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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故事:强势了一辈子的二嫂,一场大病之后,突然改了性子

 梦回乡关 2023-06-21 发布于浙江

文/秋韵

全文共4352字

前段时间,回老家办事,又一次去看望了曾经的隔壁邻居二哥二嫂。去之前,我想起了过年那会儿去看望他们的情景。

离开老家近二十年,回来以后,马上回老家一次,去看望曾经相处不错的几个邻居。

到二哥家的时候,刚好早上八点。二哥横躺在炕沿边上,见我进来,他慢吞吞挺吃力地爬起。若是不知道他就是二哥,我真的不敢认了。他满头白发,脸上因为浮肿都变了形,眼睛明显外突,一副病态。右手上一只绒手套很惹眼,脏兮兮得看不出原来的底色。

寒暄几句,我问二哥怎么在屋子里还戴一只手套,他端起胳膊看看说:“风湿病,整天觉得手很冷,烤火都觉不出热乎了。”

他接着说:“你二嫂去打麻将了,我给她打电话。”

趁他打电话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房间,看到到处都很乱很脏,柜子上灰尘很厚。屋子中间的圆形餐桌上,应该是昨天晚上的残羹剩饭,与至少两餐都没洗的碗筷,满满得摆了一桌子。

我印象中的二嫂,是农村中比较讲究干净的人。眼前的邋遢,说明她确实是老了,很多事情已力所不及,做不动了。快八十岁的人了,前几年听说还做了一次大手术,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去打打牌,已经很不错了。

二哥电话打完,告诉我二嫂去了村东头一队那边打牌了。我挺吃惊的,村东到二嫂家得有三里地的距离。以前在家里劳动时,我与东头人家,基本就是见面点头或简单打声招呼,像二嫂这样跑到人家家里去打牌,那一定是混得非常熟悉了。

有二十几分钟的样子,二嫂才回来,见到我挺抱歉地说,雪还没化完,路上有冰有雪有点滑,有些地方不敢骑车,慢慢推车回来的。我说你胆子可真大,这岁数了,冰天雪地还敢骑车出去那么远,摔跤了咋办?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招罪呢!

她哈哈笑着说:“没事,我会小心的。”

二嫂气色很好,模样没啥大的变化,根本不像曾经有过一次大病的样子。头发似乎都没几根白发,说话嗓音还那么亮。比二哥大两岁的她,看上去比二哥年轻多了。

我说:“你以前不会玩儿的,曾经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听二哥说,你现在为了打牌,学会串百家门儿了?”

她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说:“你嫂子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终于活明白了,人这一辈子,啥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心快乐才是属于自己的!”

二嫂这番话,真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曾经的二嫂,勤劳能干,却有点小心眼儿,爱生气爱钻牛角尖儿,经常有点小事儿就绕不过去,喜欢纠结。

二嫂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她之所以拖到那么大年纪才嫁人,完全是因为家庭的影响。

二嫂嫁过来的时候,我刚二十岁,因为我与她小姑子玲是好朋友,经常去她家玩,因此,她与我也很亲近。慢慢接触多了,她与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与她交往中,我知道了她的家事。她说她家在旗,我就是从她口中,才知道了旗人与满族这个民族。

她说她家祖上曾经是当地望族,在她太爷爷那一代才开始没落。家族一直挺重视文化,家族中挺多靠读书走出去的人。她父亲因为种种原因被滞留在老家,却也是当地挺有名的文化人。

父亲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失望,依然很重视他们兄弟姐妹的读书问题,可是最终败给了现实。家里成分高,她作为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长女,只读完初中便再没有机会求学深造了。

心高气盛的她,在还有点选择机会的时候,错过了一些比较好的姻缘。后来,成分成了她婚姻的巨大障碍,挺多男孩子看上了她这个人,却因为成分高而拒绝她。等她彻底灰心,愿意将就着找个人成家的时候,已经成了人家嘴里的老姑娘了。

