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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主讲：谢承汇 策划：谢承汇 责编：马戏团长 全文约4500字 阅读需要12分钟 之前的文章里笔者讲过马戛尔尼使团访华的故事（详见：马戛尔尼使团眼中的“乾隆盛世”长啥样？| 循迹晓讲）。可惜，使团访华目的像开放通商口岸，互派公使这些一个也没达成。
◇ 图为马戛尔尼觐见乾隆皇帝 不过英国人倒不是没有收获，使团成员通过在大清的实地观察发现，这个古老的帝国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随着使团返回英国，这个调查结果也逐渐被欧洲人知晓。 其实，除了众所周知的马戛尔尼使团以外，在随后的嘉庆朝期间，英国人又派了一个叫亚美士德使团访问过大清。只不过这次来华使团相对于著名的马戛尔尼使团来说，知道的人不多。那么，英国人这第二次访华结果如何？今天，就聊聊这个话题。 
1816年，嘉庆二十一年，英国政府派出以亚美士德勋爵为首的使团，来大清访问。亚美士德勋爵此行目的跟二十多年前马戛尔尼使团差不多，还是增加通商口岸，互派公使等等。不过，英国人有了上次经验，这次访问，依然以进贡为名前来。
◇ 威廉·亚美士德（William Pitt Amherst，1773年1月14日－1857年3月13日） 英夷不远万里来天朝进贡，这事放在乾隆帝时期，还是有效果的。可嘉庆帝就不这么想了。之前笔者讲过两期嘉庆帝的事儿（详见：洪亮吉案：有除弊革新的良策，嘉庆帝为何不敢动真格？| 循迹晓讲 为啥嘉庆越努力，大清越拉胯？| 循迹晓讲），相对而言，嘉庆是个特别勤俭的人，一登基就下令废除乾隆朝很多不良风气，比如说官员给皇帝孝敬这种事儿。还昭告天下，不要给皇上送奇珍异宝，什么玉石、碧玺、玛瑙、珍珠一概不要。除了做做样子，让天下官员不要贪污之外，更重要的是嘉庆是真不好这口。所以听说英夷要来进贡，兴趣不大。 加上二十多年前，马戛尔尼使团访华的时候，嘉庆已经被乾隆默许为储君，办国事的时候，都把嘉庆带在身边。所以特意下旨，想那英吉利地处偏远之地，国力自不能与天朝相提并论，来一趟太过辛苦，别没事儿就来进贡了。
◇ 滑铁卢战役中，向士兵脱帽致意的威灵顿公爵 英国人来一趟路途遥远是真的，但当时的英国国力不如大清吗？这当然是嘉庆帝的幻想。1816年，英国刚刚在滑铁卢击败拿破仑，结束了拿破仑战争，可以说从那以后直到今天，英国再也没为法国头疼过。顺带手还接管了大量法国海外殖民地，尤其是正式将印度划入英国版图。可以说此时的英国已经是日不落帝国了。国内兵强马壮，国际上没人会拒绝跟英国人做生意。 可偏偏在大清这里英国人总在吃瘪。 当初马戛尔尼使团无功而返，英国人还能跟广东十三行做生意，十三行垄断了大清官方对外贸易。但广东东南沿海一带的民众，自古以来都有出海做生意的习惯。即便有严苛的海禁政策，也挡不住人们出海谋生。但这种“走私”行为一则这触犯国法，二则属于挖十三行的墙角。而有朝廷背书的十三行一旦发现这种民间的“走私”行为，轻则没收你的货物，送官府惩罚；重则带你到十三行的私设公堂，不死也得扔进去半条命。
