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十六国风云(二十六):河西霸主前凉是怎么练成的?

 思明居士 2023-05-10 发布于河北

阴图保据河西,追窦融故事

“吾无德于人,今疾病弥留,殆将命也。文武将佐咸当弘尽忠规,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素棺薄葬,无藏金玉。善相安逊,以听朝旨。”

这是六十岁的豪杰张轨的遗言。时在晋建兴二年(314)五月。

在遗言中,这位“保据河西”十余载,奠定了前凉政权基础的老人,特意交代文武将佐都要对晋室尽忠守义、安抚百姓,以求上报国邦,下安家室。至于后事,则一应从简。在指定了继承人(张寔,字安逊)之后,再次强调诸人要听从朝廷的旨意。

张轨旋即表奏朝廷册立世子,不日后撒手人寰,葬于建陵,晋廷追赠其为侍中、太尉,谥为武公(《晋书》的说法,在《十六国春秋》《资治通鉴》中作“武穆”)。

在十六国时代里,大多数的分裂割据政权,是与司马氏对立的,即便是前燕慕容氏,也只是在势力不盛之时,才在晋朝的面前乖顺伏低。不过,在《前凉》这一章里,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些别样的风景——以前凉奠基人张轨为例,他是尊奉晋室的典范。

文章图片1

不过,念及一代忠臣的后人,竟然建立了实质性的割据政权,史家们不禁各有看法。《晋书》称张轨在打算出任凉州刺史之前,占卜算卦后,喜道:“霸者兆也。”于是,他便请求朝廷让他治理凉州。

而在《资治通鉴》中,则只是说张轨“以时方多难,阴有保据河西之志”。河西走廊,古称雍州、凉州。凉州的范围,在东汉魏晋时期,大致还包括了今甘肃省以及青海省的湟水领域。

很显然,前者是以含沙射影的口吻,坐实张轨早有割据之心的“事实”;后者则用笔平允,不轻下断言。

那么,哪一种说法更为贴近张轨的真实想法呢?这得从他出生说起。

张轨,字士彦,他是安定郡乌氏人,算起来还是西汉常山景王张耳(开国功臣,善终)的第十七代孙。不过,这个家族之后却不是以武传家的,他们专攻儒学,世代举孝廉,张轨的祖父张烈、父亲张温曾担任过县令、太官令这样的职位。

在家庭的熏陶下,张轨成长为一个才德兼备、端雅文秀的少年。在西晋泰始初年,张轨以继承叔父恩荫的方式步入仕途,很快得到中书监张华的认可。

张华很欣赏他,甚至批评安定中正品状不实。在张华的眼中,小小的五品官,不过是“中中”之等,真的是屈了张轨的才,以张轨之才,当为“二品之精”。

后来,卫将军杨珧征召张轨为属官,又授职为太子舍人,几经升迁,张轨升至散骑常侍、征西军司。杨珧是太傅杨骏的弟弟。理论上,张轨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

不过如前所述,张华、杨氏一族、大小藩王、太子,和那些贵戚名士,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作为张、杨、太子的门生故吏,张轨若是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未来的结局自可想象。

这是张轨“求为凉州”的第一个原因。

再者,当今朝纲已陷入紊乱无绪的状态,在有识之士的心里,不唯避祸自保之一念(凉州所谓的“平安”也只是相对中原而言),他们想得更多的,恐怕还是要经营自己的一番事业。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张轨的选择无可厚非。

此外,从西晋层面来说,他们也希望有人能彻底平定凉州之乱。鲜卑秃发树机能的起义虽被镇压了,但凉州境内“盗寇纵横”的乱象,仍然不容小视。烫手的山芋,既然有人肯去接,他们哪有不允准的道理呢?