她偷偷告诉我,她嫁给二哥是挺委屈的。在娘家的日子,除了成分这个压在一家人头顶的包袱,她家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好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历过土改平分,由于父亲人缘不错,留下的家底对日常生活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是进了二哥家门,没用几天,她就知道,这个家不仅一贫如洗,还欠债累累。二哥年幼丧母,因为母亲久病,被一家人宠爱的大哥又结过两次婚,这个家就折腾得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媒人介绍的时候,很多事情被隐瞒了。她当时只关注到二哥人长得蛮精神,又有个健壮的体格,其他的没多想。谁知道结婚以后,没读过一天书的二哥,与她很多事情上说不到一起。而且这个家,大哥受宠,二哥不得脸,家里一切脏活儿累活儿都是二哥的事情。她替二哥委屈,二哥却不领情。

最让她气愤的事情是,她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大嫂竟然告诉她,他们结婚的被褥,有一套是借用的她的陪嫁。二嫂说,这样的事情,她长这么大都闻所未闻。一套被褥那个年代几十块钱的东西,他家都买不起,还要借。而且是借大嫂的。

大哥前房媳妇是离婚的,离婚原因是大哥看不上那女人。离了不长时间娶的大嫂,他娶两房媳妇,都是圆圆满满办的,到了二哥这里,就连套被褥都置办不起了。这不是一套被褥的问题,明明就是二哥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问题。

自从大嫂跟她要被褥开始,二嫂心态就明显变了,与二哥的新婚,没有几天快乐,就被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搞得没有了一点好心情。

在她跟我诉说委屈之前,他与二哥吵架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他们夫妻经常于深更半夜大闹,二哥脾气火爆,又身体健壮,动手打二嫂的时候没轻没重。有一次他们又半夜打起来,二嫂连夜回了娘家。

第二天一大早,二嫂的弟弟妹妹来了三个人。他们找到二哥父亲说:“我大姐在我们家里,那是父母捧着长大的。嫁到你们家,你们不喜欢他,那就收拾收拾她的东西给我们,我大姐就不回来了。”

三叔(二哥父亲)知道二嫂回了娘家,一早上已经拿大扫把追着把二哥打了一顿。现在人家娘家人找上门来,三叔是红脸汉子,此时也顾不上自己面子,赶忙给人家赔礼道歉。家里的婶子大妈们也都过来劝,最后,二哥厚着脸皮去把二嫂接回来了。

那次风波后,有人传出,说是二嫂自从大嫂要被褥生气以后,就拒绝与二哥亲热。新婚不久,二嫂此举让二哥难以接受,小两口关系有点紧张了。

那件事情以后,三叔赶紧找人拆借,为二嫂补上了一套被褥。

一年多以后,二嫂忽然得了一种怪病。经常莫名其妙地大哭大闹,还夹带着胡言乱语。村里“半仙儿”大妈说是黄鼠狼迷上了她,多次给她扎针,也没管用。

那时,二嫂刚生女儿不久,身体还没恢复太好,又有了这样的毛病,二哥一家都吓坏了。“半仙儿”大妈看着她的治疗没起作用,也有些担心,不敢再下手。有人建议说去河东XX医院(一家精神病院)看看吧,耽误了是一辈子的大事。

二哥带她去了那家医院,诊断说是癔病,拿了一些药让回来吃。好像那些药都是安神助眠之类的,她吃过以后就是昏睡。有大半年时间以后,慢慢不再犯病了。

她告诉我说,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与大嫂一起在做饭。大嫂坐在灶前添柴,她站着搅锅。忽然心里一阵不舒服,又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后背一阵冷风钻进来,大夏天的上午,她竟然打了个冷颤,接着,就晕倒在地,啥都不知道了。

