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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 王新德祭

 知青草庐 2023-06-19 发布于辽宁
王新德是我下乡所在生产队的农民,中上等个头,很壮实,黝黑的圆脸上经常挂着友善的笑容。我和王新德没有深交,也算不上朋友,但是对他印象不错。
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如果不是命运捉弄,他应该是革命军人的后代,可是上帝没有眷顾他,使他成为了一个“黑五类”的儿子。我的同学中也有出身不好的,但是借助知识青年的光环,被冠以“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没有受到明显的歧视。可是,他享受不到这种光辉,身处农村的那样一个家庭,他好像只能被冠以“永远也教育不好的子女”,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也脱离不了家庭给他套上的紧箍咒,享受不到任何政治权利。
他的不幸是从父辈开始的,他的父亲王玉珍虽然出身于地主家庭,但是年轻时曾经参加过解放军,而且立有军功,因为当地土改没收了家庭的粮食(已经分家,小家庭已经独立),去农会理论,被扒掉军装,说他是地主子弟反把倒算,从此厄运临头,虽然没有被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但是被归于黑五类的范畴。
王新德身体好,很能干,憨厚,干活从来不偷懒,但是政治地位是没有的。生产队里凡是讨论重大事情,只有贫下中农可以参加并且有发言和表决权,知青因为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也有权参加,但是王新德之类就必须退场了。那个时代,他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任何政治待遇——好像也适应了,没有表现出不满情绪。在他看来,人的一生大概也就是干活、挣工分、吃饭,没什么不妥。
有一次,我们俩在一起开罄(在河滩地挖深坑,把远古的海滩泥挖出,运到山上旱田作肥料),我们站在三米多深的坑里,用平板铁锨把海泥切成方块,扔到头顶坑外的地上。我十分努力,也只能扔出较小的,泥块大了,实在是力不从心。我夸他扔出去的土块大,他很自豪,不无得意地往手心吐了一口吐沫,两手对搓了一下以防手打滑,说:“我还能扔个更大的。”边说边扔出去一块足足有四五十斤的土块。
他与人为善,热心肠,愿意帮助别人。我喜欢他的性格,但是不能和他交朋友,恐怕犯政治路线错误。曾经有一次,我们俩从海边修海堤工地回家,路上在饭店吃饭,记不清是他结帐还是我结帐,亦或是个人结自己的帐但是互相赠送了食品,总而言之,就是在一起用餐了。事后生产队里就有人说我阶级阵线不清,和坏分子子弟一起吃饭,因为那时我已经是政治队长——生产队的一把手,真有些众目睽睽。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父亲的解放,他终于也被解放了,和常人一样享受了政治待遇和富足生活,过上了好日子。但是,嗜酒成性的他恐怕是遭受了酒精的毒害,英年早逝,可惜!可叹!此文就算是对他的祭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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