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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林:消逝了的民间匠人(总第658期)

 刘沟村图书馆 2023-05-10 发布于河南



▲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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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了的民间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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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林

在过往的岁月中,有过不少的民间匠人,他们利用自身的一技之长,游走于田间院落,摆摊在街头巷尾,方便了民众的生活,促进了经济的发展,维持了个人的生计,让沉寂的乡村增添了生气,给劳碌奔波的人们带去了欢乐。随着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有的匠人已在现实生活中消失。

蓑衣匠

从前,人们在雨中出行或劳作,蓑衣是遮风避雨的重要用具。专门制作蓑(suō)衣的人,就是蓑衣匠。

蓑衣匠为了招揽生意,总会在乡镇赶集的逢场天,手举一根短竹竿,挑起一件小巧玲珑的精美蓑衣。若有人需要制作蓑衣,便会主动招呼,双方议定工价和吃住等相关事项,随即去到顾主家中。

制作蓑衣的原料是棕片。蓑衣匠根据雇主备好的棕片的大小厚薄,逐片整理归类,分门别类搭配成蓑衣形状,同时挑选一批优质棕片,分成棕丝,绞成细绳,再将棕绳穿进木制或竹制的蓑衣针上,把一棕片连缀起来,最终缝成一件蓑衣。

有些地方的蓑衣不是用棕片缝制,而是用棕叶串联而成。棕叶蓑衣不如棕片蓑衣密实,不及棕片蓑衣避雨、避寒,更没有棕片蓑衣耐久。蓑衣匠上门,大多制作棕片蓑衣。在一些地方,也用棕叶缝制棕围腰,专供打谷子时用。

当今民间,人们出行随身携带雨伞,雨衣,有的干脆披一块塑料薄膜,既轻便实用,又美观时尚,笨重的蓑衣已成古董,蓑衣匠的职业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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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码瓦坯

瓦匠

专业制瓦、烧瓦的匠人,叫瓦匠。

有的瓦匠在自家住地开办瓦窑,长期制瓦、烧瓦、卖瓦。周围需要修建瓦房的人家,主动去瓦窑购买。由于都是土窑烧制,故名小青瓦。

有些建房人家离瓦窑太远,买到瓦后搬运费力;有的附近根本就没有固定的瓦窑,只好请瓦匠上门,就地烧瓦。

瓦匠的工作,首先是选取制作瓦坯的泥土,粘性越强越好。确定以后,即将泥土翻挖、捣细、发水。待到泥土湿透以后,即牵牛反复踩踏,俗称炼泥。直到炼成稠泥,使其水分蒸发,遂将其制作泥条,再将泥条分割成片。泥片的宽度和厚度与烧成的瓦片相当。割成的泥片紧贴在固定安放的瓦桶子上,再用瓦刀沿着瓦桶拍打结实,同时抹上泥水使其光滑,即成瓦坯。将其取出瓦桶,放置在平整好的场地晾晒,直至全干,然后将一连几块的圆形瓦坯分成半圆的单片,准备装窑焙烧。

平地挖出一个圆形大坑,并用条石衬牢。坑的一边下端开凿一眼安上一饼炉桥的灶膛,就是一座瓦窑。一般的瓦窑可以装入万余片瓦,根据主人建房的规模,以大约“万瓦三间屋”的标准,确定烧制窑数。瓦匠将干燥的瓦坯分层装进瓦窑,然后点燃柴火,使其窑内温度持续升高,直至瓦片白热化,待到火候成熟,便将窑顶用泥土封闭,并扎上堰窝淹上明水,就此闭窑。窑内红瓦转青以后,方可开窑取瓦。

瓦匠的报酬,多数以瓦片数量或按整窑计价,一旦烧出次品,将被扣减工钱。产品质量的优劣,全在瓦匠掌窑(看火)技术过硬与否。

社会发展至今,城镇乡村无人再建瓦房,瓦匠的消逝自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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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铁

铁匠

经营铁匠铺的匠人,称作铁匠。

铁匠铺大多开在乡镇的场头场尾,农村当道处也偶有所见。

铁匠铺里砌着一盘红炉,成天燃着炭火,一个人不停地拉动风箱,把炉火吹得又红又亮。铁匠师傅不时将炉中烧红的毛铁,用铁钳夹在炉边的砧墩上,一只手提起手锤叮当两声敲响砧墩,旁边的徒弟赓即抡起大锤,重重地捶打铁器。打大锤的,有的一人,有的二人,师傅掌钳,挥动手锤担任指挥,两三个人协调配合,铿锵有力,宛如一曲威武雄壮的交响乐曲。

