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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重寿:云冈石窟艺术的两大设计师——昙曜和蒋少游

 昵称76496706 2023-07-06 发布于北京

云冈16窟 大立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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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曜为云冈艺术带来了北凉凉州模式,凉州模式是后犍陀罗与东晋顾恺之风格互相融合,是顾恺之对后犍陀罗的中国化改造。

蒋少游为云冈艺术带来了刘宋青州模式,青州模式就是陆探微陆家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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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祝重寿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博士、教授


最近看了电视记录片《云冈》(央视,6集),说云冈石窟艺术受到古希腊罗马、伊朗、中亚、印度影响,这些都对。但笔者认为云冈佛像作为中国佛像,最主要的还是受六朝首都南京佛像影响。
笔者以前发表过《中国早期(唐以前)佛教艺术主要受南京影响》,本文再论云冈石窟艺术主要受南京影响。
山西大同云冈石窟是北方中原最早的石窟,开凿于460年前后(五世纪中期),北魏以后(六世纪中期)开窟造像基本结束,所以云冈石窟主要是北魏石窟,代表北魏艺术的最高成就。
在介绍云冈之前,应先了解一下北魏(386~534年,四五六世纪)大事。
386年北魏立国,北朝开始。398年北魏定都平城(大同)。
420年南方东晋刘裕称帝,建立刘宋,首都仍在南京,南朝、南北朝从此开始,北魏与刘宋战和,学习刘宋文化。
439年北魏灭北凉(甘肃武威),得北凉仓库珍宝(北方传统文化)不可胜计,徙吏民三万户至平城(首都大同)(北凉禅僧昙曜也在其中),北魏统一了中国北方。江强(大儒,寓居凉州)向北魏献经史诸子千卷及书法,都是汉族传统文化。北魏遂改尚武为崇儒。
446年北魏灭法,北方佛教美术毁灭殆尽。452年北魏恢复佛教,北方佛教美术重新起步,所以北方现存最早佛像大多是五世纪的,以前的绝少。五世纪佛像同时受到两个方向的影响,一方面受中亚、新疆后犍陀罗(四~六世纪)影响,一方面又受南朝首都南京影响。

云冈12窟

460年北魏命令昙曜开凿云冈石窟,调集各方工匠,建设首都皇家佛寺,五世纪云冈佛像作为首都(大同)范式,影响整个北方。
469年北魏攻陷刘宋青州,徙青州(山东)民众于平城(大同)(刘宋蒋少游也在其中)。后北魏遣使刘宋,修好和亲,从此信使岁通,魏宋和好,继续向刘宋学习。
471~499年(五世纪后期)孝文帝汉化改革。
479年刘宋齐王萧道成废宋自立,国号齐(南齐,萧齐),仍都南京,沿袭刘宋文化,魏齐战和开始,继续学习南朝文化。
493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进一步汉化改革,魏齐互访,继续学习南朝文化,建设龙门石窟,六世纪龙门佛像作为首都(洛阳)范式,影响北方,甚至影响到朝鲜日本,自然也影响云冈。总之五世纪云冈影响龙门,六世纪龙门影响云冈。不论云冈范式,还是龙门范式,都受南朝首都南京影响。
502年南方萧衍称帝,建立南梁(萧梁),首都仍在南京,北魏又与南梁战和,继续学习南朝文化。总之北魏与南朝宋、齐、梁战和,学习南朝首都南京文化。
534年北魏灭亡,分裂成东、西魏,东、西魏基本上沿袭北魏文化。
北魏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孝文帝汉化改革(471~499年,五世纪后期),是北魏文化的转折点,北魏以此为界,以前是北魏前期(五世纪),主要是鲜卑胡文化,同时受到西和南两个方向来的影响。以后是北魏后期(六世纪),主要受南朝首都南京汉文化影响。
大同是北魏旧都,代表北魏前期文化,460年开凿首都皇家佛寺云冈石窟,也属于北魏前期美术。云冈石窟依山开凿,东西绵延1公里,现存石窟53个,佛像有几万。从五世纪中期开始开凿,一直延续到六世纪中期,长达百年,此后还不断修建,不断装銮(敷泥、上色),历经北齐隋唐、辽金,直到明清。
云冈石窟可分三段,中段、东段、西段,分别代表早、中、晚三期。最早是中段,开凿于五世纪中期,是云冈艺术的开端。接着是东段,创作于五世纪后期,也就是孝文帝汉化改革时期,是云冈艺术的高潮。最后是西段,创作于六世纪,也就是迁都洛阳以后,高潮已过,已是尾声。

