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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米

 自在3333 2023-05-11 发布于四川

第二天,我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两里外队长的院子,向他告假,我近几天都不会出工,要先把自己的生活好好安排一下。

队长二话不说,直接准了我的假,我觉得这队长真是好说话,其实我不知道,知青们不出工从来不请假,想出就出,不想出就不出,生产队历来是不过问的。

到有回城指标需要公社推荐时,表面上需要看劳动表现,那也是看全年的总出工天数,与不出工时有没有请假一点关系也没有。

请完假,正准备离开,队长突然满面歉意的说:“昨天忘记说了,你那口锅队里用来炒过炸药,你做饭时要好好洗洗才行。”

你早点说会死啊?我看着他诚恳的面容,感觉他的眼睛里有幸灾乐祸的戏谑,有了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他肯定想到我昨天晚上吃到苦饭了,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同时,我心里也松了口气,土炸药么,一硝二磺三木炭,这三样东西吃进去一点点,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回到知青屋,第一件事情是处理水井。所谓水井,不过是在水田角落用泥土隔出一块来,让水田的水经过泥土的过滤,山区是不好打深井的,因为地下水位非常低,所以这里的水井都是这个样子。

因为很久没人用,井里满是淤泥和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我反复清理了几次,才算勉强清干净,露出了本色泥土的表面,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水田里的水慢慢渗透进来了,看进度估计要下午才能充满。

以后就没有这么麻烦了,每天晚上打完水,就把剩下的水用瓢舀出去,第二天一早就有清水用了,用完再舀一次,晚上就又充满了。

水的问题解决了,柴火呢?因为封山育林,生产队的山林是不能砍伐的,打柴只能到公社指定的原始森林里去砍自然枯萎的树枝,那个区域来回有七十多里山路,路上就要耗掉七八个小时,所以要一整天,再说,我也不知道路,第一次得跟着农民去。

农民家里打柴这个工作都是半大孩子的任务,而且基本上是女孩子的任务,因为男孩子还可以帮着家里干更重的活儿。每天都会有几个女孩子上山打柴,今天的这几个天不见亮就出发了,我给队长说了,请他告诉明天早上出发的女孩子们,过来约我一下。

但今天晚上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再去'借’点柴火好了。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靠墙角放了一块长木板,有两公分厚,二十公分宽,长有四米左右,好像和楼上的天花板是一个规格,估计是盖知青屋时多出来的,就一直放这里了,因为我这个单元一直都没有启用的。

只做了一丁点儿思想斗争,我就决定把这块木板劈开烧了,反正不过是一块松木板,不是什么好木料。

那么柴火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剩下就是米和菜了。

菜的问题,我打算去供销社买一小坛涪陵榨菜,昨天我在供销社看见有卖的,其实就是高镇生产的,价格很便宜,估计不是次等品就是过期了的,但也顾不得了,先对付几天再说。

那就出发买米吧,用哪个背篼呢?

队里给我置办了四个背篼一个背架加一个'杵拐’,山区农民基本不挑担子,都用背的,背篼算是主要农具,同时也是生活用品。

最小的背篼看上去很小巧,其实也能够装不少东西,估计装六七十斤米没问题。大一号的背篼和我在城里看到过的差不多,如果装米估计能够有百五十斤,主要是修水库等劳动时用来背土的,背干土能够装下两百多斤,背湿泥就不能装满了,否则估计没人能够背得动。

更大的背篼是用来装比较疏松的东西的,比如糠壳什么的。最后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背篼,有一米六七高,最下面和小背篼一样,越往上越大,最后成一个喇叭口,称为渣背,是用来收集树下的松毛枯叶之类的,可以在炒菜的时候临时增加火力。

背架主要是用来背柴火的,是一个带背带的木架子,长方形,用绳子把柴火捆在上面就可以背着走了,至于杵拐,那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发明,中途休息用的,具体怎么用我晚点告诉你。

我看了看最小的背篼,觉得也许装不了多少粮食,所以我拿起了第二号的背篼,这是那天我犯的第一个错误,背东西有一个窍门,重心越高越轻松,东西越重越要重心高,那么只要能够装得下,就应该选择小一点的背篼,这样装了东西后重心自然就高一些。

