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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厂:因戲子科場舞弊被“斬立决”的一品大員柏葰

 自由书画谈 2023-07-08 发布于河南

柏葰,原名松葰,蒙古正黃旗(有稱蒙古正藍旗),覺羅氏。道光六年(1826)丙戌科二甲86名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翰林院編修,歴官至戶部尚書兼正黃旗漢軍都統,授文淵閣大學士兼軍機大臣,位極人臣,顯赫當時。民國十年(1921),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之大型工具書《中國人名大辭典》收有柏葰的小傳,曰:

柏葰[清]蒙古正黃旗人。原名松葰,字靜濤。道光進士。咸豐間累官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典鄉試,為禦史劾奏,詔革職詢問。時端華、肅順用事,以柏葰性鯁直,畏而惡之,遂坐以因家人求請撤換試卷罪誅之。有《薜箖吟館詩存》(應是《薜箖吟館鈔存十卷》,筆者注)刊世。

接下來把2010年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出版之《清代大學士部院大臣總督巡撫全錄》中柏葰的籍貫仕履抄錄如下,然後再專述“戲子科場舞弊”和“斬立决”。《全錄》曰:

【柏葰】(原名松葰)字靜濤,號泉莊。蒙古正藍旗,巴魯忒氏。嘉慶四年(1799)十二月二十一日生。道光六年丙戌科二甲進士。任翰林院編修,侍講學士。道光十七年授詹事府詹事,遷內閣學士兼正紅旗漢軍都統。十八年遷盛京工部侍郎,二十年起歴刑部、吏部、戶部、吏部、戶部侍郎。二十八年遷都察院左都禦史,改兵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咸豐四年降左副都禦史,後任馬蘭鎮總兵,熱河都統。五年授戶部尚書兼正黃旗漢軍都統。六年十二月授協辦大學士,八年九月遷文淵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咸豐九年(1859)因順天鄉試科場舞弊案,三月十三日處斬(因與載垣、肅順不合,公報私仇,從重處理有關),年六十一。

位極大學士(相當丞相)柏葰被斬,是因為晚清第一大案———戌午科場案。據史料載,咸豐戌午(1858)江南鄉試,柏葰任主考官。九月十六日,放榜當天,人群中有人發現第七名平齡是經常登臺演出的戲子。滿清明令規定,五種人不能考科舉,曰:冷籍,即三代以上沒有中過舉的;皂吏及子孫,是指在衙門當差卻無功之人;伎樂藝人及子孫,其中包括戲子;丐戶、㿿戶的子孫,這些人常年生活在陸地和海上小商販的後代;奴隸子孫。戲子榜上有名,被學子“舉報”至“紀檢委”,禦史孟傳金遂於十月七日上奏咸豐皇帝,彈劾此次鄉試主考官柏葰和副主考官朱鳳標、程庭桂。咸豐帝即刻“詔革職詢問”,並成立“專案組”徹查。結果查出不但平齡的戲子身份確切,並且還有朱卷與墨卷不符。


清朝科考,為防止閱卷考官認出考生的筆跡徇私打高分,所以由專職官員將考生的墨筆試卷用朱筆謄抄一遍讓考官閱卷,故有“墨卷”和“朱卷”之謂。


案件已立,當即將平齡這個戲子舉人打入詔獄審問,未久死於獄中,拉開了此案掉頭的序幕。


隨著徹查規模擴大,此次鄉試所有的考卷都被重新查閱。一查之下,竟有50多份有問題的考卷,其中有一份已中舉的考卷上竟有300多個錯別字。深入查下去,這份錯誤百出的卷子主人名叫羅鴻澤。伊先托同鄉李鶴齡,李無能為力。復找到考官浦安,浦安“拿人家手短”,即硬著頭皮去見主考官柏葰,但被柏主考官斷然回絕。一則柏葰位極一品,不差這個小錢,科場舞弊是會掉頭的;再則柏葰為官一向清廉,不想有損清名。浦安不死心,便找柏葰的貼身僕人靳祥,給渠以銀兩,求他在柏葰面前多多美言羅鴻澤。柏葰平時十分信任靳祥,出於情面,將羅鴻澤“內定”在了中舉名單中。羅氏果然用“乾淨”的朱卷洗掉了300多處錯別字的墨卷,而考中了舉人,這便史載的“遂坐以因家人求請撤換試卷”。