◇ 广州十三行 这样一来，不少走私商人为了谋求一条活路，不得不报团取暖，形成有海盗性质的走私团伙。正经贸易做不成，那就在“不正经”的路子上越走越远。时间一长，这帮人就真成了海盗，甭管你是英国人还是十三行，先抢了再说。 比如在1805年前后，东南沿海地区实力最强的七个海盗头子，组成了一个海盗集团，在东南沿海横行无阻，严重影响了海上贸易。 本来英国人就只能在广东做生意，现在冒出来个海盗集团，英国人更是苦不堪言。跟大清交涉后，大清水师倒不是不管。无奈，大清水师实力太弱，弹压老百姓还行，真下海打击刀头舔血的海盗根本没戏。英国人甚至多次派遣皇家海军，协助大清水师围剿海盗。但海盗哪是你围剿就能剿干净的？ 此时，英国人在欧洲大陆全力对抗拿破仑，这帮海盗的事儿就只能放任不管。 如今拿破仑被击败了，英国人终于腾出手解决亚洲的事儿。人家几百年来都在海上发财，知道对付海盗就两招，要么收编，要么换条路走。现在广东一带不方便了，那去宁波舟山也挺好。而亚美士德使团这次访华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 嘉庆帝画像 嘉庆帝虽然不知道国际局势，但有过跟英夷接触的经验，他也知道这次英夷来肯定不光是进贡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有目的，大概率还是那些事儿。于是嘉庆帝下旨：此事朕不以为喜，英国人如果就是进贡，那就好生对待，如果是有别的目的，底下官员直接帮朕怼回去完事儿。
◇ 图为亚美士德使团成员绘制的天津海河楼景色 1816年8月13号，亚美士德使团来到天津。工部尚书苏楞额前去迎接。秉承嘉庆帝旨意，苏楞额就询问亚美士德一行的目的。亚美士德回答：您放心，就是进贡，我们刚把法兰西问题解决，这不一有空就看看大清皇帝来了么？ 亚美士德的副使就是小斯当东，他在11岁的时候就跟着马戛尔尼来大清访问，深受乾隆的喜爱，是个真正的中国通。而亚美士德他们也明白，开放口岸和贸易这种事儿，一定要和嘉庆帝谈，跟其他官员说没用。
◇ 图为小斯当东觐见乾隆皇帝 在北京的嘉庆帝一听，如果只是单纯进贡，那就不拦英国人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得验验英国人的成色。于是，嘉庆翻出了他爹的实录，看看自己的爹怎么对付英国人。这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嘉庆帝日常的政治生活。从嘉庆十年左右开始，他干什么事都要看实录，祖宗怎么干，他就怎么干。很快，嘉庆就从他爸爸的实录里找到了办法。 当年马戛尔尼使团跟乾隆帝之间，因为觐见礼仪闹得不愉快。大清这边坚持英国人要行三拜九叩大礼，英国人那边坚持只能单膝下跪俯身。虽然最后双方都各退一步，在礼仪问题上达成妥协，不过，这件事让两边都不太爽。嘉庆有样学样，下旨要求英国人觐见时必须行三拜九叩大礼，否则不见。
◇ 1816年，小斯当东作为使团副使出使大清 消息传到英国使团这边，有小斯当东这个中国通在，还想让英国人在礼仪问题上就范？小斯当东直接拿当年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我当初见他爹就是单膝下跪，他爹不仅没生气，还特别喜欢我，给我不少封赏。如今大清皇帝变成乾隆儿子，这儿子怎么比老子还摆谱？ 嘉庆听说这事儿，被噎得哑口无言，毕竟人家说的有道理，自己要真比老爹牛X，那可是大不敬。于是命令理藩院尚书和世泰跟英国人继续交涉，只要英国人有所退让，那自己这边也就坡下驴，双方各退一步。 不过，在理藩院尚书和世泰的多次交涉下，双方就觐见礼仪问题还是达不成一致，于是，和世泰“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他谎称亚美士德等已经同意，英国人正在勤加练习三跪九叩大礼。 看到英国人同意觐见方案后，嘉庆帝非常满意，他认为只要英夷下跪就可以，熟不熟练，规不规范无所谓。并且决定依照他爹接见马戛尔尼使团的先例，在圆明园接待亚美士德使团，并给使团安排了五天的日程。