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初冬。阳光温暖、光线朴素的上午, 诗人黑礁,作家林敏、姚中华等一群,站在东篱书院东侧的园子里,观赏王磊雕塑的嵇康。 几人背后是一间简陋的屋,屋顶像一层薄纸;里面幽幽暗暗的封闭着。 那时主要的活动地点在东篱书院,对毗邻的这个院子并无多深印象。 院子不大,面朝西、稍高出地面的一座亭子唱了主角,显出些寂寞与荒凉。 树木凋零,远山失色;古亭下,斑驳光影中的嵇康孤愤而悲怆。 小院有些冷清,它的表情便是抚琴嵇康的雕塑。 年初的雪下得热闹。被锁在雪里的小院,在遗忘中荒芜得叫人怜惜。 堂主老沈也试过改变,在亭子间泡出的那一壶茶,却叫漫涌的荒野的声息淹没了清雅。 有嵇康雕塑在,堂主也曾想把这里强调为琴院;可没有琴声为日常,终究只能是个空洞的念想。 你不能不佩服老沈文化场景造设的能力,他的情境感知,文化氛围烘托的奇思妙想,都在他那一双手里呈现出。 急咧咧的性子,快刀斩乱麻的利索。也就一下午,他把这座荒园几笔一勾,就成了一处雅集之地。 房子还是那个沿书院主屋伸出来的陋室,两面倚墙,作为后背;两面玻璃门、墙,地上是榻榻米,以竹子的编织物为主调安排桌与坐垫。 清清雅雅的面目。 面朝庭院和嵇康雕像,深切的树荫,几块横竖不经意排列的圆踏石,荒意成为诗句。
“别院”是古人设在主宅院近旁,或是特意建在城郊、山林,就要山水相依,鸟语花香。老沈的“别院”有与书院主屋对接,另有一处安静地的意图。 从东篱草堂,再到东篱书院,眼前的东篱别院,加之定止于东面路口的东篱木庵,便有“事(四)事如意”的圆满。 我去专看东篱别院的那一日落了几点雨,天略阴沉。 走进东篱别院茗茶谈叙,又与书院的正厅感受大不同。书院的庭院是包裹、遮蔽型的,为琴棋书画与茶叙的隆重之地;而别院则是自然风景的一部分,院墙外大树林立,风吹作响;园内亦少有修饰。人在凉爽的天然里,却又有雅致的厅堂相依,淡而清雅的感觉。 坐在别院室内,听着微细的雨落,茶香便多一层幽。 古琴协会的刘恒炜老师,看堂主朋友圈发别院茶室照片,即刻生出挂牌建协会古琴雅集基地的想法,与老沈一拍即合。 说做就做起来。周六上午,第一期古琴公益培训班开课了。八九个人围坐一起,抚琴交流。 东篱别院第一次有了讲课声、古琴音。 我在书院正厅听琴多次,那声音是内敛的;而在别院琴室对着嵇康的雕塑,席地而坐,茗茶闻琴音,则有另一种辽远。 琴声别一种肆意而幽去。 刘恒炜特地把她收藏的琴箫带来,邀我与她琴箫和鸣。那箫比一般F调的偏细,声音出,稍明亮而又趋微。 我到济宁鱼台刘琪老师的工作室,看他的琴箫,才知琴箫更细瘦,指孔更为弱小。气息更讲究控制。 琴箫是专为古琴而生的。它俩相伴,古琴的颗粒音更欢跃或厚醇幽深,而箫音则更显柔绵而悠长。 有一种高山流水和鸣的音韵。 箫随琴走,合音便生一种丰富。箫悠绵,而琴音更现其激越、沉厚、藏幽、清冽的多面。 堂主和雕塑师王磊听了都说好。 我吹箫纯属自娱。若是三五个好友在,一时兴起,即席一曲亦未尝不可。并不想着要给人听。 尤其是表演,味道立刻大变。你得端着,拿着劲;听众的反应有时主宰了抚琴吹箫的走向。琴箫绝非表演乐器,它是通往内心的灯盏。 东篱的雅集,不管是诗文吟诵,还是古琴与歌声,一直在刻意给表演褪皮,只要那性情充盈。 琴箫的表演和现今的国学振兴类似,大多在舞台上“演”给人看,就如穿着戏服唱,要的是众人喝彩声。 它实质上为寻找自我、安宁自我的内向取静的艺术形态。若是有情,源于本真和心声。 琴箫合的间歇,堂主给我们展示来源于中国唐宋时代的日本的茶道、茶礼。 中国古代文化的小众与精致的一面,叫日本人拿去发扬光大。它的服饰、茶礼、庭院文化、插花、书法,男人好酒而欢的习性,都能看出隐隐的中国渊源。它的悱句,更似白居易之类大诗人做的“古乐府”体的另一种支流。 中国的传统文化,在国运昌盛的汉唐时代颇具开放性,呈包容而内化的形态。我们吃的番茄、马铃薯、石榴、葡萄,穿的裤子,玩的琵琶、二胡等等,都来源于中原以外的地区,沉淀下来,化为己用,甚至变成自己文化的核心要素。 汉民族并不缺乏文化传承,却一直缺乏一个精致化的沉淀、凝固过程。除了诗文、书画,存留了一代代的追求,我们在生活方式上始终没有脱去农耕社会的禁锢和束缚;而雅俗的区隔,更像是台上台下的分别。 老沈其实是有文化抱负的。 在小城,他一直是一种生活样式的践行者。我们的东西都在文字里、书画里,而他则是建设场景,搭建平台,给你个样看。 东篱是他的大书,东篱别院则是其别致的章节;到如今的濉溪老街旁的古睢书院复建成型,上天终究不负苦心人。 作者相关文章 关注马尔的视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