总之,张轨调往凉州,是内外因素的综合作用,相比而言,《资治通鉴》的说法比《晋书》要靠谱一些,但笔者认为,这个解释可能还不够完整。

不妨打开《十六国春秋辑补》来参看一番。

关于当年之事,书中有“阴图保据河西,追窦融故事”的解释,这是对张轨心态的贴切说明。这个窦融,曾在两汉之交建立起一个割据政权。他着眼于河西地区的政治建设与经济发展,最终以和平的方式被东汉政府收编。

结论无须多辩,“追窦融故事”,说得再准确不过,与其说张轨一开始便想称霸于河西,不如说是效法窦融,力求“保据河西”。这样一来,既能谋求个人发展,又能尊奉晋室、不改初心。

事实上,张轨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课农桑、立学校

永宁元年(301),张轨出任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在他提出请求时,公卿大臣们也极力赞同,认为以他之才,足可保境安民、统辖一方。

身负朝廷的信任,张轨踌躇满志,初至凉州便干了一件大事。如上所述,此时的凉州“盗寇纵横”,百姓屡遭劫掠,生活苦不堪言。下车伊始,张轨立即展开了讨伐战,一举剿灭了盗匪团伙,斩首多达一万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把盗寇烧成了渣,张轨的威名一时间散播河西,成为百姓心目中的保护神。

光有这个当然还不够。在解决了社会治安问题以后,张轨便将治理河西的重点,放在了整顿吏治上。想要整顿吏治,怎么能缺少人才呢?

通过征辟等方式,张轨选拔出了不少人才,他以宋配、阴充、氾瑗、阴澹等人为股肱谋主。这几个人各有各的来头和本事。

这里,我们主要来说说宋配。

敦煌人宋配,一贯“慷慨有大志,清素敦朴”,他先后担任了司马、西平太守。在永兴年间,鲜卑贵族若罗拔能造反,时任司马的宋配,在平叛战争中斩杀了敌首,俘虏敌方十余万人。这个战斗力,可以说是很彪悍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本人却“形状短小,体有麟甲”,并不怎么高大威猛。

至于阴氏一门,受到辟召的人很多,这显出张轨用人的一个典型特点——重用河西著姓(宋配是新贵)。除了阴氏之外,令狐氏、北宫氏等“累世官族”或是当地酋豪,都得到了张轨的优待。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稳定河西的政治。

在依靠河西著姓的同时,张轨也安置了不少流亡于河西的士民,并从中选贤举能,委以重任。史家胡三省曾说,在永嘉之乱中,中州人士纷纷避乱于河西,“张氏礼而用之,子孙相承,衣冠不坠,故凉州号为多士”。其实,不只是在永嘉之乱中,打从永熙元年(290,司马衷即位)起,就逐渐兴起了这股迁移潮。

在安置士民、选用贤才的同时,出身于儒学世家的张轨,开始在河西地区施行教化。

他将凉州九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金城、西平、西海、晋昌、武兴)的贵族子弟征召过来,建起学校来,人数多达五百人。张轨又设置了崇文祭酒(主管文化事业方面的主官)一职,并把它的地位提高到与别驾(州府中总理众务之官)等同的高度。

此外,张轨决定在春秋两季行乡射之礼。《周礼正义》中说道:“退,谓王受贤能之书事毕,乡大夫与乡老则退各就其乡学之庠而与乡人习射,是为乡射之礼。”从中不难看出,淳朴的古风,是张轨所追求的社会风气。

最后,为了增强对鲜卑、西羌、匈奴势力的防御力度,张轨也在劝课农桑、货币流通方面下了大力气。毕竟,大力发展农业生产、促进贸易往来,才能为战争提供充足的粮源。

文章图片2

战事确实不少。

太安三年(304),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发动叛乱,远在凉州的张轨,立马派兵三千,奔往京师护卫司马衷。永兴年间(304—305),宋配平乱有功,张轨也威名日隆。在河西战事平定后,张轨将鲜卑余部尽数收编,组成一个胡骑部队。部队为其所用,专用以勤王护驾、南征北战。

晋惠帝司马衷遣使任命张轨为安西将军,又封他做安乐乡侯,受食邑一千户。

文章图片3

此剑如同权杖

治理一个州,自然需要治所,张轨很快相中了姑臧。

早在先秦时期,河西走廊的文明程度就较为领先了。其地属雍、凉二州,故有旧称为“雍凉之地”。秦朝年间,河西走廊则为月氏、乌孙、羌所有,其生产生活方式与匈奴相类,属于典型的游牧经济。