可是我当时不懂呀,这些都是后来慢慢知道的。

早饭没有吃,因为没得吃,所以我赶着在中午前到公社,准备在小饭馆里吃午饭。

饿着肚子走了八里路,又一次体验到饿得心慌的感觉,终于到了公社,看到小饭馆开着门,心里一下子放心了。

饭馆里没有顾客,实际上整个公社院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因为今天并不赶场。

进到饭馆里,就一个厨师,正在打瞌睡,叫醒一问,只有小面,别的没得吃。

买了两碗小面,吃下去终于不心慌了,休息一小会儿,我开始往粮站进发,至于榨菜,反正还要回这里来的,从粮站到我的知青屋,应该还有近一点的路,奈何我不知道啊。

五里下坡路,轻轻松松就到了,办了粮食关系,拿到粮票,我又做了今天的第二个错误决定:买两个月的粮食。

去粮站卖粮来回十几公里,实在有点远,所以我想偷懒一下,一次买两个月的,少跑一趟。

我的粮食定量和在城里一样,一个月二十七斤半,也就是按每天九两米计算的平均数,那么两个月就正好五十五斤。

我在家里,能够挑一百斤煤,走一里路,再爬上几十米的坡,还要上到二楼家里,中途只需要休息一次,所以我并没有把这点重量放在眼里,觉得没问题。

可惜我漏算了两点:第一,一里路和十三里路,不仅仅是高一个数量级的问题,而是有本质差别,一个叫做短途,一个叫做长途。第二点则是,背东西和挑担子,完全两码事,能够挑担子未必会背东西,反过来也一样。

一开始还顺利,我背着背篼一口气爬了一两里坡路,然后停下来歇气,这就是杵拐发挥的时候了,那是一个丁字形木架,下端包铁头,铁头前端是尖尖的,把它插在地上,然后把背篼底部放在横杆上,两脚叉开,和杵拐的尖头呈三角形,就稳稳的站住了。

背篼的重量几乎全部由杵拐承受,高度正好,只要一弯腰就能够再次站起来走了,很方便的休息工具,而且还能当做拐棍用。

就这么走一段歇一段,慢慢的回到了公社院子,不过这时我每一段路程只能走两三百米了,开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用杵拐撑着背篼站在供销社柜台前,让售货员帮我把一小坛榨菜放到背篼里,我又出发了。

等走到那道作为生产队边界的山梁时,我已经举步维艰了,歇一次只能走上百来米。

最要命的是,我后腰捆皮带的部位好像磨破了皮,被汗水一浸,钻心般的痛,看来背东西不适合系皮带。

最后的两三里路,我完全是一步一捱的走回去的。

五十多斤米在背篼里只有不到一半高,重心几乎在屁股位置,而且落后身体二十公分多,我需要使劲弯下腰才能够获得平衡,背带在肩头的受力部位,我的腰骶骨,背篼的重心,三者之间形成一个费力杠杆关系,我估计压在我后腰上的压力远大于五十斤,弄不好百多斤都有,真是自讨苦吃。

回到知青屋我差不多累趴下了,但还没法休息,该做晚饭了,而且做饭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去下面院子找到保管员,管他要了一大堆稻草,那是生产队留着冬天喂牛的,

昨天晚上我发现他们帮我在稻草里拌了六六六,呛的难受,真不知道咋想的,从没有睡过人的新稻草,哪里来的臭虫?

扛一大捆稻草回来,开始做饭,当然不会像昨天那样狼狈了,新买的榨菜好像味道是没有在城里吃过的口感好,但也没啥怪味道,已经不错了。

饭后就忙着洗漱,实在累的不行了,但没有忘记用盐水给后腰破皮的地方消消毒,痛得我龇牙咧嘴。

用带下去的床单把稻草包好,躺在散发着清新味道的床上,惬意的放松了累的散架的身体,感觉比昨晚好了太多,不再觉得惶恐,踏实多了,心里想着,看来最艰苦的考验过去了,下乡这件事情,貌似也不怎么可怕嘛。

不过,我好像高兴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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