云冈石窟早期
昙曜439年来到大同,受到北魏重用,被任命为僧人“都统”,管理佛教事务,460年开凿云冈石窟,由昙曜指挥、设计,修建了中段的第16、17、18、19、20窟,即所谓“昙曜五窟”,都作于和平年间(460~465年,五世纪中)。

云冈19窟 立佛

昙曜原在凉州(武威,河西走廊的佛教中心)修禅译经,据说他曾参与武威天梯山石窟建设。
说起天梯山石窟,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为了修水库,已被拆迁,其中唐代佛像等都移至甘肃博物馆(兰州)。
现存天梯山大佛是当时当地工匠修补的,已面目全非,毫无价值了。(类似情况还有栖霞山石窟(南京)、新昌大佛(绍兴)等,原来都是极为珍贵的南朝佛像,是中国佛像的样板,令人痛心的是经后世自以为是的重修、修补、修缮,现已弄得面目全非,毫无价值。
这种破坏祖国文物的犯罪行为至今还在每时每刻地进行中,本文特此强烈呼吁有关领导紧急叫停,及时止损,眼前这种破坏不亚于文革破坏,“复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兰亭序》)。
昙曜主持建设云冈石窟时,带来了西北北凉(十六国时)的文化经验。他为报答北魏皇帝知遇之恩,建造“昙曜五窟”五大佛像,象征北魏五大皇帝。
五大佛像皆身躯魁梧,面相方圆,高鼻,大眼,薄唇,神情肃穆,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整个看上去,刚健挺拔,雄浑伟岸,明显受中亚犍陀罗(一~三世纪)、后犍陀罗(四~六世纪)影响,尤其是第16、18窟大立佛,很像阿富汗巴米扬大佛(非常遗憾的是巴米扬大佛被罪恶的塔利班炸毁了,全世界,包括联合国,面对着塔利班破坏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罪恶行径,竟然束手无策)。

云冈大佛 20窟

“昙曜五窟”中最精彩的是第20窟大坐佛,外方内圆,方形圆角,方圆相济,互相对比,互相衬托,相得益彰,一看便知是处理方圆曲直这一美术难题的高手,是云冈艺术的代表作,也代表了北魏艺术的最高水平,堪称“人类的伟大艺术”。
与此同时昙曜五窟佛像面相慈悲,神秘微笑,玄想悠远,文雅幽静,又体现了中国文化的精神气质,例如诸葛亮就倡导“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也可看到东晋南京顾恺之中国化、文人化的改造过程中,表现出了中国艺术简洁洗练,端庄典雅的风格。
所以云冈早期昙曜五窟大佛,一方面继承了十六国时的西北文化(其中包含了中亚、新疆后犍陀罗艺术影响),另一方面又有南方南京顾恺之的中国化改造,而且这种中国化改造越来越强烈,说明南京影响大同云冈,
昙曜五窟佛像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这是印度恒河马图拉佛像的特点,这个特点,既影响到中亚犍陀罗佛像(犍陀罗佛像最早衣纹深厚,不贴身,后受马图拉影响,变成贴身),也影响到南京佛像(东吴曹不兴曹家样“曹衣出水”),也就是说不论中亚犍陀罗,还是中国南京都受到了印度恒河马图拉影响,说明马图拉佛像的极端重要性。
马图拉佛像是经东南海路传入中国南京的,再由南京传遍大江南北,乃至朝鲜、日本。马图拉佛像对中国佛像影响最大。可是我们老说犍陀罗,就是不提马图拉,这是方向性的错误。
此外昙曜五窟中的菩萨、飞天、伎乐天、供养天也很精彩,也是朴实典雅,也是受到西、南两个方向的文化影响,尤其是第16窟龛楣装饰浮雕,刻有供养天、伎乐天,伎乐天手持各种乐器(多为从西北传来的中亚乐器),正在演奏旋律优美,节奏欢快的佛国音乐。