汉文帝前元六年(前174),匈奴占领河西。五十三年后,即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春,霍去病击败了匈奴,自此河西走廊正式纳入西汉的版图,百姓的生活也慢慢兼备了农、牧两种方式。为宣示武威,西汉政府又在匈奴领地设置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

其中,武威的治所被称作姑臧(今甘肃武威凉州),又称卧龙城。因为地势险要、宛若龙形、物产殷富、人文昌盛之故,姑臧被视作河西走廊的东部咽喉。迨至东汉一朝,武威郡下的隶属的县,已多达十四个。

凉州的一大变化,发生在魏文帝黄初元年(220)。当年十月,曹丕重置凉州,其下辖武威等七郡,州治便在武威郡姑臧县。至于西晋初年,仍以姑臧为要,但它已为鲜卑人所据。

永宁元年(301),张轨刚接手凉州,便开始修筑姑臧城。四年后,张轨更大规模地修建姑臧、休屠二城,并在此基础上增设四城,计为六城。

很久以前,匈奴人曾修筑过姑臧城,其基本规模为“南北七里,东西三里”。到了曹魏明帝时期,凉州刺史徐邈致力于文教事业,至于嘉平年间,武威郡学也建立了起来。

张轨进占姑臧之后,一边修建姑臧城池,一边发展文教事业。就这样,他经略河西数年,终成一州之霸主。

对于凉州文化的重要性,陈寅恪先生对其评价颇高,在他的学术代表作《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的开篇就提道:“隋唐之制度虽极广博纷复,然究其因素,不出三源:一曰(北)魏(北)齐,二曰梁陈,三曰(西)魏(北)周……又西晋永嘉之乱,中原魏晋以降之文化转移保存于凉州一隅,至北魏取凉州,而河西文化遂输入于魏,其后北魏孝文、宣武两代所制定之典章制度逐深受其影响,故此(北)魏、(北)齐之源其中亦有河西之一支派,斯则前人所未深措意,而今日不可不详论者也。”

说到治理凉州,张轨最值得肯定的一点,是他始终坚持匡扶晋室。太安三年时,出兵勤王的事算一桩,诸如献贡、勤王之类的事,更是不胜枚举。

比如,永嘉初年时,张轨曾给东羌校尉韩稚去信,准备讨伐这个滥杀秦州刺史、兴兵内讧的人。韩稚迫于压力,不得不向张轨投降。比如,张轨遣主簿令狐亚聘问于南阳王司马模,得到一把天子赐剑。司马模称:“自陇地以西,军政大事交之于你,此剑如同权杖。”

比如,张轨在得知京师大闹饥荒之时,立马给朝廷献马奉布。

比如,张轨曾派人出击侵犯洛阳的王弥,其后又分出武威郡的土地,设立武兴郡、晋兴郡这样的侨郡,用以收容前来避难的流民。

再比如,张轨又在河东击败刘聪。彼时,洛阳流传着一首歌谣,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字字句句,颂扬的都是张轨的功绩。

正因如此,晋怀帝司马炽十分感激,便想晋其为西平郡公,但他逊而不受,一年四季都遣使朝贡。后世,有人曾质疑张轨的忠心有作秀的嫌疑,但笔者却想说,在各方诸侯都不听奉朝廷的情况下,他能一以贯之地坚持尊奉晋室的原则,已经十分难得。

后来,洛阳陷落,司马炽被掳到了平阳,张轨也曾计划进攻平阳,限于客观条件,此事没能成行。对于秦王司马邺,张轨的态度也很积极,他派出了爱将宋配来长安护卫天子,并传檄于关中,提议司马炽择日继位。即便如此,张轨犹不放心,又将长子张寔派出,命他做好勤王的准备。

