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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每天，似乎每天大抵如此，忙忙碌碌而又空无所获。 就像每天的课堂一样，匆匆蜻蜓点水的把课文捋一遍，发发报纸，对对答案，考试改卷，再匆匆备课，匆匆上课。 只是，在这样的匆促之中，依旧偶有感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采薇》最为人称道的当然是上面四句，然而这四句除了“乐景写哀，哀景写乐”之外还要追问它写出了什么，好在何处？ 可以从最难理解的末章后四句来解读。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个远征戍守的男子归家的脚步为何如此迟缓，他为何又渴又饥？ 当然是写实。终于可以回去了，那个久久在外流浪的“游子”归家心切，脚步急切，甚至风餐露宿，终于家乡近了，又近了，似乎隐约可见。突然，就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切近家乡的地方，他感到了无限的饥渴与疲惫，感到了莫名的虚空与无限的伤悲，他脚步迟缓，目光迷茫，想要随便拉住一个路人来倾诉那心中郁积的苦痛伤悲，却发现无人可以理解，甚至于自己的表述也是语焉不详。 回归前文，我们似乎可以隐约窥见那征人心中的一丝“哀”情。 “昔”别之时，杨柳依依，“今”归之日，雨雪霏霏。这里时光的流逝绝非止于一年之春与冬，甚至可以想见的是今日之雨雪并非离别之年冬日的那场雨雪，那场在今日落下的雨雪而不知穿越了多少时空，经历了多少春秋，或者如《十五从军征》所写的那样：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一场十五岁那年的雨雪在八十岁那年的冬天终于落下，而你在八十岁的那场大雪里回望十五岁那年的依依杨柳，该会是一种怎样的伤悲。 时光匆逝，年华老去是人类共有的苦痛伤悲，无人可以规免逃避。区别止于匆匆逝去的时光里，除了时光的远去，还有什么东西永远的离开了你，而在这一直有东西被偷去被劫掠的路途上，你又或多或少的收获了些什么。 02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 …… 岁月易逝 一滴不剩 ——海子《以梦为马》 讲《采薇》，到最后，突然想起海子的诗，或许那一身的疲惫就是那征人莫可言说的悲哀之一。 多年征战，他并未被裂土封侯，也未如花木兰那样“赏赐百千强”，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士兵，只是那个时代那场战争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也许除去一身疲惫，或许还有累累伤痕之外，他两手空空，一一无所有。 也正因为此，他的疲惫与悲哀，才具有更大的普适性，才是你我同样无法逃脱的悲哀。 此刻，在漫天的风雪里，那个步履蹒跚，一身疲惫的男子，多想有一个肩膀可以依偎，多想有一个胸怀可以拥抱。 然而，故乡的人无法预见，故乡的事无法确知。 他不知道，当初那个在春光烂漫依依杨柳中送别他的人，在这大雪飘飞的时刻在他经历九死一生返回的时候，是否还在等待着迎接着他的归来。 一切都是未知。 除了疲惫的重压，这归来的戍卒更有一种内心的疲惫惶恐，他不知归来之后，曾经一切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正所谓“近乡情更怯”。 这胆怯与惶恐都是他无法与人言说的哀情。 03 十年后，那个咳嗽着回来的男人 ——石川啄木 这是木心《文学回忆录》里让我惊心动魄的句子。 一句诗，抵得上一部大长篇。 先是，和“十年后”相对的十年前的那个男人。 再是，和“回来”相对的离开。回来的当然是故土家园，那么离开的必定是家乡。 还有，和“咳嗽着”相对，可以想见的是十年前离开家乡的男人当是健壮的年轻的美好的。 那么，故事就来了。 十年前，一个男子为何决绝地离开故土。 因为责任，义务，信念，或者是如《采薇》里的戍卒源于战争远离家乡；还是因为爱，梦想，或者如鲁迅那样“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 总之，他下定决心，并且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无论时代怎样变迁社会如何发展，离开总是艰难，总是勇敢，包括当今那些或远离故乡或跳出体制，去往远方的“北漂”或“某漂”们，他们身上依然有着太多属于自己的伤悲、故事。 回来，绝非衣锦还乡，亦未光耀门楣，只有一身伤痕与病痛，咳嗽着伤感着回来。 回来，依然要面对当初厌绝的土地，当初憎恶或暗暗欢喜的人。 十年，时光一直流逝，时光里的人也一直在变换。 曾经离去，如今归来，在这一来一去的时间里，我们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曾经面对什么样的人，又将去面对什么样的事。 一切都写在诗里，时光里，一切都没有答案。 04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那个十年前离家出走的男人或许可以固守家乡。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海子或许可以选择不做诗人。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那个征人或许可以选择逃离那场战争。 生命，本来可以以另一种面貌呈现，最终，永在逝去的时光铸就了当下的疲惫与悲哀，铸就了当下这样一个自我。 然而，这就是时光的力量，这就是不可逆转的命运，这就是悲欣交集的人生。 05 正如金圣叹腰斩《西厢》一样，我也常常把艾青的“当我经了长长的飘泊，回到故土时”作为一章或序诗单独拎出来品读，同样，我也愿意删去《采薇》前部，只保留最后一章。 海子的三句诗，石川啄木的俳句和《采薇》的最后一章，是否可以看做一个有关时光，有关命运故事的三种剧本。 我们在观看欣赏的同时，植入自己的人生。 匆匆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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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陈会设 > 《公众号：兰芷人间情耽云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