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又至，结合甲骨文和《易经》，谈谈“节”字

春节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今天我们的任何是搞清楚“节日”的“节”字，其字源是什么？其原始内涵是什么？

在现代汉语中“节日”的含义就是欢乐、团圆、好吃的，是放纵，是狂欢。但是，同是节字，节还有节约、节制之义。为什么节字中包含着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义项。

现存的文献资料和学术研究，对这些问题是没有能力做出回答的。结合我对甲骨文字形的研究，以及相关的民俗学资料，基本能把问题说透。

由于对甲骨文字形研究的过程是很繁琐枯燥的，一般人不太爱看，所以，我更多地说结论，对相关的考据过程从简从略。

节的母字是甲骨文卩，卩的含义是结绳的右绳，可以指代结绳，进而指代一切契约。战国至两汉期间，契约也叫“符节”。结绳是契约的最早形态，从文明伊始的伏羲时代至春秋一直在中国存在。伏羲时代是野生粮食采集时代，农业尚未出现，其时间下限是10000年前，因为这是农业出现的时间。

大约7000年前，书契这种契约形态出现了，其机制与结绳基本相同。结绳是一对打着绳结的完全相同的绳子，书契则是一对小木片，两只木片上的契齿文，相同或相合。绳结和契齿都是数字符号、数字。书契出现后，尽管并没有取代结绳，而是两者并存，但是，书契的应用却愈发广泛，而且甲骨文和汉字，都是直接从书契演变而来。

《周易 系辞》说：“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就是对春秋之前中国契约社会的记录。之所以说春秋之前的中国是契约社会，因为当时的中国社会主要是靠契约来治理的，社会秩序是靠契约，或者说是以契约的形式来维系的。

具体说来，春秋之前的契约，主要有三种应用。

第一个是作为约定意义的符号，最典型的是数字符号系统。一个符号，被赋予了抽象的数字内涵，最开始是两个人之间的约定，然后这种约定逐渐传播，变成了多人之间的约定，然后发展成为全社会范围内的约定，甚至全人类的约定。

八卦符号也是一种符号系统，不过这种符号系统是以数字符号系统为基础的，是对数字、数学的应用。

数字符号的第二个最早的应用就是结绳，绳结就是数字。结绳也是契约，但是这种契约与数字本身以及八卦符号不同，这两者是理论性的，而结绳则是实践性的，用于调节人类的实际的生活和经济活动。

而结绳又有两个主要应用，一个是对日期的约定，这个是最早的。另一个则是调节经济活动，促进契约双方的经济协作。

小结一下契约的三种应用。第一个应用是理论性的，用于符号约定，这种约定的符号用来表达意义。数字符号和八卦符号属于此类应用。第二和第三个应用是实践性的，一个是用于时期的约定，另一个二则是用于调节经济活动。

从时间产生的先后顺序看，作为第一种应用的符号型契约，产生的时间最早，作为第二种应用的日期型契约次之，作为第三种应用的经济型契约产生的最晚。现代人对契约只知经济型契约，对于符号型契约和日期型契约已经完全遗忘了。

节日之节就是来自日期型契约。

日期契约的功能就是在两人或多人之间进行日期约定，约定在未来某一天进行聚会。

对于现代人而言，约定日期是一个很简单的事，似乎与契约也毫不相干，只要制定日历中的某一天就行了。现代的公历式日历是全球通用的。但是对春秋之前的中国来说，并没有真正普及的日历系统，人们在约定日期时，主要并非是使用日历，而是用契约进行临时的约定。节日是就是社会全体成员都参与的日期型契约，用于约定社会全体人员都参与的日子。一个节日，就是一份日期约定型契约，也是一个“节”。

因此，节日之“节”，实则是日期约定的技术，是日期型契约，是不包括节日的具体内涵的。

由于日期约定在春秋之前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日期型契约也是结绳的最初应用，因此在甲骨文中与此有关的字例非常多，只是后人无法识别罢了。

从根本上来说，甲骨文是契约文字，其主要的基本字形结构，是对契约符号的直接继承，其造字的基本原理、基本理念是契约机制、契约精神。通过研究和识别甲骨文的字形以及早在原理，可以复原契约机制以及契约时代的场景。

那么“节”为何有节制、节约的义项？

很简单，契约，无论符号型契约，还是实践型契约，都是基于契约参与者的共识、公意的，既然是共识、公意，就应该被遵守。事实上，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中，共识、公意就是“道”、“义”、义理。

“节制”、“节约”的原始含义，就是用契约去节制、约束。进一步看，“制”和“约”这两个字也是契约文字，“制”的本义是制定书契，“约”则是结绳、绳子。

《周易》第60卦是“节卦”，探讨的是制定合理的制度，去对人们的意志和行为进行合理的节制，探讨节的基本原理。

节卦的卦辞是主要强调“苦节不可”，即反对“苦节”。“苦节”是一种绝对的、机械的、封闭的节。其实从“节”的契约本质可以看出，“节”的标准是因应环境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也是社会性的。

节卦的彖传说：“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大象传说：“君子以制度数，议德行”。

这是“制度”一词在文献中的最早出现。此时，我们不难理解，契约乃制度之始源和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