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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波重修西厢记》第一回

 王利波的诗 2023-07-12 发布于河北

据王实甫《西厢记》改编

参考张石川导演《西厢记》影视对白


第一回   崔相国寄灵普救寺 瞻佛堂张生遇奇缘


诗曰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易》曰: “一阴一阳之谓道。”自古有训:“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因而立了伦理纲常;人本是万物之灵长,自然便与禽兽有别。然而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做父母的只知道严加管教的道理,却很少明白做儿女的心思,以至于临到了东窗事发,少不了弄得个措手不及。

       如今却说一段大唐国时的故事,有一朝崔相国,不幸因病亡殁了,一生没有男儿,只留下一个小姐,小字莺莺,年一十九岁,针指女工、诗词书算,无所不会。老相国在时,曾许下他夫人之侄,乃郑尚书之长子郑恒为妻。现因丧事未满,未得成合。又有一个小妮子,是自幼伏侍莺莺的,唤做红娘。一个小厮儿,唤做欢郎。相国弃世之后,崔夫人与小姐欲扶柩至博陵安葬;因路途上有乱兵阻隔,不能得去,来到河中府,将这灵柩寄在普救寺内。这寺是相国生前修造的,是则天娘娘香火院,况兼法本长老又是他剃度的和尚,因此上崔夫人就这西厢下一座宅子里安下,一壁写书信附京师去唤郑恒来,相扶回博陵去。

       这日春日融和,夫人携小姐同来寺院中观看景致散闷,当时常少府有一首《题破山寺后禅院》,单道这院宇里的好处: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游走间,乃不禁想道:“想我先夫在日,食前方丈,从者数百;今日至亲则这三四口儿,好生伤感人也呵!” 正是:夫主京师禄命终,子母孤孀途路穷,因此上旅榇在梵王宫。盼不到博陵旧冢,血泪洒杜鹃红。

       逛不多时,夫人停步道:“ 今日暮春天气,好生困人。我回房歇息一歇,红娘,你看佛殿上也没有什么人来烧香,你就与小姐一起去闲散散心,耍一会儿去吧。”

       红娘跟随在后,忙答应道:“谨依严命。”

       夫人回房歇息去了,这里小姐莺莺和丫环红娘一起到佛殿上盘桓了一会儿,又到后面花园里闲耍一会儿去。进入花园,但见:花蝶随风舞,枝头尽鸟鸣;林下通幽径,草上映钟声。

       红娘乃歌一首《满园春》道:“蝶儿舞,蜂儿唱。芳春度,花蕊香。春色满园春意闹,春日来去春夜长。”唱罢说道:“小姐你看,寂寂亭台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便走上前去看那枝头上的似锦繁花,抬头看了一回,伸手折下一枝来,递与小姐。莺莺乃拈于手中玩赏一回,禁不住注目凝思,眼睁睁出神。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正在凝思间,忽然听得一声喝彩,猛然抬头看见一个俊俏的后生正站在园门外面,欲待回身,避之不及。但见他:身穿博带衫,头戴峨儿冠,手擎折纸扇,明眸善睐正当前,皓齿半露、笑逐颜开。

       你道这后生是谁?我们如今且往回说一说这个人的来历:这人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氏。先父官拜礼部尚书,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后一年丧母。书剑飘零,功名未遂,游于四方。即今贞元十七年二月上旬,唐德宗即位,欲往上朝取应。路经河中府,过蒲关上,有一故人姓杜名确,字君实,与他是同郡同学,当初结为八拜之交。后弃文就武,遂得武举状元,官拜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镇守着蒲关。这张生就想着前去望杜兄一遭,再往京师求进。

       如此计议定了,又自思量道:不想我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尚在湖海飘零,何日得遂大志也呵!真是: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游艺中原,脚跟无线,如蓬转。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 向诗书经传,蠹鱼似不出费钻研。将棘围守暖,把铁砚磨穿。投至得云路鹏程九万里,先受了雪窗萤火二十年。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乖不遂男儿愿。空雕虫篆刻,缀断简残编。 

       行路之间,早到蒲津。这黄河有九曲,此正古河内之地,你看好形势也:

       九曲风涛何处显,则除是此地偏。这河带齐梁,分秦晋隘幽燕。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东西溃九州,南北串百川。归舟紧不紧如何见?却便似驽箭乍离弦。 

       只疑是银河落九天,渊泉云外悬,入东洋不离此径穿。滋洛阳千种花,润梁园万顷田。也曾泛浮槎到日月边。 

       话说间来到城中,远远望见前面一座门前挂着一面杏帘,上面乃是绣红的四个字,道是:“状元客栈”。走到门前,勒缰停马,张生对小厮道:“琴童,我们就在此处歇宿,你前去打问者。”

       这琴童向门里叫声:“店小二哥!”只见小二哥肩上搭着一条白汗巾子,急急忙忙地迎出来答道:“官人要住宿啊,俺这里有干净店房。”

       张生下了马,道:“头房里下,先喂喂我那马匹。”小二接过马来。

       张生又道:“小二哥你来,我问你,这里有甚么闲散心处?名山胜境、福地宝坊都可。”

