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冬的清晨，村里的三旺去村头的旱厕方便，发现倒在厕所里面的六才，三旺赶紧叫醒附近的村民，一起把六才送回家，不幸的是老人已经走了。 六才老人时年八十岁，有儿有女，大女儿就嫁本村，却长期独居，平日里自己做些花生糖腌制酸品在村里的老树下零售，一来给自己增加收入，二来有人跟他说说话，解解闷。 村长见老人太过孤苦，就跟大女儿说让她常回家看看老父亲，也交代邻里之间多帮衬。但是大女儿自顾不暇，邻居也有自己的生活需要忙碌，老人家还是得靠自己。 六才和爷爷同岁同辈，我们也叫他六才爷爷，两人年轻时就是好兄弟，这情谊一直维系到老年。 六才共娶过三房媳妇，和第一任结婚时，正是动荡不安的乱世，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在河边洗衣服时被日本人抓走，从此一去不回，后来传言不堪凌辱选择了自尽！第二第三任妻子共和他生育一子四女，妻子们都走在他前面。 爷爷说六才是个可怜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却换来凄凉的晚年，让我们多帮帮他。家里摘下新鲜的蔬菜给他送去一捧，挑水时顺便给他送去一担，过年过节给他送一份饭菜。 老人家也不会让我们空手归来，几毛零钱，几块自制的花生糖悄悄塞进我们口袋，每次爷爷都说“你日子艰难就别客气了。”每次他都会继续这样做。 六才矮小的个子，留着花白胡须，光溜溜的头顶寸草不生，常年穿着非黑即灰的衣裤。因为常年抽烟又不太注意也没办法讲究个人卫生，远远的就闻到老年人身上独特的味道。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村里的老树下，身旁摆放着一个塑料小桶，里面是他自己腌制的酸萝卜，一毛钱一串，一个小竹篮里面是自制的花生糖，牛皮糖一毛钱一块，这几样就是他的所有生意。 天气晴朗的时候树下很是热闹，老人小孩都出来玩耍，孩子们相互游戏打闹，老人们聊着天看着孩子们欢笑，六才的“生意”也会格外好。村里有红白喜事六才也会挑着他的“生意”上门贩卖，农村人都喜欢热闹，气氛好“生意”自然不错。 白天贩卖晚上他会在家里熬糖，调皮的孩子们鼻子特别灵敏，知道他的花生糖即将出锅都跑去家里凑热闹。老人家很喜欢孩子，虽然这是他的主要收入，他还是会很大方地把边边角角的糖分给大家，每次熬糖他家里都会热闹一阵，这也是他难得的快乐时光。  六才家挺吓人的，他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面，百年的老房子漆黑幽静，灯光昏黄，农村老人上岁数后家里都会为他置办棺木以备不时之需。他的棺木是自己购置的，棺盖打开着，里面的寿衣摆放得整齐。他说：“如果哪天感觉自己不行了就做顿饭，吃饱喝足换上寿衣躺进去静静睡着。”他笑着说大家流着泪听。 六才的儿子是铁路工人，铁饭碗收入不错，我们这辈几乎都不认识，他常年在外。几个女儿都嫁得不错，大女儿还嫁给了村里的兽医，都是有儿有女的，按理他应该享受子孙满堂的幸福晚年，但是他却孤苦伶仃。 六才曾收养过一个弃婴，那个秋天的早上，六才早起去村里的旱厕方便，经过老树时听见婴儿的哭啼声。顺着哭声走去，一个包裹简单的婴儿被人丢弃在树下，婴儿哭声响亮脸色绯红看起来很健康。婴儿的包裹里放着一沓零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村民们都不愿意收养婴儿，一来是个女娃二来那时候的农村大家收入都微薄。六才本想把婴儿放下，奇怪的是只要他抱着孩子就乖乖睡着，一放下就开始哭闹，六才就把孩子带回来了。 六才给母婴取名秋霞，希望她长大后像秋天的晚霞一样美丽大方，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六才的儿女自然是反对的。他们一直认为六才年事已高照顾自己都是难题，哪天他若突然离开他们自然不愿照料这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小不点。 六才实在不忍心把孩子再次丢弃，却也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把孩子养大，于是决定由他暂时抚养，几个儿女帮忙寻找愿意收养秋霞的人家。 六才带着秋霞在村里有奶娃娃的人家借奶，一开始大家还乐意帮助，毕竟老人不容易婴儿更是可怜，次数多了别人不愿意了，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哪里还顾得了这个不速之客。六才自然看得出大家的意思，帮是情意不帮是本分，他给秋霞喂米膏，喂汤水……秋霞太小离不开人，他就把秋霞放在篮子里带着她一起在树下摆摊。  秋霞就这么渐渐长大了，六才的儿女们反对老人收养秋霞，却对找领养人家的事一点不上心，或许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秋霞就一直这么跟着老人生活。 一天晚上秋霞突发高烧，烧得整个人都抽搐了，六才去找隔壁的阿勤帮忙把孩子送去邻村，阿勤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了。阿桂不知道在谁家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他只好背着孩子自己去。 老人视力不好，大晚上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到了邻村，找到村医时夜已深。村医打着呵欠给孩子就诊，边忙碌边说道：“孩子的爸妈呢？怎么让你一个老人家半夜送来，太不像话了。” 六才说出孩子的来历，村医沉默了，幽幽地说：“老人家你这把年纪能照顾她多久呢？”“能照顾一天是一天吧，总不能看着孩子死掉，你说是吧？”秋霞需要输液，六才就陪着在村医家休息了。第二天村医免了孩子的医药费，临走前六才让村医帮注意合适的人家，村医答应了。 不久后的一天，村医在树下找到了老人，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妇。村医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女人看着秋霞虽然穿着邋遢但是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喜欢。 村医给孩子做了简单的检查，健康状态良好，一番商量后两人决定收养秋霞。中年男子给六才一笔钱，老人拒绝了，“把钱留着养孩子吧，对她好一点。”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老人眼眶湿润了…… 六才的葬礼上，中年夫妇带着秋霞来了，看得出他们照顾得很用心。小姑娘穿着洋气举止大方很有礼貌，他们哭得很伤心，女人说：“想等孩子大一点就带她回来陪陪老人家的，没想到他等不到那天……”一番话把在场的人都说哭了！ 老人走后，树下再也没人摆摊了，酸萝卜，花生糖，牛轧糖没人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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