科考舞弊案人命關天,咸豐帝還謹慎的讓辦案人員給羅鴻澤重新安排了一場考試,結果仍是錯誤百出,至此,戌午科場有嚴重舞弊便被明確定性。再查,副主考官程庭桂的兒子就替很多考生走過後門,其中還有陳孚恩的兒子陳景彥。實在不敢查了,再查下去恐怕涉及到的官員太多,咸豐帝不得已此案草草了結,這便“草菅”了柏葰的卿卿性命:被判斬立決。另外浦安、陳景彥等人斬首示眾,其他涉案人員流放。


有傳咸豐帝對柏葰的“斬立決”只是做做樣子,落刀之前會有“刀下留人”戲劇性的場面。咸豐帝嘗偷偷去牢中見過柏葰一面,對他話:“你兩朝元老,並且罪不至死,朕不會殺你的。”有皇帝的金口玉言,柏葰甚至上了刑場,兒子餵食上路飯時,還對兒子說:“快去收拾行李,吾皇不會殺我,最多就是個流放。”但是,由於柏葰官居高位要職,平時“清正廉潔”查處了不少官員,仇恨他的人很多,尤其同是大學士的肅順、端華便嫉恨柏葰,史哉“時端華,肅順用事,以柏葰性鯁直,畏而惡之”。所以當咸豐宣佈斬立決時,想著可能會有官員替柏葰求情,這樣即可順水推舟傳諭“刀下留人”了。水清則無魚,此時竟是無一人為柏葰求情攔斬。就連監斬官身邊人看開斬時辰已到了,提醒说出“到了”,監斬官還以為是皇帝“刀下留人”的聖旨到了,竟想著接旨喊“刀下留人”呢。監斬官迷過神來,一聲“吉時已到”,遂扔下牌子,劊子手手起刀落,柏葰人頭落地,一生草草收場。


柏葰雖是滿夷,上輩茹毛飲血未開化,但伊勤奮好學,考中二甲進士。伊除工詩古文辭,書法亦極入道,尤善篆書,臨古功深。十幾年前,北京嘉德四季,嘗見伊一副《石鼓文》碑意和楹聯,以33600成交。行楷亦不含糊,仍是嘉德。一堂行書節錄《水經注》,竟是以4.03萬落槌。在下早幾日在江南某拍賣會中,抱著“幸災樂禍”柏葰斬立決的不健康心態,“惡意”拍得了一軸柏葰的“玉箸篆”立軸。

柏葰《節臨嶧山碑》 136X36cm

在下大漢思想根深蒂固,一向極惡滿夷入主中原,這次“失節”拍得滿夷旗人巨宦柏葰的書軸,一則這廝被斬立決,讓漢人“兵不血刃”除掉了一個滿夷一品大員;再則柏葰的這軸小篆臨古甚得古法。此軸所臨是節錄的李斯的《嶧山碑》,在136X36cm的大紅底描金祥雲洪福箋上,節臨《嶧山碑》49個字,所臨中規中矩,幾乎不越雷池,頗合原碑的法度。李斯所書《嶧山碑》面目清晰,較之《秦山刻石》《琅琊臺刻石》,鋒棱如新,原因是《嶧山碑》原石不知去向,也未見有拓本傳世。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宋代鄭文寶據南唐徐鉉摹本重刻於長安的“長安本”等後人翻譯本,所以看上去就完整如新了。清代學者楊守敬題跋《嶧山碑》“長安本”有稱:“筆劃圓勁,古意畢臻,以《泰山》廿九字及《琅琊臺》較之,形神俱肖,所謂下真跡一等。故陳恩孝論為翻刻第一,良不誣也。”

柏葰《節臨嶧山碑》款、印

柏葰所臨,能得長安本“筆劃圓勁之功”且“古意畢臻”、“形神俱肖”,亦甚可寶玩者也。署款行書:“丁亥仲夏,橅嶧山碑於𣈱飬樓以應仲鏞仁兄先生方家雅正,弟柏葰。”“丁亥”是道光七年(1827),乃柏葰中進士的次年。書法以顏魯公楷書立勢,輔以東坡居士的筆意,再有些“清四家”之一翁方綱的古拙,筆致沉實,饒有拙趣。鈐印“柏葰私印”白文、“靜濤”朱文。

由柏葰節臨李斯小篆,讓人聯想一起二人暗合的事情:李斯和柏葰皆為丞相,又皆坐事被皇帝斬立决。所不同者,李斯是被腰斬於咸陽,且夷三族;柏葰砍頭於北京菜市口,因不涉“謀反”,故沒有株連九族。總之,自古官家有稱是“高危職業”,真實不虚也。

2023年7月7日於空厂晨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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