云冈17窟 供养天

第16、17窟浮雕供养天也很美,体型丰腴如胡人,细眼微笑又像南方汉人。17窟佛旁侍立的菩萨极美,多为浮雕,玉树临风,亭亭玉立,衣纹透体,洗练高雅,已经中国化了。
为了说明顾恺之风格影响北魏云冈,我再举个例子,大同北魏司马金龙墓(484年)中出土的漆画屏风(残片),与云冈艺术同时同地,屏风上画孝子、列女故事,其中仕女娴雅文静,窈窕多姿,文人褒衣博带,汉官威仪,完全是顾恺之画风,很可能就是以顾恺之的画为底本(样本)制作的(参见拙作《中国工艺美术史纲》,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年出版)。可见顾恺之画风不仅影响到北魏佛教美术,还影响到世俗美术、工艺美术。
总之顾恺之画风风行东晋、刘宋,影响北方中原,甚至还远及西北敦煌(我有专文论述,发表在中国文化基金会网站、公众号上),不愧为中国画史上第一位影响深远的艺术大师,五世纪可以说就是顾恺之时代。五世纪后期随着刘宋陆探微风格的出现,顾恺之的时代也就结束了。
综上所述,云冈前期艺术一方面受南方汉族文化影响,另一方面又受西北、新疆文化影响。可以说当时世界几大文明(古希腊罗马、西亚、中亚、印度、中国等)都囊括其中了,可见北魏艺术的好大胃口。昙曜开创云冈艺术,功在千秋!

云冈中期
五世纪后期,正值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471~499年,五世纪后期),全面学习南朝文化。主要体现在东段,即第1~15窟(其中第3窟除外),是在昙曜五窟很高起点上,再上一层楼,从而迎来了云冈艺术的高潮。

云冈9窟

伟大的设计师昙曜完成了“昙曜五窟”后,就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另一伟大设计师蒋少游开始登场。
如前所述,蒋少游469年来到北魏首都大同,他原为刘宋文人,是山东寿光人,山东是孔孟之乡,汉族传统文化底蕴本来就很雄厚,东晋、刘宋时一直是南朝管辖,所以山东(尤其是青州)南朝文化盛行,就像四川佛像一样,山东佛像也可当做南朝佛像来看。蒋少游带来了刘宋文化,可能也带来了刘宋佛像。
蒋少游在大同先是以书写为业,后被召至宫中书写,成为北魏宫廷书法家,再次说明北碑学南碑,甚至有些魏碑就是南朝文人写的,例如著名魏碑《龙门二十品》中就有南朝文人写的(《孙秋生造像》(483年)就是南朝人萧显庆写的)。
龙门有二十品(六世纪),云冈有三十品(五世纪),而且还是早期魏碑,隶书草写(草隶),潇洒自如,很像同期(五世纪)南碑(二爨),明显受南朝书法影响。(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说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擅长草隶,这个问题很复杂,有争议,以后再说)。
笔者认为云冈书法不亚于龙门书法,希望有关部门能出版《云冈三十品》,为中国书法史填补空白,增添新的光彩。
刘宋文人蒋少游后来不断受到北魏重用,营修平城宫室,参定朝服式样,巧思艳美,完全是刘宋艺术风格,蒋少游还有理论,可惜失传。可见他是北魏宫廷首席艺术设计大师,全盘照搬刘宋艺术,我猜想他一定也参与了云冈石窟的艺术设计工作。
如果说昙曜是云冈早期的艺术设计师,那么蒋少游就是云冈中期的艺术设计师。
蒋少游活到景明二年(501年),活跃于五世纪后期,我猜想他也一定参与了迁都洛阳,建设洛阳,开凿龙门石窟等一系列设计工作。五世纪后期也正是刘宋陆探微影响上升,东晋顾恺之影响下降,中亚犍陀罗影响结束的时候。