铁匠铺以锻造人们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为主,诸如各式锄头、镰刀、弯刀、铡刀、猪草刀、杀猪刀,以及锅铲、火铲、火钳、菜刀、剪刀之类,同时兼做各种铁器的修复更新。比如农民的锄头用久了,磨损严重,就得拿去铁匠铺加长、加钢,俗称“背锄头”。

铁匠手艺的优劣,在于观火、锻打和淬火。火候到家的熟铁,打造出的成品耐用,淬火过关的铁器耐磨,不会出现夹灰、卷口,以此赢取用户的口碑,确保字号招牌不倒。有些声誉高的铁匠铺,会在制作的产品上錾上自家的字号。

时至今日,人们使用的各种金属器具,大多由工厂机器制造,不少铁匠铺的红炉先后熄火,铁匠师傅有的改行了,有的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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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造铧

铧匠

犁头是农民耕地的重要工具,木制犁头套上耕牛,耕牛拉动犁头,犁头前端的铧口穿破土地,使板结的土壤翻转,变得疏松,以利换季播种。由此可见,铧口是重要农具必不可少的主要配件。

铸造铧口的人,叫做铧匠。

铧口是由生铁铸造而成。铧匠将收集的废旧铁器打碎,倒进坩埚中,架起火炉不停地吹风升温,待熔成铁水,注入预制的铧口模具凝固成型,再将模具剖开,把铸成的铧口放置在砂石或废渣中。冷却后的铧口经过打磨加工,方可供给农家装上犁头。

铧口安装在犁脖子上,就像一只鞋子,头尖,底拱,两翼平直,用于翻土。

不过,如今耕地不用牛了,犁头进了博物馆,铧匠也难得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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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锅匠

早些年,没有锑锅、铝锅、不锈钢锅、高压锅、电炒锅,各家各户生活所用都是生铁铸造的铁锅。那时的家庭买一口锅,堪比如今人们添置一件大家电,一旦因为碰撞或锈蚀而发生破损烂漏,绝不会轻易舍弃或重新购置。因此,便产生了补锅匠这个行业。

补锅匠挑着担子,一头是炉灶和风箱,一头是矮凳和废铁等杂物。乡镇逢场天,把摊子摆在街头巷尾,闲天无场可赶,便挑着担子转乡,走一路吆喝一路,不停地吼着“补锅哟”,“补锅哟”。

补锅前,首先架起炉灶,点燃炭火,拉动风箱;再把锅头漏洞敲掉朽铁,祛除锈迹。待到坩埚里的废铁熔成铁水,即用一块摊着砂子的旧布托着铁水,对准漏洞按下。补一个洞为一叫,有的一口锅要补好多叫。补锅匠按照叫数收费。

上述操作,称为热补。还有冷补,不用生火化铁水,只需用预先制成的“补锅钉”,嵌在清理过的漏洞上,敲紧锉平,铆牢锅底即成。冷补虽然快捷便宜,毕竟不如热补美观和耐用。

如今很少有人用铁锅了,即便在用,烂了也不至于再补。补锅匠无用武之地,当然改行或失业了。

锔匠

锔(jū)匠,又叫锔子匠、锔瓷匠、补碗匠。

人们常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锔匠就凭手持一把金刚钻,穿街过巷,走村串户。

过去人穷,家里损坏一件锅碗瓢盆倍感心痛,要是稀缺的细瓷碗、盆、钵、盂、花瓶、瓷缸之类器物破损,更舍不得丢弃,会细心地收捡起来,等待锔匠上门修复。

破损的瓷器,只要瓷片尚可镶回原状,锔匠就可将其修复。镶物品的过程是先用金刚钻在破片两端钻眼,再扣上铜钉或铁钉,轻轻拍牢,最后涂上瓷粉,便可镶就破损,掩饰裂痕。

除了瓷器之外,锔将也用同样方法修补铜、铁、玉石等器物。

有的补锅匠同时兼作锔匠。时至今日,补锅匠没有了,锔匠也难以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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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