应该说,张轨算是司马邺的一大功臣,但当对方排除万难登上皇位时,张轨却没有接受他应得的褒赏——司空的任职。

建兴二年(314),张轨再次拒绝了晋愍帝司马邺的封赏。侍中、太尉、凉州牧、西平公,他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在病入膏肓时,他提出了册立世子的请求。

凉州的基业,是张轨自己打拼出来的,他不想将大好的基业拱手送人,也属人之常情。

传檄天下,劝司马睿称帝

张轨过世后,其亲信部下随后拥立张寔为凉州牧。

文章图片4

张寔

张寔,是张轨的长子,曾在洛阳担任过尚书郎、骁骑将军,他“学尚明察,敬贤爱士”,颇受士民好评。永嘉元年(307),在得到朝廷的准许后,张寔辞任赴凉,被改任为议郎。

到了凉州姑臧之后,张寔便碰上了一个锻炼才干的机会。

永嘉二年(308),张轨因患中风口不能言,便命二子张茂(字成逊)代管凉州。见到一把手情况不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来抢肉吃。

其中,最突出的便数酒泉太守张镇了。一方面,他想让秦州刺史贾龛取张轨而代之;另一方面,他又请求尚书侍郎曹祛担任西平太守。他以为,他们之间能形成一股“倒张”的合力。

张轨的别驾麹晁,也很不老实,他暗中遣使去了一趟长安,对南阳王司马模说张轨已经是个废人了,是时候让贾龛上任了。

此时,贾龛本人又持什么态度呢?应该说,如今的凉州是一块香饽饽,他不可能不动心。然而,他的哥哥却责备他说:“你小子何德何能,竟然想取代威名卓著的张公。”贾龛哑口无言,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朝廷见贾龛无心于此,便打算以侍中袁瑜为凉州刺史。在治中阴澹的苦劝下,司马模终于被他打动,上疏阻谏朝廷。为了达到劝谏的效果,阴澹快马驰入长安,割耳放在盘中。可真够烈性的。这也说明,张轨在凉州还是有很多追随者。

就在张轨患病前后,有一道寓为“张氏霸凉”的谶言流传于世。梁州刺史张越以为自己应了谶言,遂托病回了河西,暗地里谋划大事。张越派哥哥张镇和曹祛等人传书各郡,打算废免张轨之职。

为了掩人耳目,张越拟让军司杜耽代理州事,再让他上表奏请朝廷,推荐自己做凉州刺史。绕来绕去,为的是让自己上位。

面对巨大的威胁,张轨假意辞职回宜阳养老,凉州长史王融、参军孟畅急忙劝阻,并表明诛灭张镇兄弟的立场。听了这话,张轨心里暗爽不已——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随后,王融等人实行戒严。

在武威太守张琠等人的支持下,张轨以张寔为中督护,率兵讨伐张镇。恰在此时,张镇兄弟因听取了令狐亚的规劝,而放弃了之前的图谋。

不日后,西晋诏令张轨攻杀割据西平的曹祛。张轨遂安排张寔、宋配等人追歼曹祛。因着征讨之功,张轨被晋为建武亭侯。随后,张寔迁任为西中郎将,封为福禄县侯。

到了永嘉五年(311)时,张轨将凉州政务托付给了张寔。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呢?至少意味着张轨对张寔的信任度超过了张茂。张寔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他摄政期间,他始终讳莫如深,对外隐瞒了父亲的风痹症。

在张寔的经营下,凉州政权得以平稳过渡。

四年后,即建兴二年(314)十月,司马邺正式授任张寔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西平公。此时距离张轨病故,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之久。

不难想知,朝廷在这段时间内有过不小的纠结,否则这个任命也不会来得这么晚。他们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张寔继任后,凉州会不会就改姓张了呢?