云冈6窟 维摩诘

云冈中期多为双窟,诸如第1和2窟、第5和6窟、第7和8窟、第9和10窟以及第11、12、13窟(三窟),共有5组,每组都是互相统一,又有差异,有的后世还加盖楼阁,巍峨壮观。中期佛像以及壁面浮雕大多色彩艳丽,五光十色,辉煌灿烂,俨然佛国天堂。中期洞窟丰富多彩,分上中下三层,上层是窟顶,中层是壁面佛龛,下层是壁面浮雕。
上层窟顶,例如第7窟窟顶平棊藻井,划分6格,每格中心雕一大莲花,周围飞天环绕,浮雕有明暗,色彩很丰富,光彩交辉,表现天国华丽,很像欧洲十七世纪巴洛克天顶画,充满动感。第9~13窟,即“五华洞”,窟顶也大致如此。
中层壁面佛龛及其周围浮雕也很华丽,壁面构图,左右分段,上下分层,分区划格,布局规整,很像九宫格,壁龛内有坐佛,外有浮雕菩萨侍立、供养天、伎乐天等,人物众多,有大有小,但主次分明。每格就是一个优美旋律,可单独欣赏,而合起来又是一首丰富多彩,光辉灿烂的佛国颂歌。
中期佛像,以第5窟两个小佛像为例,要特别关注,因后世装銮脱落,露出北魏原来石雕,极为精彩。

云冈5窟 胖佛


二佛一个胖,一个瘦。胖佛(后室主佛西侧立佛)沿袭上述昙曜五窟佛像,外方内圆,方形圆角,方圆相济,协调统一,大眼、高鼻、薄唇、健壮,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仍受后犍陀罗艺术影响。而慈祥微笑,沉静典雅,幽玄睿智,又体现了南京顾恺之中国化、文人化改造,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精致文雅,更加简洁明确。
瘦佛(前室上层东侧坐佛)颔首微笑,下视众生,显得慈悲睿智,而清瘦细眼,内敛文雅,沉静幽玄,完全是中国南方文人气质,使人想起刘宋陆探微的“秀骨清像”,明显受陆探微风格影响。

云冈5窟 瘦佛

陆探微485年去世,几乎与此佛像同时,难道陆探微生前就已影响到云冈?无论如何南京对北方,对云冈影响之快,令人惊讶。
总之此二佛简洁洗练,典雅庄重,非常成熟,完全是大师手笔,说明云冈中国化改造越来越强了。
类似长脸细眼,“秀骨清像”的陆探微式的佛(菩萨)像,第6、11、13窟中也有,但不算多,中期佛像仍以顾恺之风格为主,大多汉服,褒衣博带,下摆张开,潇洒飘逸。
等到北魏后期(即云冈后期)迁都洛阳以后,陆探微式的佛像就多起来了,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这是后话。
云冈中期壁面下层浮雕,多为《佛传》故事连环画,诸如第1窟有《太子出城》(一说是《睒子本生故事》)、第6窟有《腋下诞生》、《仙人看相》、《国王骑象》、《太子射箭》、《太子宫乐》、《太子妃入梦》、《太子出城》、《山中求道》,第9窟有《太子骑象》、《莲花化生》,第10窟入口两边都有浮雕故事,可惜漫漶不清。此外云冈后期(西段)也有浮雕故事画。