       小二道:“俺这里有一座寺,名曰普救寺,是则天皇后香火院,盖造非俗:琉璃殿相近青霄,舍利塔直侵云汉。南来北往,三教九流,过者无不瞻仰。则除那里,可以君子游玩。”

       张生道:“小二哥,料持下响午饭,待吃过了饭,俺去那里走一遭了来。”

       小二哥去安排下饭,喂马不题。吃饭毕,小二指与道路,张生骑上白马,琴童跟随,向普救寺迤逦而来。


       却说张生来到普救寺前,下了马,琴童将白马拴在一棵大松树底下。抬头来看,但见:

       寺内外是绿树氤氲,一派清幽气象;寺院原本碧瓦红墙,竟是佛门庄严;黑漆漆大铁钉的院门;门楼匾额上题“普救寺”三个鎏金大字。

       张生等来至门前,正有这寺里法本长老座下弟子小僧名叫法聪的在山门下立地,只因他师父今日赴斋去了,着他在寺中看守。此时正要出门来探长老可曾回来不曾,却远远地瞧见有一个峨冠博带的相公带着个小厮一步一摇地走来,到跟前时便问道:“阿弥陀佛,施主从何处来?”

       张生道:“小生从西洛到此,闻上刹幽雅清静,一来瞻仰佛像,二来拜谒长老。敢问长老在么?”

       法聪道:“俺师父不在寺中,贫僧弟子法聪的便是,请相公方丈拜茶。”

       张生道:“既然长老不在呵,不必吃茶,敢烦和尚相引瞻仰一遭,幸甚。”

       进得院子里来,只听见钟磬、铙钹、木鱼、铃铎齐作,佛音高唱;殿前大铜香炉上香云缭绕,仙气袅袅。

       法聪道:“请施主跟小僧来。”

       一面来到佛殿、钟楼、塔院、罗汉堂、香积厨,盘桓了一会儿。

       张生道:“是盖造得好也呵! ”

       随喜了上方佛殿,又来到下方僧院。行过厨房近西,法堂北,钟楼前面。游了洞房,登了宝塔,将回廊绕遍。数了罗汉,参了菩萨,拜了圣贤。

       正在游览之间,忽听得后园中有女子歌声,便寻声而来,只见一位披纱着绮的官宦家小姐,引着个丫头在那里唱歌。那琴童跟在后面见红娘唱歌,禁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歌罢,红娘又拈了一枝花递给小姐,莺莺小姐接过倒在那里对着花儿发呆。张生看到小姐那可人模样,心中猛然一怔道:“呀!正撞着五百年风流业冤。”禁不住失言道:“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颠不剌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她那里尽管乔模乔样半瞅不睬,只将花笑拈。 

       这的是兜率宫,休猜做了离恨天。呀!谁想着寺里遇神仙。我见她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 则见她宫样眉儿新月偃,斜侵入鬓云边。

       张生暗自道:“我死也!”

       看这佳人: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 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两人相顾无语,都看得呆了。

       红娘瞧一下小姐,又张一眼那相公,觑着他们两个似有眉目传情之意,便赶忙拉住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小姐方才颔首低眉同丫环转身将走,又不免回头望了那张生一望,方才飘然地去了。呆了多时,张生方道:“和尚,恰才怎么观音现来?”

       法聪早知其意,却道:“休胡说,这是河中开府崔相国的小姐。”

       张生道:“世间有这等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你看她:眼角儿留情颜,脚儿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刚挪了一步远。可不是恰似神仙归洞天,空馀下杨柳烟,只闻得鸟雀喧。 呀,只是这门掩着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天不与人行方便,好着我难消遣,端的是怎留连。小姐呵,则被你兀的不引了人意马心猿。 ”

       法聪道:“休惹事,那小姐已经去远了也。”

       张生叹道:“ 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你道是休惹事非当遮拦,我却说南海水月观音现。只为这小姐,小生便不往京师去应举也罢。”

       正欲跟了过去看时,那法聪道:“相公,去不得!”张生道:“为何去不得?” 法聪道:“此是崔相国内眷的住所,外人不得擅入。” 张生道:“真是奇怪的很,怎么相国的内眷会住到寺院里来呢?”法聪道:“只因崔相国刚过世不久,他的灵柩还停在我们寺院里,一时兵荒马乱的也不能回到故乡去,所以便暂住在我们寺里。说起我们这普救寺啊,还是相国生前花了许多钱把它盖造起来的。”张生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请问小姐芳名叫什么呢?”法聪道:“小姐名唤莺莺,她身边的丫环名叫红娘。”张生思量一刻道:“这里倒是很幽静,要是有一间空屋里住着读书倒是很好的。”法聪道:“那我们这里的空屋正多着呢。”张生道:“那么跟和尚商量借一间住处可好么?小生早晚温习经史,胜如旅邸内冗杂,房金依例拜纳。”法聪道:“这倒不妨,相公真个要借宿,那是要我们长老做主的,他今天也不在寺里,还是请相公明天来吧。”张生道:“好的,小生明天准来。”

       这正是: 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着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争奈玉人不见,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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