咱们来看看张寔的做法。

建兴三年(315)冬,僚属都来祝贺张寔,获得了一块下属献来的玉玺,其上曰“皇帝玺”三字。张寔当场就怒了,说他绝不会像袁绍那样举印向肘,回头就把玉玺送去了长安。

两年后,张寔在得知司马邺遭遇迁徙之祸时,告哀聚哭三日之久,其后更派出人马东赴国难。

后来,张寔得知司马邺被杀的噩耗,全军穿上孝服举哀痛哭。接下来,割据秦州的南阳王、相国司马保(司马模之子,永嘉五年时,司马模降汉赵,旋为河内王刘粲所杀)有意称帝,张寔听取了破羌都尉张诜的建议,传檄天下,愿奉晋王司马睿为帝。与此同时,张寔还派牙门蔡忠前往建康,向司马睿大表忠心。

此举,正合司马睿的心意,他也松了一口气。

忌惮王氏,东晋现祸端

且说,司马睿继位之后,确实不轻松。担心凉州的归属权,只是一方;他更担心的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藐视他的权威,觊觎他的权力。

文章图片5

司马睿称帝后,以王导为丞相,并请王导与他同坐御床。不只是王导受重用,他的堂兄王敦先任征南大将军,又晋为大将军,加江州牧、侍中。所以,琅邪王氏同时把持了东晋的军政大权。

在其位,谋其政。因为荆州一带很不太平,王敦便派出部将朱轨、赵诱去对付杜曾。岂料他们都被杜曾打得灰头土脸。作为上司,王敦也负有连带责任。他忙上表自请贬职,最终只是被免去了侍中,转为荆州刺史。

对于东晋来说,荆州的地位举足轻重,史书中有“荆州西国门,刺史常七八州事,力雄强,分天下半”的说法。为了巩固政权,东晋设置了大量军镇,位于长江中游的荆州实力极大。后来,郗鉴在京口(在长江下游)驻军御敌,亦有制衡荆州的用心。

所以说,让王敦担任荆州刺史,能算是惩罚吗?原因很简单,司马睿不想得罪王敦。

司马睿是个审时度势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在江南立足乃至立国,仰赖于琅邪王氏的运作、门阀士族的支持。可是,当“王与马,共天下”的舆论传至司马睿耳中时,怎么可能不撩动他敏感的神经呢?除非他全无心肝。

当皇帝,就没人不想政由己出的。今日是“共天下”,保不齐过几年这天下就改姓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就拿王敦来说吧,他已经流露出专擅独断的迹象了,像什么擢用降将杜弘、加任何钦为将军等军务,几乎都不跟他商量。

过分!他眼中还有没有皇帝了?

只是,内有王导掌朝政,外有王敦握兵权,王氏子弟也都占据了朝中要职,这个孤家寡人又该怎么办呢?办法自然是有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拉拢朝中其他的派系或是培养新生势力,都会有一定的效果。考虑一番,司马睿选择了后者。这个做法也没有错,因为朝中遍是王氏子弟或亲属,而其他派系也不容易被拉拢。

思前想后,司马睿决定重用刘隗、刁协、戴渊等人。这几人此前的职位也不低。刘隗被授为御史中丞、兼任侍中,赐封都乡侯,后又出任丹阳尹。侍中是事实上的宰相,丹阳尹相当于南京市市长。其实,刘隗这个人并不讨喜,史载他“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可司马睿却对他十分宽容,这导致了士族的不满。

刁协出身于渤海刁氏,在永嘉南渡时进入司马睿的幕府。此人性格强悍、行事大胆(常借着醉意凌辱公卿),因忠于皇帝而备受信任。司马睿以之为左仆射,又迁尚书令,东晋的典章制度即出于刁协等人的手笔。

戴渊也是在南渡时归附司马睿的,司马睿对他十分欣赏。刚称晋王时,司马睿就拜戴渊为尚书。等到司马睿称帝以后,戴渊则担任中护军,婉辞了其他职任。

刘隗和刁协奉行皇帝的旨意,开始推行“刻碎之政”(苛刻烦琐的政治),刁协还建议恢复扬州诸郡的僮客的良民身份,用以征役之需。很显然,这些做法的目的,是排抑豪强、与门阀争利。

这与先前王导所提倡的“宽和之政”背道而驰。到了这个地步,王导的权力也被逐渐架空了,但他显得比较淡定从容,流露出“看穿一切”的态度。倒是士族们比较直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逮着刁协等人该怼就怼。