磨子匠

专门制作石磨和维修磨子的石匠,叫磨子匠。

在乱石岗上和深沟谷底,磨子匠专门寻找坚硬耐磨、不易风化的石头,打造成人们生活所需的石磨。根据石材大小,分别制成家用小磨或作坊大磨。

一副石磨由上扇、下扇和磨盘组成。上扇和下扇直径相当,开凿若干相互交错,反向排列的磨齿。上扇凿磨眼、磨心和磨手孔,下扇凿有磨心,上下磨心中安插铁柱一根。当两扇重合,转动上扇,从磨眼里喂入农作物颗粒(如小麦、玉米、豌豆、大豆之类),经过上下扇磨齿的咬合,磨出细粉或浆液,注入磨盘之中。磨盘大于两扇石磨,多数为石料制作,凿有磨槽和出口。作坊的大磨,也有木制的磨盘,但没有磨槽和出口。

石磨长期转动,造成磨齿磨损,不仅磨出量少,磨出的粉质也不如意,因此出现了修复磨齿的磨子匠。

磨子匠大多在原来磨齿的基础上凿深凿宽。有的石磨几乎磨平,这就需要重新开齿,工作量大,工钱也收得更多。

磨子匠的手艺也有优劣,关键在于磨齿的宽度、深度、倾斜度以及上下磨齿的咬合度。经过使用结果鉴别,必然高下立判,口口相传之后,终究优胜劣汰。

现在盛行机器磨粉,推磨的人少了,磨子匠也许难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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罍子匠

罍(léi)子的作用,是将稻谷脱壳,成为糙米,再经石碾或碓窝舂过,方为食用的大米。

罍子的形状相似石磨,但是并非石头凿成。它的外壳是用粗细均匀的竹篾编制,内部则是黄泥筑成的整体。如同石磨,分上下两扇,有序地嵌入一排排坚实的竹片,呈犬齿交错状。稻谷置入空槽中,亦如拉磨一样转动上扇,稻谷进入下扇,经过竹齿挤压,谷壳破成粗糠,将脱壳后的糙米和粗糠用风车吹过,或用簸箕扬过,得到糙米。

罍子匠就是专门制作罍子的人。为了招揽生意,他们往往编制一具微型的竹制罍子模型,挑在一根细竹竿上,每逢乡场赶集,游走于大街小巷。

制作罍子的技巧,一是外观编制精美,二是内部填心结实,关键还在竹齿安装的深度,以及上下两扇竹齿交叉排列的角度。检验匠人手艺的标准在于罍出的谷米中有无完整的谷粒,或者有无罍出的碎米。

如今罍子匠也近乎绝迹了。

染匠

在没有化工染料之前,农村种植一种叫做蓝靛的植物,收割之后送进染坊,用于制作染料。

染坊经营染布的生意,在染坊里从事染布作业的人,称为染匠。

染匠的工作,是把蓝靛浸泡在池子里沤烂发酵,取其汁液作为染料。那时少有机制的“洋布”,民间普遍穿着都是手工编织的家机土布,均为白色,且质地粗劣。为了稍显美观,都在制作衣物之前,把土布送进染坊。染匠将布料重叠折放在染缸里,使其逐步上色。染缸一个挨着一个,染色的布料按照一定时间挨个转换浸染。如此周而复始,按浸染次数,分别将白布或棉线染成老蓝、毛蓝或水蓝颜色。

白布染色以后,还要清洗和晾晒,最后逐匹摆放在一具庞大的“滚石”下面,染匠用力踩动滚石,反复滚压,将布匹压至平整光滑,美观亮眼。

由于染料单一,那时的染坊仅能染出蓝布、青布。为了变换花色,染匠们制作了一种雕花“夹板”,将布料夹紧,使染料仅能浸染到固定部位,不能着色的部位依旧保持白色,这便是蓝白相间的印花布。用于制作的被套,称为“印花铺盖”。也用于制作裙子。还有的用作包袱皮,乡下人俗称“挖单帕子”,女人回娘家、走亲戚,用来包裹礼品和杂物,背在肩上,相当如今挎上高档包包一样时髦。

20世纪50年代以后,由于化学染料的出现,“洋布”和“苏联花布”大量登场,改变了人们单纯青、蓝二色的着装。染坊的生意日渐冷清,最终关门停业。蓝靛随之绝迹,染匠这一行当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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榨油