云冈6窟 佛传故事浮雕

这些浮雕故事画属浮雕壁画,原来都是上色的,都布置在窟内下层,便于观众欣赏,1500多年以来不断有观众手摸,自然风化,以至色彩脱落,漫漶不清。整个看上去,人物故事简洁明确,一目了然,以人为主,人物不多,人大于山,平面布局,构图饱满,富于装饰性,艺术水平很高。
云冈浮雕故事画这些特征,使我再次想起顾恺之,他是中国最早的插图艺术大师,他留下来的三幅横卷都是插图,分别为《洛神赋》、《列女传》、《女史箴》的插图,(无一例外,这是巧合吗?)尤其是《洛神赋图卷》,就是横卷分段的多幅连环画,一改汉画故事单幅画构图,是中国插图史上的一大飞跃,广泛影响到十六国后期、南北朝壁画(参见拙作《中国插图艺术史话》,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自然也影响到北魏云冈。
顾恺之的画也是以人为主,人大于山,构图饱满,富于装饰性,与云冈浮雕故事画相似,说明顾恺之插图影响了云冈浮雕故事壁画。其实顾恺之的老师卫协和顾恺之的学生陆探微也是插图大师,他们的插图也影响全国。
总之云冈中期窟内,上有窟顶藻井图案(莲花、飞天),中有大佛和壁龛(龛内有佛像、菩萨像,龛外有飞天、伎乐天,供养天浮雕),下有浮雕故事壁画,整个融为一体,与敦煌一样,也是建筑、雕塑、绘画、图案四位一体的艺术综合体,不论题材,还是体裁,都是多种多样。
更重要的是艺术形式、艺术风格也是多种多样,汉、胡融合,东西南北,兼收并蓄,既有中亚后犍陀罗艺术,又有南京顾恺之、陆探微风格样式,反映了北魏鲜卑人满怀自信,积极进取,兼容并包,广泛学习的博大胸怀。
有容乃大,正是因为艺术的多样化,互相尊重,互相配合,再加上皇家大力支持,才能奏响如此博大精深,辉煌灿烂的佛国“欢乐颂”,把云冈艺术推向高潮。
云冈中期正是顾恺之风格向陆探微风格过渡。整个看上去,巧思艳美,富丽堂皇,与以前的昙曜五窟雄浑朴实迥然异趣,完全是蒋少游引进的刘宋艺术风格,所以蒋少游也功不可没。

云冈后期
六世纪,494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也就是北魏后期,主要分布在西段,即第21~53窟。
迁都洛阳以后,北魏皇室在洛阳开凿龙门石窟,云冈高潮已过,出现尾声。云冈后期规模声势远不及龙门,都是中下层人士开凿,但学习龙门,与龙门同步发展。
这时进一步进行汉化改革,全面学习南朝文化,南京刘宋陆探微样式风行全国,影响云冈,云冈后期佛像可用一个“瘦”字概括,佛、菩萨、飞天都瘦等都瘦,例如第29、30、34、38窟佛像清瘦优雅,宽袍大袖,正是“秀骨清像,褒衣博带”的陆探微样式。
类似瘦佛云冈后期比比皆是,而云冈中期,如前所述,却不多见,可见陆探微样式对云冈的影响越来越大。
如前所述,云冈后期也有佛传浮雕,但艺术水平远不及中期,数量少质量低,例如第37窟《乘象投胎》,非常简单,好像未完成。再如第38窟浮雕一人骑马,后有一人打伞盖,漫漶不清,似为《太子出城》,与前述中期《太子出城》相比,瘦弱松散,显出颓势。第38窟东西两壁供养人,也是漫漶不清,似为《帝后礼佛图》,比起龙门浮雕《帝后礼佛图》就差多了,不可同日而语,说明云冈后期学龙门。

云冈34窟 飞天

云冈后期《维摩诘》浮雕增多,例如第34、45等窟都有,龙门就更多了,说明文人意识增强,南京三大家(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都画过《维摩诘》,说明南京影响增大(我有专文论述)。
总之云冈后期佛像修长优雅,文质彬彬,已经完全中国化了,文人化了。可见云冈中期和后期都受陆探微样式影响。
陆探微影响广泛,远及朝鲜、日本,是位有重大国际影响的艺术大师(我有专文论述),他开创的陆探微样式(陆家样),影响很大。可是中国古代佛像四大样(曹不兴、张僧繇、吴道子、周昉)中,却没有陆家样,看来应该加上陆家样,合称“五大样”。
六世纪中期以后随着南梁张僧繇张家样的出现,陆探微的时代也就结束了。
综上所述,南京顾恺之影响了云冈前期,陆探微影响了云冈中期(五世纪后期)和后期(六世纪前半)。云冈作为北魏前期(五世纪)首都(大同)范式,龙门作为北魏后期(六世纪前半)首都(洛阳)范式,影响广泛,当然这一切又都受南京影响。
昙曜为云冈艺术带来了北凉凉州模式,凉州模式是后犍陀罗与东晋顾恺之风格互相融合,是顾恺之对后犍陀罗的中国化改造。
蒋少游为云冈艺术带来了刘宋青州模式,青州模式就是陆探微陆家样。昙曜和蒋少游都为云冈艺术做出了伟大贡献,是云冈艺术的两大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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