太兴三年(320),湘州刺史甘卓调往梁州任职,王敦趁机奏请陈颁去补这个缺。

从地势上看,湘州具有牵制荆州的意义,考虑到陈颁是王敦的亲信,司马睿当然不会同意。不仅不同意,还听从刘隗的建议,把谯王司马承用了上去。

王敦心知司马睿是在提防他,便上表陈说古今忠臣忠而受疑之苦,以他的想法,自然是想打动司马睿,但结果适得其反,司马睿在明面上为他增加了属官、赏赐了仪仗等,暗地里却对他越来越忌惮。

此外,在同一年里,司马睿还命戴渊出镇合肥,刘隗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出镇淮阴。值得注意的是,刘隗虽曰出镇,但仍能预闻朝中机要。

司马睿忌惮王氏,王敦也对司马睿极度不满,东晋的祸端就此显露。

拥戴晋室,成为政治象征

公元318年三月,司马睿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太兴。先前热心劝进的张寔,却没有随之改用年号,其治下仍称建兴六年。这种前后矛盾的做法,不禁令人生出疑问。

次年正月,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建号任官,他也试图拉拢张寔,拜他为征西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食邑三千户。张寔没有明确地拒绝他。

张寔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他的行为释放出了什么样的政治信号呢?不妨来看看张寔接下来的做法。

刚刚说到,张寔没有答应“晋王”司马保的要求,但张寔仍然与对方保持往来。

不久之后,陈安(约在建兴三年,即公元315年,陈安投奔司马保,因讨羌而获宠遇)背叛了司马保,而氐、羌都十分支持陈安。司马保的处境十分尴尬。他打算离开上邽,往祁山迁徙,张寔得知实情后,便派部将韩璞带兵赴难。

5000步骑兵的规模,也不算小,说来也算是很有诚意的了。然而,当司马保先为陈安所败,再为刘曜所迫(大兴三年,即公元320年),决定投奔张寔时,张寔却不乐意了。

原来,此时司马保已迁到桑城,西投张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他一旦来到凉州,必然会破坏张寔的基业。以张寔的立场,他有理由怀疑,这个所谓的晋王会抢占他在河西的位置。

张寔的怀疑有没有道理呢?自然是有的。只要河西地区没有宣布独立,它就是晋朝的土地。那么,论其血胤,一个口碑还不算坏的宗王,无疑是具有先天优势的。这种先天优势,能秒杀掉张氏父子在河西地区的功业,至少,那些心存异志的人会这么说。

想想看,自己种树别人来摘果,凭什么?张寔心里憋屈。

为今之计,只能不让司马保入河西。

打定主意后,张寔遣出部将阴监去迎接司马保,他们对外说是护卫,实际上却暗存了抵御之心。也是张寔运气好,双方还没来得及交恶呢,司马保就去世了(一说,是被下属张春、杨次干掉的;另一说,是因病去世的),而他手下诸人群龙无首,大部分都自动投奔到了凉州,人数计有万人之多。

文章图片6

赚了,赚了,赚大发了!

中了六合彩的张寔欣喜若狂,对司马睿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晋书》《魏书》中说张寔“自恃险远,颇自骄恣”“实自恃众强,转为骄恣”,都从不同侧面展现了他的骄恣态度的原因——地势险远、实力强大。

“文武将佐咸当弘尽忠规,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宁家。”先父的叮嘱,不过只是明日黄花。但我们不能认为,张寔是个不肖子。因为单说安抚百姓这一条,张寔可是从未打过折扣啊。他与父亲最大的不同,是他只将尊奉晋室作为一种政治口号。

在史书上,张寔还留下了“学尚明察,敬贤爱士”的美名,这些,对于凉州的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够了。天下姓司马还是姓张,有什么打紧的。

只是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来。大兴三年(320),张寔为部下阎沙(一作阎涉)、赵仰(一作赵卬)所害,殒命于外寝,时年不过五十岁,在位也仅五年。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