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故乡的春天，故乡的野菜

陕西关中

要是按照周作人先生对故乡的说法（《故乡的野菜》周作人1924年2月）：只要是住过的地方就是他的故乡，那对于我来说，到现在已经是有四个故乡的人了。在陕西关中18年，河北8年，海南5年，之后一直居住北京。

四个故乡，其中三个是在北方，但三个北方的春天却大不相同。

北京外国语学院

先说现在生活的北京。这里的春天来得慢去得快，近清明节时还不能彻底地脱掉绒衣。由于早晚温差大，加上北京的春天干燥，又多有大风和沙尘，近几年时而还会伴有雾霾，而且还有漫天如飞雪的杨絮，除了体感上的温暖，其他着实并没有可让人夸口之处。在北京，等这些不适快过去时，天气就完全热了起来，俨然进入了夏季。

太行山深处

河北驻地的故乡离北京并不算远，只有200公里的里程，但那里的春天却与北京大相径庭。太行山深处的村庄，春天来得比较晚，也来得比较慢。说它来得比较晚，是因为日子都过了农历三月三了，树木才开始吐绿，漫山开满野杏花得到清明节前后。说那里的春天来得比较慢，是因为那里的春天是一点一点到来的。山里的积雪融化得慢，草绿得慢，野花开得慢，树叶也长得慢，等一切都到繁枝茂叶、花开漫山时，节气就到了夏至，别处都要入伏了，太行山深处的春天才刚刚结束。因为慢，却令人感觉很舒适。在那里的8年，很享受这样慢慢来的春天，人也变得安静稳重了，也因此为以后的人生之路打好了扎实的发展基础。只不过，在这个地方待得还是短了些，而且这一切早已成了难忘的回忆。

海南

至于待得时间不算长的海南，那里的春天就更不值得一说了。在许多没有到过海南的朋友的印象里，海南是四季如春的。蓝天白云，阳光沙滩，海浪海风，还有繁花似锦……一抬眼，美景尽收眼底。可要让我说，海南其实是四季如夏，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使气温常年平均保持在22~27℃之间，大多数时间都得穿短裤，吹空调。可尽管这样，海南在当地人的生活里是有四季的，当然也就有春天。

但对于在北方待久了的人来说，即使春季时待在在海南，也是对海南的春天没有任何感知的。常年穿短袖，四季里都有绿植鲜花、新鲜的瓜果蔬菜、肥美鲜嫩的鱼虾，还有热情好客的黎族同胞……加上春节前后是外地人到海南旅游的最佳时期，所以，海南的春天更是热火朝天。

陕西宝鸡大水川

在四个故乡中，我最喜欢的还是陕西关中的春天。喜欢它，并不只是因为那里是我生长的地方，而是那里的春天的确太美太好了，让我无法抵挡对那里的春天的向往和思念。

关中平原地区，立春过后，天气就逐渐暖和起来了，通常春节期间的气温都会达到16℃左右。冰雪早已在春节前消融，到农历二月十五时，最高温度已经达到20℃左右，是真正意义上的春天温度了。这段时日，最令人欣喜的是，可脱下厚重的棉服，换上轻薄绒衣或线衣。没有了厚重衣服的束缚，身子变得轻盈灵巧，畅快得让人想在田野里奔跑，更想在草地上打滚撒欢。

迎春花早已悄无声息开满了崖边，杨柳也已吐绿，小草从松软的泥土里苏醒过来，冒出了细细尖尖的嫩绿，麦苗返青，在细如牛毛的春雨滋润下，一夜一夜地悄悄拔高。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挖野菜的最佳时节了。

在农村生活，挖野是不需要特别花时间的，只要在去地里劳作时，捎带着挖一些就可以了。除非是来了城里的客人，或者是忙着干活忘记了，他们绝对不会像一直生活在城里的人那样，专门挑选一个天气好的休息日，以郊游为借口来农村人的田间地头挖野菜。

荠菜

陕西关中的春天里，最常见的野菜就是荠菜、灰灰菜了，可能还有别的，但在我的印象中，这两种菜是最常见，也最常吃的。或许也是这两种野菜是我最喜欢吃的，就深深烙在我人生的记忆中了。

荠菜虽在全国均有分布，但我唯独喜欢陕西关中的荠菜。陕西关中的荠菜长得又嫩又绿，叶片上有细密的锯齿状，挖取时最好是用当地人自制的小铁铲，手握铁铲，贴着荠菜的根部铲断茎与根的连接处，便可取下整根的荠菜；也可以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结合起去掐断茎与根部的连接处，或者是连根拔出。挖来的荠菜择掉黄叶坏叶，用地头边的溪水洗干净，带回家后再用自来水冲洗干净，焯水后凉拌或者包饺子、包包子都很好吃。

灰灰菜

灰灰菜主要生于田间、地边、路旁、房前屋后等，是一种环保的野生菜肴。灰灰菜幼苗和嫩茎叶都可食用，味道鲜美，口感柔嫩，营养丰富。据书记载，食用灰灰菜还能够预防贫血，促进儿童生长发育，对中老年缺钙者也有一定保健功能。另外，全草还含有挥发油、藜碱等特有物质，能够防止消化道寄生虫，消除口臭。因此，灰灰菜作为一种老少皆宜的保健食品，不仅为寻常百姓采食，而且还登上了宾馆、饭店餐桌。由于灰灰菜的生长特性，决定了其一般多是野生的，无人为因素影响其生长，因而营养价值较高，实至名归的绿色食品。

采摘来的灰灰菜用沸水焯后，再用清水漂泡，可炒食、凉拌或做汤，也可晾干贮藏。把幼嫩的灰灰菜放进沸水中焯一下，用来炒肉味道鲜美。也可拌入葱、姜、蒜、盐、味精和香油等，如果再加入一些辣椒和醋，吃起来味道更鲜美。陕西关中老家通常的做法就是在开水中焯下，用凉水冲洗后，加入葱、姜、蒜和干辣椒面，然后用滚烫的热菜籽油浇在干辣椒面上，搅拌后食品。

洋槐花

吃着这些野菜，过了清明节，洋槐树也就开花了，于是芥菜、灰灰菜之类的野菜，就会被清香扑鼻的洋槐花代替。洋槐花包子、洋槐花饺子、洋槐花烙饼、洋槐花麦面饭、凉拌洋槐花……还有香气四溢的洋槐花茶。这一段时间，以洋槐花为主题的菜肴便成了陕西关中农村人餐桌常见的美食饮品了。若这时，家里来了城里的客人，最好的招待吃食就是洋槐花了。吃了上面用洋槐花做的饭菜，客人走时，打包一些饭菜，再带上刚采摘来的新鲜洋槐花，回去好让没来的人，还有城里的邻居也尝尝鲜。

日子就在尝鲜中一天一天地过着，核桃满瓤、麦子黄了到该收割的时候了，春天也就结束了。每年到了夏初时节，新鲜的瓜果蔬菜也逐渐长成了，野菜就开始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它们完全了自己的使命，不再被人们当成宝贝。往后的日子，除了放养的牛羊，人们决计不会再去破坏它已经结出的嫩绿籽粒，来年青黄不接的时节，还要靠这些野菜接续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