二嫂病好以后,三叔赶紧分家,让两个儿子都搬出老宅,自己过自己日子去了。当时二嫂是借住了“半仙儿”大妈家闲置的厢房,几年以后,才盖了自己新房。那时,她又有了两个儿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家能盖得起新房,全倚仗二哥的能干。村里开山塘炸石料的时候,二哥申请上山,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拿最高的工分。后来,他又参加村里马车运输队拉脚,往临县运石料的时候,他们下午装车,第二天天不亮送货。他每天把车赶回来,都不怕辛苦地将石料卸下来重新装车。巧妙地重新码放石头,会让他在不改变石方的情况下,私留下两三块石头。就这样,他一年多时间,为自己攒够了三间房子的石料。

赶大车不仅辛苦,还没早没晚,吃饭没有准点儿,饥一顿饱一顿的,时间长了,二哥有了很严重的胃病。有一次,他在火车站正装货时,忽然大口大口吐血。被人送进医院,说是胃出血。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不然,可能会要了命。

自二嫂生病以后,二哥脾气改了好多,俩人基本不怎么生气了。二哥这一病,二嫂也吓得不轻,她不再让二哥赶车了。刚好那时允许自己做生意了,二嫂妹妹村有史以来,就有开卤肉锅坊的传统。有句民谣说:“XX村两头高,家家户户都动刀,只有两家不动刀,一家卖豆腐,一家卖切糕。”

二嫂找妹妹的公公要来配方,学会卤肉,家里开始以此为业,日子过得挺好了。

她家做生意那会儿,我已经参加工作搬离老家了。彼此都忙,与二嫂很少见面了。后来听她小姑子说,二嫂一直对自己当年的失学耿耿于怀,对孩子们的读书怀有一种执念,希望他们能通过读书跳出农门。

可是,农村教学质量不太好,孩子们可能天资也一般。她女儿在初中时,母女俩因为上学的事情闹矛盾,女儿曾经喝过一次农药。到了大儿子读书的时候,二嫂一直很坚定地相信,大儿子能够读出来。那孩子没读书之前,计算能力超过同龄孩子很多,二嫂一直引以为傲。

可是,同样到了初中,孩子也开始厌学,有了女儿的教训,二嫂没敢逼孩子,同意他辍学了。小儿子自幼随了他爸的性格,又倔又拧,小学毕业就辍学了。

再后来,女儿结婚走了,嫁得很远。大儿子在当地造纸厂干了几年,后来一直在外打工,有点积蓄在镇上买了房子搬出了老家。

混得最不好的是小儿子,结婚以后,夫妻不和,二嫂也不喜欢媳妇,孙子十几岁的时候,小两口离婚了。后来再娶,过了不到半年又离了。小儿子住二哥二嫂隔壁,却彼此合不来,经常吵嘴。现在各自过自己日子,基本上谁也不管谁。

倒是两家的孩子,大儿子家孙女二儿子家孙子,满足了二嫂的愿望,俩孩子都大学毕业,离开了农村。

七八年前,二哥有一次上房扫雪,梯子倒了。幸亏积雪挺厚,摔倒在积雪中,只摔断了腿,没伤到性命。第二年,二嫂又被查出患了胃癌,也幸亏治疗及时,身体恢复得很好。

这次再见到二哥二嫂,感觉他们精神还都不错,二哥比冬天那阵儿也好了很多。二嫂依然每天还是除了玩,啥都不管。我说:“二嫂现在知足了吧?我二哥对你这么好!”

她笑着说:“我伺候他一辈子了,现在也该我享享清福了!”

二哥憨憨地笑笑说:“你二嫂跟我一辈子,真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我俩身体都不行了,但相比较来说,我比他强。趁着我还能照顾她,让她好好玩吧!她高兴我就高兴!”

二嫂深情地看看二哥接着说:“你二哥现在这样,我真的知足了!我俩辛苦劳碌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唯一的一次坐火车,还是为了去治病。有点积蓄都奉献给了医院,想想,那时候真傻!现在老了,照顾自己都吃力了。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二哥我俩都好好地活几年,别再有大灾大难,就算对得起这一辈子的操劳了!其他,啥都不重要了!”

看着二哥二嫂现在的状态,再想想他们年轻那会儿的打打闹闹,觉得几十年的磨合下来,浓浓的亲情,已经真正把他们合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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