榨油匠

在没有机器榨油以前,人们食用的油料都是使用土榨而来。农村的油菜籽、花生等油料作物收获以后,陆续送进油坊,油坊里的工人将其榨成清油。这些工人都被称作榨油匠,或叫油匠。

油坊里设有炕房、碾房、蒸煮房和榨油房。油料作物经过炕房加温烘烤,随即送进碾房。油匠赶着戴上眼罩的黄牛,拉动石碾,一圈一圈地来回转动,直到碾槽里的油料碾至粉碎,经过筛分,倒进甑子,放入蒸锅。油料蒸熟以后,接着进行包饼。油匠包饼,不仅用力,更要用心,坯饼要包得紧扎,踩得平整,出油率才高。包好的坯饼分批放进榨油的榨槽,榨槽一侧挨次安上木楔,在正对木楔的方位,用牛皮绳悬挂着一杆木柄铁头的撞竿。榨油时,由三个油匠协同操作,一人扶榨锤,一人掌榨杆,一人拉榨尾,齐心合力,按照号子声统一动作。扶锤头的“喔”的一声,三个人同时将撞竿拉起,直到榨尾抛到一定高度,拉住榨尾的油匠随即“嗨”的一声猛喝,三人同时将撞竿对准木楔,“嘭”地一锤撞将过去,榨槽里的油饼汩汩地流出清油,直入地下油缸。榨槽里的坯饼,经过反复压榨,直到榨干最后一滴油,方被作为油枯,用于农家作为饲料或肥料。

过去民间有句俗谚“要吃油就听撞竿响”。在有油坊的地方,撞竿榨油的声音响彻黎明前的夜空,犹如听见雄鸡报晓,唤醒人们迎接新的一天。而今时兴机器榨油,人们再难听见如此令人振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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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糖

熬糖匠

过去没有现代化的机制糖厂,只有手工熬制红糖的糖坊。白糖和冰糖,均由红糖加工提炼而成。

地里的甘蔗送进糖坊,先用牛拉的石磙滚压出蔗汁,蔗汁流进大火燃烧着的大铁锅内,随着温度的升高,不断用长把铁瓢舀去浮起的渣滓和泡沫。基本净化之后,将蔗汁翻入紧邻的下一口铁锅继续加温,让水分逐渐蒸发。糖灶房里相邻排列着三四口铁锅,必须分别火候,依次将蔗汁翻锅。水分蒸发干净之后,逐渐熬成糖汁,经过反复搅动,最后浓缩为糖浆。待熬糖匠用铁瓢舀起,由高至低倾倒下去,一到看见“挂牌”了,便可出锅,装进木桶冷却凝固,即成“桶桶糖”,装在土碗中,就叫“碗碗糖”。

过去在糖坊里掌灶熬糖的师傅,称为熬糖匠。

打更匠

过去的县城或较大规模的场镇,都有城门或栅子门,并有专人负责定时开关。除了开关城门或栅子门之外,另一职责是在晚上打更报时,人称打更匠。

每到夜间,打更匠手提铜锣,沿街巡视,一边走一边敲响。一个夜晚分为五更,每一更间隔一个时辰。一般的城镇都以二更起更。打更匠按照时间间隔,到了几更,便有规律地击打几响铜锣,还要不时地吆喝“小心火烛”、“关好门窗”、“谨防偷盗”和“平安无事”一类的警语提醒住户。

各个城镇的规定不同,关闭城门或栅子门依照不同的更次,有的在二更,有的在三更。五更之后,打开城门或栅子。

打更匠的存在,对于城镇安全起着重要的防护作用,既给黑夜妄为之徒以震慑,更给百姓以安宁。

有些地方的打更匠,不用铜锣打更,而是使用木铎报时,也是根据更次敲打。木铎发出的是“梆梆”之声,铜锣则是“咣咣咣”的鸣响。

时至今日,打更匠已然绝迹。如果想要体会,不妨前去某些古镇住上一宿,或许会在“咣—咣咣”的锣声中,穿越到数十年前的时光。

(原载简阳《政协文史资料第三十六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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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委部分人员留影。前左起徐正唯、刘中桥、张存智;后左起彭云义、徐丰裕、罗君成、王元新、王久。2022.01.14于悦百姓花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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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林,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老君井乡副乡长,高级经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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