月14日,十二月党人在彼得堡发动反对沙皇制度的起义。虽然这次起义以失败告终,但失败的十二月党人在俄罗斯思想文化界却倍受同情和尊敬,甚至称他们为俄罗斯民族觉醒的先锋。

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之后,俄罗斯的青年们不但没有被沙皇震慑,反而以十二月党人为榜样,开始广泛思考俄罗斯民族的未来,对国家的思想模式和发展道路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正是在这一时期的热烈讨论中,斯拉夫派西欧派应运而生。

这两派都有什么样的观点?对俄罗斯的文化影响又有哪些呢?

斯拉夫派的观点和人物

斯拉夫派又称“国粹派”,是对俄罗斯本土文化持肯定态度的人。

他们反对彼得一世的改革,认为彼得一世那样的改革破坏了俄罗斯的文化传统,只有俄罗斯的村社制度,才是俄罗斯社会长治久安的基础。

斯拉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基列耶夫斯基认为,以东正教教会为中心,家庭服从于“米尔”,所谓"米尔"就是由村社成员大会领导的村级单位,这种社会结构才是俄罗斯最为合理的制度。

斯拉夫派崇尚俄罗斯传统的宗法制社会,认为俄罗斯不像西欧国家一样被罗马人征服过,没有高贵的“征服者”和低贱的“被征服者”,所以在彼得一世改革之前,俄罗斯并不存在阶级矛盾,只有贫富之分。

反而是彼得一世的改革,让俄罗斯走上了西方资本主义道路,造成了俄罗斯出现了奴役与被奴役,压迫与被压迫的现象。

斯拉夫派的这一观点,与他们的宗教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斯拉夫派的学者们看来,俄罗斯是根正苗红的“第三罗马”,他们的宗教东正教才是基督教的正统,而天主教罗马是被世俗污染的异端;因为天主教罗马的教皇和红衣主教们以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自诩的行为,把宗教庸俗地政权化了,而东正教则保持了自己作为宗教的纯洁性。

在斯拉夫派看来,天主教罗马在很大程度上是跟东正教对立的,东正教必须在保持自身纯洁的基础上,把“真正的”福音传达给更多人,以恢复被破坏的“真纯净2.0”基督教文明。

斯拉夫派之所以如此看重东正教,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东正教与天主教最大的不同,是它本身具有很强的集体观念,对俄罗斯的民众有不可忽视的号召力。

斯拉夫学派希望通过塑造理想化的东正教,号召俄罗斯民众建立一个注重集体利益,强调精神高于物质,走出一条具有俄罗斯自己鲜明特色的发展道路。

斯拉夫派对西欧国家虽然不能说是敌视,但通常认为西欧国家虽然经济和技术比较发达,可是他们的民众却自私、贪婪、道德低下。

基列耶夫斯基认为,东正教的集体主义特质,是俄罗斯社会发展的基石,同时也是俄罗斯民族观念的体现。

在他看来,虽然欧洲人和俄罗斯人都信仰基督教,但是西方基督教崇尚理性和物质,已经丧失了宗教本身的信念。

因为理性让人怀疑,物质让人自私,崇尚这些的西方基督教不但无法净化人的心灵,反而会导致人们因缺乏信念而道德堕落,产生个人至上的心理,导致普遍的利己主义盛行。

而东正教则不同,它本身更强调集体和精神,认为统一和集体就是自由,信仰和权威就是理性。

所以在基列耶夫斯基看来,俄罗斯只有保持东正教信仰,按照集体主义精神发展,才会有出路。

斯拉夫派的创始人之一霍米亚科夫,认为当时的俄罗斯虽然有很缺点,但是与西方相比,仍然还是有许多优点的。

他认为西方的优越性只是在经济和科技层面,暂时比俄罗斯优越,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方的社会风气会越来越坏,道德也会越来越堕落。而俄罗斯虽然在经济和科技方面暂时落后于西方,但是在精神和道德层面是完全优越于西方的,俄罗斯未来超越西方,甚至“净化”西方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霍米亚科夫认为,俄罗斯至少不能完全走上西方的道路,而是应该尊重人民的意愿,组成一个以东正教为中心的斯拉夫民族的大联盟。

总体上来说,斯拉夫派的思想,更加注重俄罗斯的传统精神,强调俄罗斯人精神和信仰的纯粹完整。

西欧派的观点和人物

西欧派又称“新潮派”,起源于19世纪中期的俄罗斯。一般现在的研究者们,普遍认为该派的始祖为19世纪的俄罗斯哲学家恰达耶夫

在西欧派的内部,同样也分为传统西欧派和激进西欧派两派。

西欧派对俄罗斯的农奴制度和专制制度痛心疾首,并坚持不懈地对俄罗斯的旧传统进行抨击。

在他们看来,西欧国家——特别是英国和法国的发展经验和社会制度,是俄罗斯发展前进的现成的样板,俄罗斯应该学习西欧国家的经验,尽快过度到议会制度。

不过西欧派对欧洲也不是完全的迷信,他们认为东方的智慧方向是深沉内敛,而西方恰好相反,智慧是不断地向外发散。

西欧派与斯拉夫派最大的分歧,第一是在对待宗教的态度上。

虽然西欧派的人物也都信奉基督教,但是他们普遍不承认东正教的特殊性,认为基督教实际上高于天主教和东正教,是一种由个人自发信仰上帝的行为,教会只是聚会的场所,教士们也没有以“上帝代理人”自居的权力。

