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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来临，地面一两尺的积雪在慢慢开始消融，一年一度的春耕农忙就要开始了。 最先动工的记得是铲田坎，也就是把水田田坎上的草皮铲掉，免得草根深扎让水田漏水。 这个活儿不算很累，但需要站在田里才干得顺手，而生产队的水田都是冬水田，也就是冬天不放干水的，这是水资源不太足的原因，而在尚有少量积雪的初春，赤脚在水里站一天的滋味，可不好受。 下午下工的时候，双脚已经冻得通红，上岸后慢慢开始发热，吃完晚饭准备洗脚时，发现双脚居然滚烫起来，睡觉时全不像平时老是捂不暖被窝，反倒是一整晚被窝下部都热烘烘的，哈哈，居然有这个好处。 铲完田坎就该修补田坎了，也就是用水田里的泥土把田坎糊上一层稀泥，起保水作用，在当地这个农活称为搭田坎。 具体操作就是用抓耙从田里抓起稀泥，转身甩到田坎上，再用抓耙筑结实，最后用光脚当做抹泥的工具，把田坎抹得光溜溜的。 那抓耙略有点像八戒的钉耙，但只有四个齿，每个齿都有一尺半左右长度，一抓耙稀泥大约有七八十斤，从田里提起来就已经很吃力，还要转身九十度甩到位，整个过程腰、腿、手臂都要全力以赴，基本上算是最重体力的农活了。 这样的农活不适合集体干活，都是各管几块田，要记录名字的，之后如果田坎漏水是要负责的，因此也不搞计时上工了，直接计件，每四丈一个工分，也就是四十丈顶一个全劳力一天的工。 我当然还是有特殊照顾，不管多少都记一天工，但也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不愿意差太多，结果一天干下来，居然才干了十八丈，还不到一半定额。 就这样我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一丈田坎需要十多抓耙的稀泥，也就是我一天抓了两三百抓耙，把一两万斤稀泥从田里弄到了田坎上面，平均两分钟就一抓耙，还要包括筑紧和抹光的操作。 搭田坎全是男劳力的工作，幸好只需要干一天，否则第二天我肯定要做逃兵了，当天晚上躺床上我简直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搭田坎之后就是犁田了，我兴致勃勃的让人教我，居然只用了个把小时就掌握了要领，跟在牛屁股后面犁得像模像样的。 犁田是个体力和技巧都需要的农活，驱使耕牛前行不难，几个口令掌握了就可以，关键是扶犁的技巧，在牛前行的时候，犁把往上推就会让犁头深插进泥土，往下压就会犁得浅，需要根据实际犁地的深度不断的调整犁把的高低，同时还要掌握好左右方向，让两个犁沟平行并且间距均匀，而且还要不时的把犁头铲起的泥土往侧面翻，说起来不难，要干得很好也不容易。 体力方面主要是在保持身体平衡上，由于双脚只能走在犁沟里，就好比是在走猫步，还要用力操作犁把，还得跟上牛的速度，主要是腰部在用力，犁上一两个小时腰就胀得受不了。 所以犁田的人配备得比耕牛多一些，大家轮换着犁，一个人犁上大半个小时就换班，中途工休的时候则让牛也歇歇气。 到了下午，我的犁田水平就已经开始得到农民们的首肯了。 没有想到，第二天犁田时我却惹了个祸，差点出大事。 上午轮到我休息，在觉得缓过来可以再上阵时，看到周围的牛都不空，只有远处一块田里有一头耕牛歇着，一个农民坐在旁边抽烟，没有人去替换，于是我走了过去。 那农民背对我坐着，没有看见我过去，我也没有出声，直接下到田里，拿起牛鞭，扶起犁来，嘴里发出'嘘嗤’的命令声，那牛就顺从的开始走起来。 犁得很顺利，我的犁田技术应该已经接近一般农民的水平了。 快到田头时，我感觉那个农民急急的从后面追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他竖起指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下到田里急匆匆的过来，显然是想要把我替换下来。 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点什么，看着他还有两三米才能到达，而前面的耕牛已经走到田头，快要开始准备掉头了，我急中生智把犁把往上一推，让犁头深深扎进田里，就向旁边退开，准备让位。 