第一天在圆明园款待亚美士德一行；第二天在同乐园内看戏，其后于正大光明殿正式召见使者；第三天在正大光明殿设宴款待；第四天带英国使者游览万寿山；第五天在圆明园送别使团。 不过，英国人暂住在通州，而通州离圆明园特别远。而嘉庆帝又把具体觐见时间定在早上6点，英国人得半夜起来去圆明园。嘉庆帝坐等英国人来就行，况且他这会儿快60了，觉少也习惯了。 嘉庆帝习惯了，英国人可受不了。早上6点觐见，英国人得凌晨45点就到圆明园候着。况且这一路上快把亚美士德大使的身子颠散架了。 好不容易来到圆明园，一宿没睡好，晕了一路车的亚美士德勋爵实在受不了了，无论如何要求休息一下再觐见嘉庆帝。皇帝定下的时间，理藩院可不能说改就改了，只好对亚勋爵施压，让他必须于指定时间觐见嘉庆帝。整宿没睡好的人，脾气能好到哪去？于是，愤怒的亚美士德和理藩院官员发生了争执。这一争执不要紧，理藩院官员扭头就向嘉庆帝上奏说：英夷态度恶劣，妄自尊大。
◇ 嘉庆帝准备在圆明园中的正大光明殿接见亚美士德一行 嘉庆帝此时正正襟危坐等着英国人来，一听英国人不仅假装称病不来觐见，而且态度嚣张，这真是大大的不敬，不见了！传旨理藩院，训斥英国人大不敬，让他们滚回英国去。就这样，亚美士德使团压根没见到嘉庆帝，就被轰走了。 第二天，英国人都回通州准备回去了，嘉庆帝可能觉得英国人大老远白来一趟，于是下旨，允许英国人沿运河南下去澳门。这在当时，算嘉庆帝开天恩了。按照大清规矩，外国人是不能走大清内河的，一是怕他们乱跑惹事儿，二是怕他们借此探访大清虚实。 虽然亚美士德使团连嘉庆皇帝都没见着，还不如马戛尔尼，但这种深入考察大清国的机会确实难得。这一考察不要紧，马戛尔尼当年看的都是大清最富裕的地儿，那大清百姓生活都惨不忍睹。这回亚美士德使团看到的更加糟糕。
◇ 亚美士德使团随行画师笔下的大清 根据使团日志，当时的大清百姓，无论从卫生、居住、出行、饮食等方面，都远远落后于英国。比如，帝国的首都街道上到处都是排泄物，蛆虫满地，苍蝇横飞。大清百姓居住的房子以土制为主，难得的木制房屋都是有钱人住的。大清百姓脸上满是麻木的神情，而且大部分营养不良。 1817年1月，亚美士德等人离开澳门，一路艰辛回到英国。中途还去了趟圣赫勒拿岛，见了一趟拿破仑，说了此事。拿破仑这会儿倒是没再批评大清，反而说亚美士德他们不懂事，在大清应该入乡随俗，遵守大清的规矩。这要是法国使团访华，拿破仑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亚美士德使团这次访华，不仅重演了马戛尔尼使团经历过的“礼仪之争”，也是鸦片战争之前英国最后一次派使团访华。 自此之后，英国人基本放弃了通过外交手段跟大清沟通，甚至后来双方还发生了律劳卑事件，直接升级为武装冲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1840年，英国下议院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主题就是是否对大清展示一下小小的英国震撼。在辩论中，两次出使大清的小斯当东发表了极具煽动性的演讲，大部分议员愿意相信小斯当东的言论。 在最后的投票中，主战271票，反战262票，9票之差。英国发动了鸦片战争，用武力轰开了大清的国门。
◇ 英国人描绘的1841年英国军舰攻击珠江口炮台 *本文首发于「循迹晓讲」公众号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配图源于网络，若有侵权，后台联系删除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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