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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樟溪，绵延永泰一百二十公里。三十六险滩，一百六十九浅濑。滩滩俱难，濑濑皆苦。  ▲水急濑浅 上水下水 谢肇淛于明代万历年间来游永泰，夜宿重光寺，第二天从浮尾渡坐船，前往梧桐。 “自縣以西，亂石棋布。水益迅怒，馳騾奔瀉。遇石輒翻，狂吼若雷。…數十里中聯屬不斷，喧豗相應”。 城关往梧桐，是上行，逆水。谢肇淛说，下行如飞，动辄触礁，惊险万状。上行之险，不如下行，但进寸退尺，身心疲惫。 “雖上水險覺少殺，然牽挽力爭，進寸退尺，稍緩輒旋入涡中，觸手糜碎。長年心力俱惫，神色沮喪。顧視下來之舟，迥旋若飛，瞬息千里，反覺其快耳”。  ▲大樟溪船队 上水之难 自嵩口顺行而下，福州三日可到。从福州逆水返程，顺风也需要半月。若天不与方便，一个月也往往有之。上行过一百六十九濑，濑濑需拉纤，滩滩要下水。逆水回程，须数船同行，船工称之“并帮”，原因便是因为拉纤。拉纤非多人不行。 大樟溪的木帆船，前柁形如大刀，长五六尺，叫“招”。后坨，长丈许，叫“柁”。上濑时，不用“招”，船头扎紧一短竹横杆。船工跳下水，头顶横杆，将船托离河床。樯杆则系上竹缆，交给纤夫。竹缆长十余丈，竹篾缠裹而成。 上濑时，船上头尾，各留一人，掌一篙一柁。船头篙工，篙头点地，人后仰。船尾柁工，亦带篙助力。  ▲大樟溪船工 大樟溪上的号子 除了船上两人，其余都在岸上拉纤。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人。拉纤时，纤夫伏地，脚距石齿。樟溪两岸，山石峣崅，十分费鞋，纤夫着草鞋。 拉纤要喊号子。号子高亢而急促。号头前面领号，“呦——嗬——呀！”唱到“呀”，众纤夫也跟着喊“呀”，同时发力前扑，船就上移一步。号子如作战之金鼓，用来统一节奏。号子乱，船只就要打横。 纤夫每进一步都很艰难，但最难的，是中途不能退出。即使气尽，也要咬牙坚持，否则水急冲舟，船只一旦后退，往往一泻数丈，则前功尽弃。 大樟溪纤夫的噩梦，在界竹口和城关之间的“鹭䇤濑”，即今天的北蕉濑附近。鹭䇤濑全长五里！一口气要拉五里！永泰人说船工是“猪吃、犬睏、佬蟹爬” ，道尽在大樟溪讨生活之不易。 裸体纤夫 拉纤不分四季，不问天气。夏日骄阳，汗流如雨；冬日寒风，手脚皲裂。三九寒冬，溪水刺骨，照样入水。听老船工讲，冬天下雨，雨打身上，纤夫劲气相激，热气蒸腾，每人身上笼罩一团雾气。 因为来来回回，经常下水，纤夫不能多穿。县城以东，水深人多，纤夫尚穿一短裤。过县城，濑多水浅，则一律赤身。因为出入水频繁，着衣易湿，湿衣贴身，容易受凉。 往事已矣 昔日永泰有人作《忆洑溪归棹》，诗云： 洑溪之水从天落，合让神仙偶泛桴。 当道巉岩才一罅，断流削壁竞无途。 三门斗瓮涛何急，巫峡瞿塘浪不粗。 四十年前轻买棹，惊魂此日尚挠肤。 今天，大樟溪已经不能通航。泛舟大樟溪，也是奢侈的梦想。大樟溪的号子，如一曲广陵散，已经几十年不再回荡。 很多声音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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