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5 杂诗 一 秋风入庭户,豆实自离离(1)。寒来吾事就,霜露空尔为(2)。 【笺注】 此五诗,记于《郑孝胥日记》光绪二十二年(1896)九月初六日(10月12日)日记中。 第一首诗,描写秋天来到,而自己房屋已就,不怕秋霜寒露了。显然有弦外之音。 (1)“秋风”二句:秋风吹进庭院窗牖,豆子结实自然是很多很多了。 “豆实”,指豆类植物结实。 “离离”,盛多貌。《诗·小雅·湛露》:“其桐其椅,其实离离。”毛传:“离离,垂也。”孔颖达疏:“言二树当秋成之时,其子实离离然垂而蕃多,以兴其杞也其宋也二君於王燕之时,其荐俎众多。”《文选·张衡〈西京赋〉》:“神木灵草,朱实离离。” (2)“寒来”二句:寒天来了,我的事已准备好了,严霜寒露能怎么着? “吾事”,当指筑屋(濠堂已就)。 二 柳下与少连,尼山所不予(1)。谁堪于陵仲,溪刻久自处(2)。 【笺注】 诗的第二首表达自己对降志辱身的柳下惠与少连,与孔子的态度有不同,而认为于陵仲子那样的隐者,未免对自己太苛刻了。 (1)“柳下”二句:春秋时的柳下惠与少连,为孔子所不太赞许。 “柳下”,春秋鲁柳下惠的省称。本名展获,字季,又字禽,曾为士师官,食邑柳下,谥惠,故称其为展禽、柳下季、柳士师、柳下惠等。他担任过鲁国大夫,后来隐遁。 “少连”,亦古逸士。其人见《礼记·杂记篇》,东夷之子。馀不详。 “尼山”,山名。在山东曲阜县东南,连泗水、邹县界。相传孔子父叔梁纥、母颜氏祷于尼山而生孔子。故孔子名丘,字仲尼。因以尼山代孔子。 “不予”,不采纳。此指不同意孔子对柳下惠、少连的评论:《论语·微子》:“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意谓柳下惠与少连,“降志辱身”为国办事,虽言论合乎伦理,行为谨慎,不过如此而已。 (2)“谁堪”二句:谁能忍受于陵仲子,那样长久苛刻对待自己? “于陵仲”,于陵仲子。即春秋时齐国陈仲子。《高士传》:“陈仲子者,齐人也。其兄戴为齐卿,食禄万钟,仲子以为不义,将妻子适楚,居于陵,自谓于陵仲子。穷不苟求,不义之食不食。遭岁饥,乏粮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实之虫者,三咽而能视。身自织履,妻擘纑以易衣食。楚王闻其贤,欲以为相,遣使持金百镒,至于陵聘仲子。仲子入谓妻曰:'楚王欲以我为相,今日为相,明日结驷连骑,食方丈于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书,乐在其中矣。结驷连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生不保命也。’于是出谢使者,遂相与逃去,为人灌园。” “溪刻”,犹刻薄、苛刻。语出《世说新语·豪爽》:“桓公读《高士传》,至於陵仲子便掷去曰:'谁能作此溪刻自处。’”自处, 【附记】 庞俊云:“(其二)桓公读《高士传》至于陵仲子,便掷去曰:'谁能作此豀刻自处!’” (《养晴室遗集》卷十五《海藏楼诗》评语) 三 鸱夷诚可人,为瓶乃非智(1)。奈何磊落士,毕生事细碎(2)。 【笺注】 第三首诗,发挥汉扬雄《酒赋》的含义,感叹人不得不注意细枝末节的事情,否则就招来杀身之祸。 (1)“鸱夷”二句:革囊真是称人心意,做个酒瓶子,可是不理智。 “鸱夷”,革囊,可盛酒。汉扬雄《酒赋》:“鴟夷滑稽,腹如大壶,尽日盛酒,人復藉酤。” “可人”,称人心意。宋黄庭坚《次韵师厚食蟹》:“趋跄虽入笑,风味极可人。” “为瓶”句,语出汉扬雄《酒赋》:“子犹瓶矣。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而近危。酒醪不入口,臧水满怀。不得左右,牵于纆徽。一旦叀(按同悬)碍,为瓽所轠。身提黄泉,骨肉为泥。自用如此,不如鸱夷。” (2)“奈何”二句:无奈啊,那些胸怀坦荡的人,毕生做事都注意小细节! “磊落”,形容胸怀坦荡。南朝梁刘协《文心雕龙·明诗》:“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 “细碎”,细行;细节。五代王定保《唐摭言·以德报怨》:“贾泳父翛有义声,泳落拓不拘细碎。” 【附记】 庞俊云:“'鸱夷’用扬雄《酒箴》。”(《养晴室遗集》卷十五《海藏楼诗》评语) 四 旧邦闵姬汉,孰为挈才雄(1)。救僿丁文敝,端居独尚忠(2)。 【笺注】 第四首指出周汉以来的文教走向了凋敝,要提倡忠诚来救治“文敝”。显然这议论,发自于《史记·高祖本纪赞》。 (1)“旧邦”二句:周汉以来的古国都在忧虑,谁能够提携起英雄豪杰? “旧邦”,历史长久的国家;故国。《诗·大雅·文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姬汉”,周朝和汉朝。借指中国。《宋书·礼志三》:“爰洎姬汉,风流尚存。”“闵姬汉”,周朝和汉朝在忧思。 “才雄”,杰出的人才。《后汉书·窦融传赞》:“悃悃安丰,亦称才雄。”“挈才雄”,提携,引领雄才。 (2)“救僿”二句:文教积敝正该拯救人心不诚,平日里独居要崇尚忠诚。 “救僿”,拯救闭塞。僿, 缺乏诚意,不诚恳。《史记·高祖本纪赞》:“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 “文敝”,谓尚文之极而成弊害。《史记·高祖本纪》:“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 “端居”,谓平常居处。唐孟浩然《临洞庭赠张丞相》诗:“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附记】 庞俊云:“诗教亦有三统,'救僿莫若以忠’。此海藏所以独绝。”(《养晴室遗集》卷十五《海藏楼诗》评语) 五 竖子终何成,时哉无好手(1)。狂夫复登高,临江作重九(2)。 【笺注】 第五首诗,显然是从阮籍登高的感叹引起的,及感叹世无英雄,又引起自己也要在重九登高的愿望。 (1)“竖子”二句:成名的小子,最终有何成就?这时代啊,没有本事好的人! “竖子”,对人的鄙称。犹今言“小子”。《晋书·阮籍传》:“﹝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嘆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首二句即用阮籍语。 “时哉”,时代啊,感叹时代。《论语.乡党》:“山梁雌雉,时哉时哉!” “好手”,好本事的人。 (2)“狂夫”二句:狂夫我也要去登上高处,面临长江,就算过重九了! “狂夫”,用作谦词。《后汉书·李固传》:“ 固 狂夫下愚,不达大体,窃感古人一饭之报,况受顾遇而容不尽乎!”此郑孝胥自称。 “作重九”,旧俗于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以绛囊盛茱萸,登高山,饮菊酒,谓可以避邪免灾。见南朝梁吴均《续齐谐记·重阳登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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