可是已经晚了一点，那牛已经回头看见了我，'昂’的吼了一声，低头就向我冲来。 坏事了，我遇到了'认人’的牛，这样的牛只允许它熟悉的人驱使它，换个人立即就会炸毛，这种事情早听农民说过，以为很稀罕，没想到居然就遇上了，难怪这条牛单独在远处干活呢。 之前我在它背后，发出的吆喝声可能区别不大，所以它没有发现已经换了人，现在回头看见了我，牛脾气就发作了，这个时候它谁的命令也不会听，那农民也帮不了我，我只能自救了。 我当然是掉头就跑，慌乱中还保持了一份清醒，知道不管是田里还是田坎上，我都不可能跑过牛的速度，唯一可行的逃生路线，只能是上面一层水田，我可以纵身跳上去，牛却不行。 可就算我顺利逃掉，也还有一个大危险，那牛拖着铧犁呢，在快速移动中，很可能被锋利的犁尖把牛的后腿铲断，那就算大事故了，不过眼下顾不了那么多，先逃命要紧。 我斜着从田里跑向上面一层水田，深一脚浅一脚的很是狼狈，溅起来的泥水弄得我满脸都是，全都顾不得了，耳里已经听到那犟牛粗重的喘息声，看来插进泥里的犁头没有起到太大的阻碍作用。 奔到田边，双手扶着上面水田的田坎，奋力一撑，往上一跳后两腿张开，居然做出了一个类似鞍马的动作，整个人已经凌空的支撑在田坎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屁股下一阵风起，一对牛角狠狠的扎进我下方的田坎侧面，那牛脑袋还在我屁股上顶了一下，把我像炮弹一样射进了上面一块水田，摔了个嘴啃泥，不是形容，真的是满嘴的泥。 顾不得满身泥水的狼狈，我赶紧站起身来，现在还并不安全，如果那犟牛没有被控制住的话，十多秒以后它就能够绕路上来。 看到并没有牛的身影，我上了田坎一溜烟的往知青屋跑去，这全身湿透，多等一会儿可能会被冻僵的。 等我换好衣服出门，见队长等在门口，说那牛已经控制住了，也没有伤着蹄子，要我换个组去犁田，短时间尽量不和那犟牛打照面。 在绕路去另一组的路上，我心里才涌上一股劫后余生式的后怕，当时如果晚一两秒钟，自己可能就被钉在那田坎上了。 真是倒霉，听队长说那是队里唯一一头认人的牛。 全队的田都犁完之后，就进入耙田的程序了，就是牛拉钉耙把田里的泥土进一步耙得细腻，同时还起到平整的作用，方便插秧。 以前在学农时见过耙田，用的是双排钉耙，一个长方形的框架，前后两个方向有耙齿，人站在框架上，用体重压着，保证耙齿深插在田土里，由牛拉着前进。 但我下乡这里的牛拉钉耙是单排的，就一根布满耙齿的长木，有一个把手竖起，人站在耙上，手扶把手耙田。 这样就很讲究技巧了，平衡很难掌握，因为牛前进的时候是一步一步的，速度是断续的，中间换脚时有小小的停顿，往前的时候，站在耙子上的人屁股要往后坠一下，来平衡拉力，否则会往前扑过去，停顿时就要赶紧站直，否则就会一屁股坐在泥里。 远远看去，那钉耙上站着的人就随着牛的前进一撅一挺的，很有节奏感，也很喜感。 我对自己的平衡能力不太有信心，但还是想要试一下，在农民们给我反复交代操作要领之后，我又观察了好一阵，才下田试着站上去。 在牛往前使劲的瞬间，我感到一个拉力让我不由自主的往前扑，赶紧撅着屁股往后一坐，也许是坐得太猛，也许是没有想到停顿来得那样快，总之，下一刻我就猝不及防的一屁股坐进了泥水里。 其实我知道，这是免不了的过程，就像学骑自行车如果没人帮忙扶着，总免不了要摔几次筋斗是一个道理。但我不打算继续了，天气还太冷，没办法湿着裤子继续干，但如果摔一次就回去换一身，我哪来那么多换洗衣服？ 无奈之下只好让队长把我换去干别的农活。 耕牛有限，只是一部分人在犁田耙田，其他人分组在干别的，一部分在整理秧田负责育秧，女社员则在一些没有种小麦的旱地干活，翻土准备种玉米，育秧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农民，我插不上手，只能又加入女社员的队伍。 我想要搞玉米杂交和水稻起垄栽培的想法，已经给队长说了，队长也支持，给我划了一小块水田，大约一分的大小，也就是六七十平方的样子，让我实验起垄栽培。 玉米杂交试验则找到一块远离其他玉米地的地块，有一亩多，杂交玉米是自然授粉，面积太小容易授粉不充分，会影响产量的。 沼气池的事情也给队长说好了，就在他家建第一个试验池，等农忙过后就可以开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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