传统西欧派还好,只是否认教会的权威和东正教对俄罗斯发展的作用;如恰达耶夫在他的著作《哲学简书》中就认为,俄罗斯如果接受西欧基督教的文化传统,那么俄罗斯就可以走上西欧的发展道路,获得更大的成就。

而激进西欧派对东正教的态度则更加激烈,认为东正教对俄罗斯的发展有害无益,堪称俄罗斯发展的“绊脚石”。

比如别林斯基就曾经对东正教进行过言辞激烈的批判;他认为东正教从来都是沙皇奴役压迫俄罗斯民众的支柱和帮凶,比西欧基督教更加贪婪野蛮。

别林斯基甚至认为东正教大力宣扬的神秘主义、虔诚主义、禁欲主义严重妨碍了俄罗斯的进步,把东正教的说教称之为多少世纪以来就淹没俄罗斯人的“”污秽与垃圾”。

别林斯基还把俄罗斯人所有的缺点,都推给了东正教和鞑靼人,认为那些缺点是东正教和鞑靼人强加于俄罗斯人的。

西欧派与斯拉夫派的第二大不同,就是对彼得一世改革的态度上。

西欧派对彼得一世的改革推崇备至,认为彼得一世的改革深刻地改变了俄罗斯,让俄罗斯更加文明与强盛了。

恰达耶夫高度评价彼得一世,并且认为彼得一世是俄罗斯全民族的导师,他曾经这么评价彼得大帝:“从来没有一个民族,能够像彼得大帝教导过的俄罗斯民族那样不偏袒自己,也从未有一个民族,在进步的舞台上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恰达耶夫认为只有像彼得一世那样,深入学习西方,大胆引进并发展西方的制度和技术,让俄罗斯走向繁荣富强,才算是真的爱国者。

而斯拉夫派那些人,太过注重情绪,以至于忽视了客观事实和社会发展方向,是愚昧无知和思想怠惰的表现,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爱国。

激进西欧派的代表人物别林斯基同样高度赞赏彼得一世的改革,他把彼得一世称之为“巨人中的巨人,天才中的天才,沙皇中的沙皇”。

别林斯基甚至认为,彼得一世改革之前的俄罗斯不能称之为民族,只是一群被同一个君主统治的人民罢了。正是彼得一世改革俄罗斯,让俄罗斯革除了鞑靼人和东正教强加于人民的种种愚昧陋习,俄罗斯才能重新“返璞归真”,成为一个真正的民族。

不过西欧派也不是完全否认俄罗斯的优点,激进西欧派的另一个代表人物赫尔岑就认为,俄罗斯在向西方学习的同时,也不能对于西方的文化全盘接收,而是要分清主次关系,有条件、有选择地学习西方,对俄罗斯最重要的是西方的科学技术,而文化传统方面,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觉得俄罗斯在地理上处于东西方世界的交界处,必须同时保持与东西两方的联系,才能免受一方世界的攻击。

总体而言,西欧派认为俄罗斯要想富强,就必须向西欧学习,不能被俄罗斯传统的宗教和文化习俗所束缚。

总结

斯拉夫派和西欧派的争论,从19世纪开始几乎没有停止过,尽管在19世纪末的时候,斯拉夫派和西欧派作为学派已经同时消亡了,实际上他们的主张和争论却只是暂时蛰伏而已,并没有完全消失。

到了20世纪末期的时候,斯拉夫派和西欧派分别换上了新包装,冠以“爱国派”和“民主派”之名,在俄罗斯继续缠斗。

通常在一场俄国参与的大型战争来临之前,保守的斯拉夫派(或爱国派),似乎总能在俄罗斯国内占领上风,而西欧派(或民主派)似乎总是处于弱势地位,但随着俄罗斯在参与的一场大战中一败涂地,他们往往能顺利翻盘。

如果我们从历史的角度纵向来看,俄罗斯“一路向西”的脚步,几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这一点从俄罗斯人对彼得一世尊崇的态度上,很容易就能发现端倪。

俄罗斯无论与西方有着怎样的分歧,到最后总是会或情愿或不情愿地倒向西方,这是十分明显的历史轨迹——这一点对于东方的邻居来说,尤其要值得注意。

参考文献:《俄罗斯思想》《俄罗斯哲学史》《19世纪俄罗斯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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