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与树的情缘老屋后有两棵楝籽树，八十多年的树龄，父亲种下的，它屹立着父亲的精神。 父亲小时候家里很穷，要过饭，在饥饿的折磨中度过了苦难的童年。 他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楝籽咀嚼的时候，看到他们啃着一块柿糠炒面的时候，父亲很向往，向往得一汪情深。 他听过王莽撵刘秀的故事。刘秀被王莽一路追杀，逃进山里，又饿又渴，躺在一棵老桑树下奄奄一息。一颗桑葚落下来掉进嘴里，甜甜的。他吃了桑葚，活下了一条龙种。 从经事起，父亲就种树。他常说食不果腹就是饥饿，有了果子就不会挨饿，他种的树多是果树。院子里有杏树、桃树、梨树、枣树，厕所的墙角还种下一棵葡萄树。这些树密密挤挤，遮天蔽日。
在自家山坡地的边边角角，父亲种柿树，有大柿、小绵柿、大水盖几种。 父亲没想做皇帝，但不想挨饿；种树不是想富，而是想体面地生存，有楝籽、柿糠炒面充饥。 春天来了，香椿吐出了嫩绿的新叶，父亲摘下带茎的树叶，母亲加上盐巴拌成时令的香椿菜，喝稀饭搭上香椿菜，能把肚子撑得圆圆滾滾。洋槐花开了，一串串散发着甜蜜的芳香，父亲用钩子把带槐花的小树枝折下来，我和姐姐大口大口地吞吃槐花，摘下几大筐，水焯后拌成槐花菜，味道很好，母亲还把槐花晒干储存起来吃上一段日子。 父亲对院子里的果树修剪、浇水、施肥，格外上心，果树长得很茂盛，果子结得满满登登。果子成熟的时候，我们吃果子充饥，母亲用小荆筐端着送给邻居，也分享给亲戚们。 父亲把楝籽压成油，柿子做成柿饼卖钱，供给家庭的费用。我们常把楝籽装在口袋里做零食，母亲把柿子做成柿糠，碾成炒面接济日子。 入社后，父亲当上了林业股长，他在山上挖魚鳞坑、植树，把满山坡的圪针嫁接成枣树，种出了满山沟的核桃树。 1957年，父亲参加了林县劳模表彰大会，奖品是一柄竹子编的拾粪罩和一把修树剪刀。那把剪刀父亲一直挂在身上，用了很久，也很珍重。 人民公社成立后，父亲担任大队的林业队长，手下二十多号人，负责植树造林和林木管理。他带领林业队嫁接果树，绿化荒山，受到公社和县里的表彰。县电影队在电影放映前用快板形式宣传父亲植树造林的先进事迹，记得前几句是:“常中保，思想好，植树造林立功劳；东山栽桃树，西山种核桃，山也绿，林也茂，满山花椒裂嘴笑……” 生产队时期，父亲一直当林业队长。他到县里参加过果树的栽培和嫁接培训，到外地参观学习，对果树的管理有经验、有技术。有人来参观学习，他耐心指教，亲自示范，对修剪苹果树他还编成口诀进行传授。他是我们公社首推种植苹果树的倡导者和践行者，他管理的苹果树结的苹果又大又圆，嫁接培育的大白梨又酥又甜。果子成熟的时候，父亲白天黑夜守护在果园里，直到果子全部收获。 父亲永葆一个共产党员的品格，我们去给他送饭，他没让我们摘过一个果子，就是落在地上的也不让我们捡起。 父亲超出劳力年龄后，队长继续让他管理果园，直到生产队解散。 父亲与树打了一辈子交道，与树结下了不解的情缘，直到六十八岁他老人家去世。 父亲走了，老宅子里的果树也老了，它们也渐渐随父亲而去。 为了怀念父亲，我又在老宅子里密密匝匝地种下了果树。 十年前，我把父亲的坟墓迁到了他多年劳作的山沟里，在墓地的周围，我没有种植松柏，而是全部种上了果树。 念天地之悠悠，怀慎终而追远，我怀念父亲。
【作者简介】：常拴富，林州人，教育工作者，退休后开始写作，或有诗歌、散文、小说发表。 ■敬请点击欣赏作者其他文章： 3.福群儿【常拴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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